紅塵未斷（3）
公孫琰尚未開口，便聽到皇上怒道：“來人，公孫琰欺君罔上，與原陽王勾結，意欲謀害朕，關入大牢，擇日朕親自審問。顏王府中所有女眷充為宮婢……”
皇上直直的盯著著他，公孫琰的眉間緊緊的蹙在一起，臉上再不現那種淡淡的安定，心裏像個馬蜂窩炸開了一樣，他的柔兒該怎麽辦？
“罪臣懇求皇上，放我家眷一條生路……”
皇上眯著眼冷冷的盯著他，“啪！”上前打了他一耳光，“你曾在先皇麵前立下毒誓，今生輔佐朕，絕無二心……朕重用你，卻不得不忌諱你……”
“嗬嗬……”公孫琰笑了起來，“皇上是忌諱我有一半匈奴的血統吧……”
“啪！”又是一耳光，公孫琰輕輕抹去唇邊的點點猩紅，“二哥，我絕無反心……”
“拉下去……”皇帝顫抖著聲音歇斯底裏的吼了起來……
楊子章此時已經渾身猶如篩子一般，瑟瑟發抖，謀逆……就連親兄弟也照殺不誤，絕不留情……這就是……帝王……
拖走了公孫琰，皇帝冷冷的看著楊子章，“給你三萬軍士，你可有把握擊退原陽王十萬大軍？”
楊子章“嘭”的磕起頭來，“臣以帶罪之身願為皇上做牛做馬……”
“朕要的是原陽王的項上人頭，做不到，你便自裁於京城門口吧……”
說完，起身便走，偌大的宣德殿中隻剩下楊子章一人還在瑟瑟發抖！
顏王府中，小黃門前來宣旨，柳怡柔臉上除了露出淡淡的淒怨之色，卻不像其他人一般，又哭又鬧。
昔日的顏王府，一夜之間變為一堆廢墟……
抄家，問斬，不過一夕之間！
三日之後，原陽王大軍將京師團團圍住，楊子章率軍三萬，迎戰原陽王十萬大軍，經過宣德殿麵聖之後，楊子章身上原本的那種野性已經被公孫淩身上的帝王之氣磨滅了……
麵臨著如今的原陽王，他心裏竟有一絲忐忑不安。
兩軍陣前交戰，他耳邊響起的無一不是公孫淩那句殺無赦……眼前晃動的盡是公孫淩滿是戾氣的臉龐！
未戰已經先亂了自己的心神……
他想努力甩開公孫淩那猶如魔魘的身影，一絲怯懦從齒間溢出，“撤……”
三萬大軍聽從將軍命令，向城門方向撤去，原陽王大軍趁機窮追！
洛陽城下，夕陽斜染著整片大地，暈染出大片大片的紅色，刺的人睜不開眼！
原陽王手中高高舉著軍旗，“原陽王公孫”地上蕩漾開來的塵土宣示著高昂的士氣，就在原陽王離楊子章的軍陣尚有十丈之時，“咻……”一支箭擦著楊子章的衣領向前衝去，楊子章心裏嚇出一身冷汗，抬眼向著箭落的方向，正是原陽王的軍旗！
箭到旗倒！
原陽王心中大駭，受驚的馬不停怯弱的打著轉轉，原陽王向著城牆望去，透過層層厚重的城牆，一個著銀色胄甲的將領，身影隱沒在城牆後，手中那支弓卻仍是保持著剛才射箭的姿勢！
原陽王心裏大驚，城牆上站著的正是皇帝，公孫淩！
思索間，第二箭至，凜冽的箭梢席卷著絕望的氣息，正中原陽王眉心，震驚不已的眼神來不及收斂卻早落下了馬。
一箭斃命！
主帥已死！原陽王大軍軍心大亂！潰退之勢盡顯無餘！恍然間將士的愕然無措交疊在戰馬嘶叫悲鳴聲之中，正便是方才還意氣奮發的討伐之師嗎？而今卻是如此悲涼！頓時成為一支無頭之師！
而此時，比著原陽王大軍更亂的是楊子章的心，猶如城牆上交雜盤錯的野草，淩亂不已直至城頭上傳來尖銳的聲音：“皇上有旨，原陽王已然伏法，負隅反抗者，格殺勿論！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
楊子章隻感覺心頭一陣悶氣湧上，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搖了搖癱在馬上，不省人事……
“著，副將步非遙接收原陽王大軍，率領將士班師回朝……”
公孫淩冰冷的聲調在城頭上盤旋著，轉身那意味深長的笑意。
遙望城牆，步非遙下馬領旨……
隨著最後一抹嫣紅消失在天際，這場是非之戰隨著兩軍主帥的消亡戛然而止……
楚王府。
公孫瑋來回不停的踱著，焦躁不安的情緒盡顯於此。
趙王若無其事的舉著茶盞，眼睛斜睨著公孫瑋，輕笑著：“五弟，你這是怎麽了？”
公孫瑋猛然回過頭來，似是說給趙王聽，又似是說給自己聽：“三哥不會的……三哥絕不會有反心的……”
“嗤……”齊王把玩著手中琉璃墜，對著公孫瑋輕輕笑道：“你怎知他並無反心？”
“他……終究是異族……”
在一旁默不出聲的汝南王突然說出的這一句讓公孫瑋身子猛然一僵……頹然的低下了頭。
趙王抬眼掃了一圈，輕啟薄唇，幽幽的吐出了一句：“聽說楊子章臥床不起了……”
公孫瑋瞟了趙王一眼，“哼！他楊子章遇事沒那能耐，就這樣還想篡位呢……當真是懦夫！”
“可惜了原陽王手中的十萬大軍，盡數被皇上收走了……”趙王有些惋惜的感歎道。
公孫冏眯著眼瞅著趙王公孫倫，嘴邊揚起若有若無的笑意：“或許，這本來就是皇上設計好的一場戲啊？一箭三雕，盡數除盡身邊的危機……”
四人不在說話，隻留下沙漏細細的流動聲。
許久，汝南王說道：“皇上一直視顏王為眼中釘，隻可惜了顏王妃這個美人了……”
如此一說，公孫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急忙彎下腰去穿鞋，慌慌張張的說道：“縱然無法替三哥求情，如果能使得三嫂活下來也好！”
說話間，已然走到了門口，他驀地轉過身，看著餘下的三位王爺，“我要進宮麵見太皇太後，這後宮的事總是說還歸她管，太皇太後平時也挺喜歡三嫂的，我要去給三嫂求情！各位請便！”
剩下的三位聽完公孫瑋的話，不覺感到麵麵相覷，強忍住落井下石的意思，起身告辭了。
長樂宮大門緊閉，太皇太後身體抱恙，拒不見客！任著公孫瑋在冰冷的中跪了將近兩個時辰，太皇太後也是不見！
公孫瑋站了起來，因為跪的時間過長，膝蓋已經失去知覺，勉強的站著，咬咬牙，有些搖搖晃晃的往皇上的乾明殿走去！
接近寒冬臘月的天，一掃昨日的晴朗明媚，呈現出一片陰沉沉的景象。
乾明殿外，陰鷙的風呼呼的刮著，有幾年了？洛陽的冬天再也沒有這麽冷過，公孫瑋在殿外又跪了幾個時辰，皇上避而不見！
心亂如麻，腦子中像是一團漿糊，思緒也隨著風飄飄搖搖不知道刮到了哪兒！
夜幕將至了，一小黃門提著燈急急的跑了過來，公孫瑋抬眼眯著，小黃門施了一禮，“王爺，皇上說了，請您一起用膳！”
公孫瑋嘴角扯出一個無力的笑意，眼中卻笑意盈盈了，皇上終於見他了，說明事情還會有轉機的。
進了乾明殿，公孫小心翼翼的俯下身行禮：“臣，公孫瑋，見過吾皇萬歲！”
“平身！”帶有一絲蒼白的聲音從內室飄了出來。
“謝皇上！”公孫瑋伏在地上，單單是從聲音上聽不出皇上的情緒有什麽變化，仍是小心翼翼的為好！
小黃門撩起了玉珠簾，公孫淩隻穿了一身明黃色的裏衣，神情有些憔悴，看見公孫瑋，淡淡一笑，“我讓禦膳房做了幾樣你愛吃的菜，今晚上留下來陪朕一起吃飯吧！”
公孫瑋趁機打量著他，除了臉色略顯蒼白外，其他的從他臉上看不出端倪。
這頓飯，公孫瑋吃的戰戰兢兢。除了公孫淩偶爾的咳嗽聲，卻再無聲音了！他隻是低著頭不停的扒著飯，不敢去看公孫淩，也不敢去問！
“你來見朕和太皇太後是不是想為顏王妃求情的？”
突然間的一句話，使得剛剛塞了一大口米飯的公孫瑋神情猛然一緊，飯團噎在了喉嚨裏，他臉上憋得有些紅，卻仍是艱難的溢出了一個字：“是……”
公孫淩抬眼瞟了他一眼，淩厲的眼神從他身上一掃而過，落在不遠處的案幾上，明黃色的聖旨隨著燭光的搖曳暈染出大片的陰影！
“顏王也求過朕，朕也答應他了，王府所有女眷，死罪可免，充作宮婢！”
公孫瑋“撲通”跪在了公孫淩的腳邊，強自吞下了那一大口飯，有些嗚咽的說道：“二哥，你知道三哥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