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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善靈xiuaie.o

  風聲急促,燈光閃爍,滿屋子若虛若幻的冤魂漂浮,極致陰森,卻又極致悲哀。


  葉黎能看到,全身透明的鬼魂,雖然猙獰凶惡無比,卻又眼角含淚,仿佛他們死後留下的不僅僅是無窮的怨,還有無窮的悲傷。


  葉黎忽然又想到了鬱子岩,以及他的妻女。這些冤魂興許都和鬱子岩一樣,生前擁有甜蜜美滿的家庭,有賢惠的妻子與孝順的子女。他們本該幸福地過完一生,卻因為左漫雪與張美月的作亂,奪走他們的性命,讓他們死後還負債累累,使得未亡的妻子與子女,痛苦悲傷餘生。


  他們這可能不怨?怎可能不悲?

  葉黎心中歎息,安靜看著冤魂們包圍左漫雪與張美月,卻無動於衷。


  他此刻想的是,左漫雪和張美月都死有餘辜,如果冤魂們能索走她們的命,也隻不過血債血償,天經地義。


  沈星暮和夏恬都走了過來。他們盯著葉黎,卻一句話也不說。


  葉黎不太敢去看夏恬,便別過頭,小聲問道:“沈星暮,你有什麽看法或打算?”


  沈星暮道:“我已經知道獲取善念之花的必要條件了,但現在還沒有具體可行的辦法。”


  葉黎問:“必要條件是什麽?”


  沈星暮道:“超度這些冤魂,拯救左漫雪。”


  葉黎皺眉道:“你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沈星暮淡淡說道:“徐旺親口說過,左漫雪是他最重要的人,甚至古姄都無法與她相提並論。如果她死了,他必然發狂,恨透這些冤魂,惡念會蔓延,惡念之花便會隨之綻放。”


  葉黎道:“可是左漫雪本就死有餘辜。”


  沈星暮道:“這是一個立場問題。在我們看來,左漫雪的確該死,但在徐旺心中,就是另外一回事。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你明知何思語水性楊花,甚至殺過人,本就該死,你為什麽還要不遺餘力去救她?”


  葉黎的心一顫,強行狡辯道:“因為思語救了我。”


  沈星暮搖頭道:“在我麵前,又何必自欺欺人?你眼中的何思語,就如同徐旺眼中的左漫雪,無論她怎樣該死,你都不會希望她死。”


  葉黎沉默。


  這會夏恬補充道:“這些冤魂明顯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他們包圍了左漫雪,以左漫雪的‘念’,並不能支撐太長時間。所以我們要救左漫雪,就必須在她油盡燈枯之前,找到超度這些冤魂的辦法。”


  一聽到夏恬的聲音,葉黎的臉色變得僵硬。他撫著小橘的腦袋,不覺間加大了力量,小橘發出綿長而委屈的貓叫聲。


  葉黎立刻反應過來,強壓著心頭的情緒,回答道:“可是我們並不是普度眾生的佛法大師,甚至比不上略懂河洛的遊方術士。超度冤魂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們做不到。”


  沈星暮問:“就因為我們不是佛法大師,也不是遊方術士,所以做不到?”


  葉黎反問:“莫非我說錯了?”


  夏恬莞爾一笑,接著耐心解釋道:“你並沒有說錯。我們三個的確都不懂得如何超度冤魂,但你忘記了這件事的本質。我們當然不可能臨時學習超度之法,而且就算我們想學,也沒有相應的學習途經。我們現在正在進行善惡遊戲,隻要是遊戲,就一定遵循公平性與平衡****本身不可能給玩家設置必死之局。所以我們一定能在這個房子裏找到超度這些冤魂的辦法。”


  葉黎沉默。他發現自己麵對夏恬時,智商真的大幅度下滑,連這麽簡單的問題,居然需要她來解釋。


  沈星暮道:“我大概能想到超度冤魂的辦法是什麽。隻不過這其中也存在很大的難度。我們必須想辦法打開客廳房門,或者打開窗戶也行。隻要我能上到三樓,我們就贏了。”


  葉黎不解道:“你想的辦法是什麽?”


  沈星暮凝聲道:“三樓的衣櫃。”


  葉黎立刻回想起來,三樓的衣櫃裏藏著一個鬼魂,那個鬼魂無疑就是徐成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楠木製作的骨灰盒。


  徐成俊的鬼魂明顯處於虛弱狀態,一直蜷縮在衣櫃裏瑟瑟發抖,像是隨時都會煙消雲散。而那個骨灰盒,裏麵裝的便很可能是徐成俊的骨灰。


  葉黎想不明白,沈星暮怎會忽然提及那個衣櫃。他記得清清楚楚,那個衣櫃本身便是左漫雪害人的主要步驟之一,應該不存在其他玄機。


  沈星暮解釋道:“我還記得,我打開衣櫃,拿起骨灰盒時,左漫雪非常驚訝地問過‘你是怎麽拿起這個盒子的’。她的言外之意,像是我不應該拿得起那個盒子,但我拿起來了。”


  葉黎點頭道:“我記得的確有這件事。”


  沈星暮問:“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


  葉黎搖頭道:“沒想過。”


  沈星暮的嘴角扯動出一抹冷漠的笑容,定睛看向被冤魂所困的左漫雪。


  葉黎也循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左漫雪癱坐在地上,額上血色符文緩慢流轉,正勉強維持“念”抵抗索命的冤魂。


  她明顯堅持不了太久。唯一奇怪的是,徐旺就站在左漫雪身邊,冤魂們卻並不攻擊他。


  沈星暮忽然厲聲道:“左漫雪!你告訴我,三樓的衣櫃裏的骨灰盒,裝的是不是徐成俊的骨灰?”


  左漫雪迷茫地抬起頭,呆呆地盯著沈星暮,一句話也不說。


  沈星暮冷笑道:“我記得,我不小心打翻了盒子,盒蓋劃出了一點,露出了裏麵的骨灰。當時我並不覺得奇怪,但現在想來,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是骨灰,而是另一種更為奇妙的物質。因為骨灰應該是灰白色的,而非純粹的黑色。”


  葉黎立刻反應過來。他當時也看到了盒子裏的骨灰,黑乎乎的,除了黑,便沒有其他的顏色。他當時先入為主,認為骨灰盒裏裝的東西就一定是骨灰。現在想來,那東西的確不應該是骨灰。


  左漫雪目光空洞,沒有悲傷、沒有仇恨、甚至沒有任何屬於活人的神采。


  似乎她已經做好死亡的覺悟,不打算再做任何掙紮。


  沈星暮厲聲道:“你認真聽清楚,徐成俊不可能複活,你的夢早已破碎。但是人總歸還活著,活人就一定擁有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哪怕是街邊垂死的乞丐,也一定死死守護著自己懷裏的髒麵包。你失去了徐成俊,卻還擁有徐旺。你不想看著他成家立業嗎!你希望他也替你贖罪,死在這些冤魂手裏嗎!”


  左漫雪的眼睛動了一下,瞳孔裏有了一絲黯淡的光。她偏頭看向徐旺,徐旺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刻也不曾鬆開。


  沈星暮繼續道:“這一年多以來……不對,這十九年來,徐旺為你做出的付出與犧牲,早就不比徐成俊少。是他一直無怨無悔陪著你,昧著心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甚至狠心拋下自己最愛的女孩。他一直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莫非他真的不值得你愛嗎?莫非你的心真的是冷的,除了徐成俊,就裝不下任何人嗎?”


  左漫雪忽然哭了,眼淚如雨滑落。她身上的血跡還未幹涸,顯得非常觸目,她的麵容也已蒼老不少,變成了韶華不再的普通婦人。她變得醜陋不堪,但她流淚的樣子,卻又仿佛少女的悲傷。


  她在為徐成俊哭泣嗎?

  那她哭過之後,是不是應該麵對事實了?

  左漫雪哭泣著,額頭上的血色符文居然逐漸明亮起來。她緩緩地站起身,掃視周身的冤魂,悲傷道:“慘死的冤魂們,對不起。我知道我死有餘辜,你們本該向我索命,我也已經做好替你們償命的準備,但不是現在。我的兒子是無辜的,這些年裏,我一意孤行,殘害你們的性命的同時,也不斷傷害他。時至今日,我不能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如果你們一定要動手,我就隻能用盡全力戰鬥到最後。”


  她說話時,不僅額頭上的符文轉動,兩個手心也浮出血色符文。她的“念”開始蔓延,強行驅逐索命的冤魂。


  一時間,猙獰而悲傷的冤魂們,竟被她的“念”驅逐了一分。


  葉黎心中暗自讚歎,沒想到沈星暮說的話居然有這麽強的說服力。失去愛人的癡情女人,無疑處於情緒的低穀,隻會獨自悲傷,不會受外界任何因素影響。沈星暮卻能巧妙地找到左漫雪的情緒突破口,強行使她振作起來。


  ——如果左漫雪還沒放棄活下去的希望,憑她的“念”,應該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葉黎如此想著,定睛看向沈星暮。他心中有疑問,又不太好開口。


  夏恬便幫忙解釋道:“星暮對左漫雪說這麽多,僅僅是想向她問話,順便借徐旺用一下。”


  葉黎不解,夏恬便甜笑著準備進一步解釋,沈星暮卻在這時說話了。


  他的眼睛滿是睿智,仿佛已經洞悉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盯著左漫雪,淡淡問道:“骨灰盒裏裝的東西是這些冤魂的怨念?”


  左漫雪一邊抵抗冤魂侵蝕,一邊回答道:“被小溪詛咒死亡的男人,因為血契,屍體都會回到我家。我提取屍體殘存的‘念’,屍體便會消散,最終隻留下豌豆大小的黑色物質,我稱它為‘怨晶’,因為它本身蘊含強大的怨念。而這些冤魂,就是強大的怨念下產生的惡靈。”


  沈星暮道:“你把它們裝在骨灰盒裏,並且讓徐成俊的靈魂去鎮壓,防止它們變成冤魂來阻礙你。這就是衣櫃裏的鬼魂一直虛弱無比的主要原因。”


  左漫雪道:“是的。成俊的靈魂一直都在衣櫃裏。但他並不是惡靈,隻是徘徊在這個世界的亡靈。他的心願就是消失之前再見我一麵。他見過我之後就該前往亡靈的最終去處,是我用血咒把他強行留了下來。”


  沈星暮道:“我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我想說的是,徐成俊的靈魂並不足以完全鎮壓骨灰盒裏日積月累的怨念,所以你隻能用其他辦法進一步壓製它們。”


  左漫雪的眼中浮出悲傷,點頭道:“是的。”


  沈星暮的嘴角輕輕扯動,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斷定道:“所以你鎮壓怨念的辦法就是讓徐旺一直住在三樓。徐旺本身就擁有這種力量,現在沒有任何冤魂攻擊他就是最好的證據。”


  左漫雪澀聲道:“是的。我也是在慢慢理解‘念’之後,才發現小旺的體內藏著非常強大的‘念’,他的‘念’是純白的、無垢的,隻有這種絕對幹淨的‘念’,才能壓製無窮無盡的怨念。今天是鬼節,夜晚時,鬼魂在我們世界受到的限製會大幅度降低。小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離開了三樓,盒子裏的怨念不再遭受限製,方才變成冤魂來找我們索命。之前小旺說的、衣櫃裏的聲音,也應該是亡靈們察覺到了美月就在衣櫃外麵,怨念大增,意圖衝出衣櫃所致。美月和我一樣,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罪人。”


  沈星暮道:“因為骨灰盒裏的怨念不斷增加,徐旺必須長時間留在三樓。這就是他高三時期成績大幅度下滑,高考失誤之後,也沒再選擇複讀的原因。”


  左漫雪滿目悲傷道:“是的。”


  沈星暮點頭道:“我知道了。”


  左漫雪蹙眉道:“你問了這麽多,到底有什麽打算?”


  沈星暮道:“我沒猜錯的話,現在這個房子被冤魂完全封鎖,而能打開的房門的,也就隻有徐旺。”


  左漫雪問:“為什麽?”


  沈星暮道:“你說了,徐旺擁有絕對幹淨的‘念’。”


  左漫雪的目中浮出一抹冷意,厲聲道:“所以你說了這麽多,就是為了讓小旺替你們開門,好逃離這裏?”


  沈星暮嘲笑道:“我們若想逃,一開始就不會來這裏。”


  左漫雪問:“那你到底想幹什麽?”


  沈星暮道:“你當時很驚訝我能拿起骨灰盒,原因無疑是骨灰盒裏裝著強大的怨念,尋常人無法染指。但我好像是個例外。我能拿起骨灰盒,就能再把這些冤魂收回去。”


  左漫雪失聲道:“你打算去動那個骨灰盒?”


  沈星暮道:“是的。想要超度或收服這些冤魂,還得靠那個骨灰盒。”


  左漫雪沉默片刻,偏頭看向徐旺。


  徐旺咬著牙點頭道:“母親,你不用擔心我,這些冤魂並不會傷害我。”


  左漫雪神色尤為黯淡地說道:“小旺,你替沈星暮開門之後,就離開這裏,天亮之前別回來。”


  徐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淡淡說道:“母親,你等我。”


  他說完,大步向客廳房門的方向跑去。


  葉黎、沈星暮、夏恬三人都快速跟上。


  沈星暮的猜測是對的,徐旺能打開這扇門,而且環繞在房子裏的冤魂也都不約而同為他讓路。


  四人一起衝上三樓。


  沈星暮一馬當先,衝進臥房,打開衣櫃。


  衣櫃裏的骨灰盒依舊安靜放著,隻不過盒蓋滑開了一半,裏麵卻是空的,那些“怨晶”全都消失不見了。


  沈星暮抓起盒子,轉身就往外走。


  葉黎卻較為細心地發現,徐成俊的鬼魂還在衣櫃裏蜷縮著。他看到葉黎,當即伸手,快速做出沒人能看懂的手語,爾後又抬手指向櫃子裏麵。


  “葉黎,你怎麽了?”


  沈星暮和徐旺都已經出去,夏恬卻發現了葉黎的遲疑,便走過來微笑著詢問。


  葉黎皺眉道:“徐成俊好像有話要說。”


  夏恬也看向衣櫃裏麵,徐成俊正快速變換手語。


  夏恬看了一會,蹙眉道:“他好像在說,櫃子後麵有什麽東西,想請我們幫幫他。”


  葉黎點頭,立刻張開雙手,將比他還高出半米的大衣櫃往外挪了一點。


  衣櫃靠牆的一麵,居然刻畫著繁複而深奧的血色符文。


  葉黎立刻想起,左漫雪之前說過,徐成俊的鬼魂回來,隻是為了再見她一麵,隻不過她用血咒將他強行留下了。


  葉黎問:“他是想請我們將這些符文擦掉?”


  夏恬點頭道:“應該是這個意思。”


  葉黎不遲疑,立刻伸手,用力摸索衣櫃的背麵。然而這些符文像是刀刻的,已經滲入木頭裏麵,無論如何也擦不掉。


  葉黎皺緊眉頭,思索著想弄點水試著擦一下。


  他準備去洗手台打水。


  小橘卻在這時跳起來。它張開嘴,“喵喵喵”地叫了幾聲,接著張開貓爪,對著衣櫃連續抓了好幾下,衣櫃上刻畫的符文便全都消失不見了。


  葉黎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的一幕,衣櫃裏的徐成俊便飄了出來。


  他忽然不像之前那麽虛弱,身子站得直而挺拔,麵容也顯得相當精神。


  他的目光掃過葉黎與夏恬,道謝道:“兩位,謝謝你們。如果接下來的事情能順利的話,我一定好好報答。”


  葉黎驚訝道:“你能說話?”


  徐成俊露出溫和的笑容,點頭道:“衣櫃上的禁錮血咒極大程度削弱了我的力量。現在血咒沒了,我就能說話了。”


  他說完,便飛速向外飄去。


  葉黎連忙追上,小橘也“喵喵”叫著快步追趕,它似乎在抱怨徐成俊沒有謝它。


  二樓,空間開闊的房子裏,綿長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


  沈星暮拿到骨灰盒之後,左漫雪開始大發神威。她以強大的“念”強行擊退冤魂,把它們打回“怨晶”模樣,再被沈星暮收回骨灰盒。


  這些慘叫聲全是冤魂發出的。


  徐成俊飄進房間的那一刻,忽然有一股異常溫暖的力量流轉開來。


  他飄到左漫雪身前,溫柔地說道:“漫雪,到此為止吧。”


  左漫雪怔了一下,忽然淚流滿麵,掩麵慟哭起來。


  徐成俊溫和地笑了笑,爾後轉過身,雙手合十,對著環繞在房子裏的冤魂們俯身一拜。


  他虔誠地致歉道:“冤死的亡魂們,我以靈魂為誓,護佑你們的親人餘生安康,再不被任何邪惡力量侵擾。請你們安息,回歸死者應該前往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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