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偷襲
葉黎和沈星暮經過一番探討,一致認為,幫助元成輯揭露藍天精英學校的醜惡是獲取善念之花的必要條件之一。隻不過藍天精英學校有弭城的地下霸主巨鼎門撐腰,以葉黎和沈星暮現在的能力,很難在短時間內擊敗它們。
好在沈星暮從夏秦口中得知了不少槍神社的內部信息。因為巨鼎門改朝換代,新任門主錢風竹非常不老實,正極力遏製槍神社在弭城的發展,並且暗地裏又拉攏了不少中小型幫派,明顯是要強行擺脫槍神社的控製。而槍神社的劉俊和夏秦當然不是吃素的,他們的勢力在弭城經營多年,弭城也早已成為槍神社的固定市場,錢風竹要斷他們的財路,他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槍神社和巨鼎門的戰爭早已必不可免,它們就像兩隻連在一起的火藥桶,隻需要一丁點火星,便會引起驚天爆破。
於是葉黎和沈星暮決定暫時不去考慮擊敗藍天精英學校的問題,他們隻需要靜心等待,等夏秦揮軍直入,覆滅巨鼎門之後,藍天精英學校也就不攻自破了。
當然,他們不能一直閑著。在槍神社和巨鼎門各自摩拳擦掌、布置戰備的這段時間,他們也必須進一步尋找攻克這場善惡遊戲的線索。
沈星暮覺得線索可以從元成輯的過往裏尋找,而要查詢他的過往,最好的辦法就是去他的家裏,拜訪他的父母。
葉黎則認為,現在有一條非常明顯的線索,便是元成輯和舒博的友誼。任何感情都存在一個源頭,元成輯和舒博的友誼不會無端形成,他們一定共同經曆過什麽。
兩人並沒有各持己見持續爭論。沈星暮很隨意就認同了葉黎的觀點,並且極力支持他去查詢。
於是葉黎第二天就行動起來。
蘇小月依舊是像單純的小女孩一樣,從早餐時間開始,便時時刻刻粘著葉黎。
葉黎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無非就是想和自己打好關係,然後再商量殺死舒博的事情。
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不可能,但葉黎嘴上並不說破,而是旁敲側擊地詢問元成輯和舒博的過往。
蘇小月的回答非常簡單,“他們是同鄉,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所以是好朋友啊”。
葉黎不得不承認,“元成輯和舒博是同鄉,而且是幼時玩伴”的確是一條有用的信息,但他不認為這是元成輯和舒博的友誼的源頭。
葉黎繼續追問,蘇小月卻也說不出多的信息。隻不過她的隨口一句話,反倒讓葉黎的汗毛豎了起來。
她的原話是:“成輯和舒博曾一起偷看女生洗澡,那個女生就是成輯做物流裝卸工時的主管,名字叫章嫻。”
葉黎對這一個名字一點也不陌生。從某種意義上說,章嫻算是他的“初戀”。而且年初那會,章嫻還專門去蟄城辭縣找過葉黎,為的就是問那一句“你喜歡我嗎”。
元成輯認識章嫻,而且還險些看到她不著片縷的樣子,這或許也算一條信息。隻不過這條信息有沒有價值便是未知數了。
往後的一個多星期裏,葉黎每天白天正常工作,晚上便和沈星暮探討彼此的收獲。然而兩人在這一個多星期裏,連一點收獲也沒有。
沈星暮並不是每天晚上都早睡,有時候會捏著手機和夏恬聊上一些平淡的話題。
葉黎當然也沒忘記家裏的徐小娟。他惦記她,也惦記她肚子裏的孩子。他經常給她打電話,隻不過電話裏的她,總是冷冰冰的。
一個懷孕的女人,卻沒有男人陪,這的確足以使她鬧脾氣很長一段時間。
某一晚,葉黎感覺有些累,提前下了班,回房躺下之後才想起自己的手機忘在工作室了,便想回去拿手機。
他走到燈火通明的工作室外,沒來得及推門而進,變成虛掩的門縫裏看到裏麵的蘇小月。
她沒有認真工作,而是坐在電腦桌前,對著黑漆漆的屏幕梳妝打扮。
——難怪電腦桌的抽屜裏那麽多的化妝品與化妝工具,卻沒有一麵梳妝鏡。原來直接把電腦關了,黑漆漆的電腦屏幕就成了梳妝鏡。
葉黎從未見過女人大晚上梳妝打扮,至少何思語和徐小娟都沒有這樣做過。
葉黎覺得疑惑,便默不作聲站在門外。他一站就是二十多分鍾,直到蘇小月把自己打扮成嬌滴滴的鮮嫩公主。
蘇小月打扮完之後,臉上露出如花笑靨,手上動作卻尤為狠辣猙獰。
她從抽屜裏取出一個紙人,一隻手按著紙人,另一隻手則捏著尖銳的釘子。
釘子不斷釘向紙人,而隨著紙人上的釘子越來越多,蘇小月的笑容就越發猙獰。
——她果然在詛咒舒博。就是不知道,她為什麽在釘釘子之前,要把自己打扮得這麽漂亮。
葉黎決定不去打擾她,正準備離去時,電腦桌上的手機響了。
那個手機正是葉黎忘在工作室裏的手機。
蘇小月看向手機,猛地抬眼看向門外,便看到了葉黎。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詢問道:“葉黎,你是回來拿手機的嗎?”
葉黎隻能點頭。
蘇小月抓起葉黎的手機看了一眼,問:“小娟是誰?”
葉黎明白過來,這會打電話來的人正是徐小娟。他不做遲疑,大步走進工作室,接過自己的手機,連忙接聽電話。
電話裏,徐小娟尤為痛苦地說道:“葉黎,你快回來,我肚子好痛!”
葉黎的瞳孔猛地一收,連忙道:“小娟,你是不是動了胎氣?你聽我說,趕緊聯係夏恬,她離你非常近,隻有她能幫到你。”
徐小娟悲傷道:“所以我懷著你的孩子,卻要找別人幫忙嗎?”
葉黎的心猛地一顫,沉聲道:“等我!我馬上回去!”
葉黎轉過身大步跑,蘇小月卻非常矯健地攔在他前麵。
葉黎問:“有事?”
蘇小月道:“你還沒回答我,小娟是誰?”
葉黎心急如焚,不再理會蘇小月,抬手將她一推,便大步向前跑。然而蘇小月死纏爛打地從他身後抱住他,硬拉著不讓他走。
葉黎吼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蘇小月冷冷說道:“不就是一個懷孕的女人嗎?你想要孩子的話,我隨時可以替你生啊。”
葉黎愣了一下,旋即從腳底到頭頂,泛起濃濃的麻意。他完全沒想到,蘇小月居然會說這麽無恥的話。
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女人,似乎早已不在乎自尊與羞恥。
葉黎深吸一口氣,身子猛地向前一衝,擺脫蘇小月,便毫不猶豫衝進樓道,回到自己的租房。
葉黎找沈星暮借了車鑰匙,當晚便連夜趕往蟄城。
晨曦微亮的時段,葉黎抵達蟄城人民醫院。
婦科病房外,夏恬溫婉地笑道:“葉黎,你不用擔心,小娟沒事,隻是最近吃太多補血的食物,有點鬧肚子。”
葉黎來之前聯想到許多糟糕的後果,比如徐小娟下樓梯不小心碰了肚子,又或是突然發高燒導致胎兒死亡。
現在他聽到夏恬的安慰,終於如釋重負地放鬆下來。
夏恬認真建議道:“葉黎,小娟最近很憂鬱,總是坐在陽台上發呆,我擔心這樣下去,她會做出傻事。要不你留在家裏陪小娟,陪她養胎,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善惡遊戲交給我和星暮去完成。”
葉黎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搖了頭。要救何思語的人是他,卻讓沈星暮和夏恬去冒險,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而且他的胸膛才是善念之花的容器,他若不參加善惡遊戲,就算沈星暮和夏恬最後贏了,也沒辦法保存善念之花。
葉黎決定留在家裏陪徐小娟幾天,等她情緒穩定了再走。
然而當天下午,葉黎便被徐小娟趕走了。
她的情緒非常穩定,笑起來像一顆顆甜美的糖果。她笑道:“老公,我現在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把寶寶健康地生下來。你不是還要救何思語嗎,得快點去弭城才行啊。”
葉黎嚴重懷疑這句話是充滿嘲諷之意的反語。
他不走,她便直接把他趕出去。他守在門外不走,她便隔著門溫柔說道:“老公,對不起,我不應該鬧脾氣,因為這麽小的事情,就讓你大老遠回來一趟。你走吧,我真的沒有賭氣。我知道的,何思語救過你的命,無論如何,你都不能棄她不顧。隻要你一天沒能救活她,我們就一天不得安寧。為了我們和寶寶的未來,你放手去救她吧,我會在家裏等你回來。”
葉黎第一次發現徐小娟也是如此善解人意。他聽了她的話,對她道過謝之後,再次自駕趕往弭城。
葉黎從弭城到蟄城來回一趟,一天一夜有餘。
他回到丁縣的棚戶區時,天早已黑透,工作室的所有成員都已安睡,當然包括近期一向嗜睡的沈星暮。
沈星暮就睡在黑暗的房間裏,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然而葉黎從這平淡而熟悉的畫麵裏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
沈星暮睡得很安詳,他的眉宇與嘴角都扯動出淺淺的笑意,仿佛沉浸在美好的溫柔鄉裏。
葉黎記得清清楚楚,沈星暮睡覺時,眉頭總是凝得老緊,仿佛每夜都在做噩夢。
今晚顯得太過異常。
葉黎皺著眉思忖片刻,下意識催動自己的“念”,一瞬間,他便發現沈星暮全身都環繞著強大的“念”,這股“念”的力量非常邪惡,宛如獰笑的惡念之花,它絕不是沈星暮自身的“念”。
這些“念”已經有一部分浸透沈星暮的身體,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葉黎立刻意識到,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沈星暮被人偷襲了。而且偷襲他的那個人,隻可能是仇世,因為隻有仇世有能力偷襲沈星暮,也隻有他的“念”會顯得如此邪惡。
葉黎忍著自身的疲憊,利用自己的“念”去驅散環繞在沈星暮全身的邪惡的“念”。
這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葉黎用了足足三個小時,才將那些邪惡的“念”全數驅除。
葉黎的額頭已經遍布汗珠,臉色也變得蒼白若紙。
他撐著床沿喘息之時,安詳熟睡的沈星暮終於醒了過來。
葉黎看了一眼沈星暮,輕歎道:“幸好你沒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沈星暮坐起身,皺著眉捏了捏眉心,淡淡說道:“我做了一個非常美妙的夢,那個夢的真實感非常強,讓人流連忘返。”
葉黎問:“你在夢中看到了你的母親?”
沈星暮點頭道:“是的。我夢到我的母親熬過了十年前的那場惡病,直到現在都還好好活著。”
葉黎苦笑道:“隻可惜那是夢,而且是人為製造的夢。這個夢的目的就是讓你沉醉在夢境中,再也醒不來。”
沈星暮道:“我現在還有一種奇特的恍惚感。我在想,如果那個夢能永遠持續下去,我或許寧願一直活在夢裏。”
葉黎歎道:“因為隻有在那個夢裏,你才能同時擁有母親與夏恬。”
沈星暮冷聲道:“是你喚醒了我的美夢。”
葉黎道:“或許再過幾天,連我也沒辦法喚醒你了。”
沈星暮道:“所以你回來的很不是時候。”
葉黎問:“你認為我應該晚幾天再回來?”
沈星暮搖頭道:“我是說,你應該早半天回來。如果那時候你在,仇世就跑不了了。”
葉黎沉默。
沈星暮道:“仇世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強大。他的‘念’仿佛來自無窮無盡的黑暗深淵,縱然我拚盡全力,也不是他的對手。我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惡念空間的遊戲規則限製,他會毫不猶豫殺死我。”
葉黎道:“隻有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仇世才不敢動手。”
沈星暮道:“所以你不該走。”
葉黎問:“如果夏恬懷上了小孩,恰恰在這時候需要你,你會走嗎?”
沈星暮道:“當然會。”
葉黎問:“那我為什麽不該走?”
沈星暮道:“因為徐小娟不是夏恬。莫非你不覺得,徐小娟出事的時間太巧了?為什麽你一走,仇世就出現了?”
葉黎道:“這和小娟出事的時間沒關係。我一走,仇世就出現,隻能證明他一直在暗處關注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無論小娟在什麽時候出事,隻要我們一分開,他就一定會出現。”
沈星暮冷笑道:“所以你一點也不懷疑徐小娟?”
葉黎問:“所以你在懷疑夏恬的判斷?”
沈星暮沉下臉不說話。
葉黎淡淡說道:“仇世的這一次出手對我們來說或許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我們已經知道,他就在這附近潛伏著。”
已知的敵人和未知的敵人,總歸不是一個性質。仇世現身和不現身,同樣不是一個性質。
沈星暮忽然切換話題,淡淡說道:“昨天晚上,你走後不久,蘇小月來找過我。”
葉黎問:“她找你幹什麽?”
沈星暮道:“蘇小月好像瘋了。她問我想不想要孩子,她說她可以幫我生小孩。”
葉黎問:“你怎麽說的?”
沈星暮道:“我直接把她轟出去了。”
葉黎道:“你實在不該這麽冷漠,至少說幾句安慰她的話。”
沈星暮搖頭道:“一個發了瘋的女人,沒什麽好安慰的。因為我越安慰,她就越得寸進尺。”
葉黎也覺得蘇小月瘋了,昨晚他準備走的時候,她的確說過很瘋狂的話。
沈星暮道:“仇世就像躲在暗處的毒蛇,隨時都會給我們致命一擊。從現在開始,到整場遊戲結束,我們最好能做到形影不離。”
葉黎點頭。
沈星暮翻過身,居然閉上眼就睡了。
葉黎苦笑幾聲,同樣是躺下就睡。
***
時間稍稍回退一點,淩晨前後,葉黎還沒回來,沈星暮已經安睡。
蘇小月坐在床邊發呆。她在想舒博的死相,五馬分屍,淩遲處死,油鍋烹殺,每一種死法都在她的腦中閃過。
她的臉上有了猙獰的笑,但很快的,眼角又有了悲傷的淚。
她殺不了舒博。因為她是一個思想單純的農村姑娘,她沒有力量,也沒有足夠的心機,她除了憎恨他、詛咒他,竟想不出報複他的辦法。
他想借葉黎和沈星暮的力量動手,可是這兩個男人好像都不近美色,她唯一引以為傲的容貌,卻無法成為她複仇的資本。
她除了一遍又一遍幻想舒博的淒慘死相,居然什麽也做不到。
某一刻,昏黃的燈光下忽然有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蘇小月茫然抬頭,頭戴黑色鬥笠,背披黑色鬥篷的怪人無聲走進她的房間。
這個人的麵部被黑色的麵巾遮擋,隻露出一雙晶瑩若琉璃子的眼睛。
蘇小月的睫毛一顫,眼中閃過驚恐。
這個人仿佛全身上下都遍布黑暗與邪惡,令人望而生畏。
蘇小月意識到,這個人才像那個學校的人,葉黎和沈星暮一點也不像。
蘇小月忍著心頭的恐懼,顫聲道:“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黑衣人發出輕佻卻又滿帶邪惡的笑聲。他淡淡說道:“你想殺舒博?”
蘇小月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黑衣人道:“這個很簡單,我可以幫你,但你必須聽我的。”
不知為什麽,蘇小月盯著這個黑衣人,心中對舒博的恨意居然詭異地消退了許多。她此刻不想再討論殺舒博的事情,隻希望這個人快點走。
黑衣人問:“你不是寧願賣身成奴,也要殺死舒博嗎?現在你的機會來了,你卻想放棄?”
蘇小月使勁一咬牙,問:“你要我做什麽?脫衣服還是跟你走?”
黑衣人冷冷說道:“抱歉,我對你並不感興趣。衣服還是留在你身上的好。”
蘇小月問:“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黑衣人邪笑道:“我想幫你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