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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影子

  沈星暮能聽懂這句話的意思。街道被完全燒光,當然也包括靠著街尾牆壁的夏恬。


  隻不過夏恬說這句話並不是給沈星暮製造壓力,反而大弧度緩解了他心中的焦慮。


  遊戲世界的十分鍾,相當於現實世界的七十分鍾。沈星暮還有一個多小時思考時間,不至於驚慌失措。


  饒是如此,沈星暮也用了超過兩分鍾時間才完全冷靜下來。他抬手擦去早已遍布額頭的冷汗,凝聲道:“街道上有許多水果店,而店裏最多的水果是香蕉,這是一個線索。香蕉的形狀和天空的詭異殘月非常相似。你快去最近的水果店,找一支和月亮形狀最接近的香蕉,再把香蕉對著月亮看一下,說不定有線索。”


  他把語速控製得不快不慢,保證夏恬能聽清楚。


  夏恬緩緩搖頭道:“沒用的。我一開始也認為這些香蕉藏了玄機,但是我摘了至少三十支香蕉對照月亮,沒有任何發現。我百般無奈之下,還吃了兩支香蕉。這香蕉很奇怪,不僅放進嘴裏沒有絲毫味道,吃下去之後肚子裏也沒有絲毫飽和感。仿佛我隻是吸了一口空氣,而非吃了一支香蕉。”


  沈星暮問:“那你之後有什麽不適感嗎?”


  夏恬搖頭道:“沒有。”


  ——如果答案不在香蕉上麵,街道上出現這麽多水果鋪,並且盛放大量香蕉的原因是什麽?簡單的遊戲誤導嗎?


  沈星暮思索著,葉黎的房門忽然開了。他穿著睡衣,正打著嗬欠向廁所裏走,明顯是起來方便的。


  沈星暮當即說道:“葉黎,你別睡了,也別急著上廁所,先過來幫忙。”


  葉黎明顯聽出了沈星暮的話中的凝重,當即閉上嘴不再打嗬欠,一邊點頭一邊向沈星暮走近。


  沈星暮長話短說,把夏恬目前的處境說了一遍,並請葉黎也幫忙想辦法。


  葉黎皺著眉說道:“這場遊戲的玄機可能在某個房屋裏。”


  沈星暮立刻詢問夏恬:“你有進過街道兩側的民房嗎?”


  夏恬點頭道:“大部分民房都沒上鎖,門窗大開。我進過至少二十間民房,每座民房都和尋常的民房擺設沒區別。呃……這麽說也不對。我每次走進民房,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忽視了什麽。但我仔細觀察之後,又發現房間裏沒有任何異常。”


  沈星暮凝聲道:“你再進一間民房看看,說不定我能發現你忽視的東西。”


  夏恬行動起來,用非常緩慢的腳步走進路邊的一座民房。


  民房的確沒有任何異常,送樓道到房門再到大廳裏的各種擺設,都是尋常的民房模樣。


  進門是花邊精美的板磚,框架嚴謹的鞋架子。大廳右側是廚房與洗浴室。廚房碗櫃簡潔,碗筷都整齊擺放著,洗碗池上的水龍頭卻好像沒擰緊,水聲滴答。洗浴室裏有洗手池,廁所,以及淋浴。牆邊的架子上掛著情侶毛巾,洗手池的台子上還放著牙膏牙刷與情侶漱口杯。似乎這座房裏住著一對情侶。大廳裏擺放著沙發,茶幾,飲水機,電視櫃,電視機,以及冰箱。天花板上掛著形狀精美的掛燈,掛燈遠一點的位子還掛著一串銀色金屬棍子組成的風鈴。牆壁上有掛曆與一副山水壁畫。掛曆上的年份與月份甚至與現實時間吻合,正是2015年7月。


  這的確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民房。其中唯一勉強算得上線索的,也就隻有時間。


  沈星暮和夏恬都想不出這個與現實時間詭異吻合的掛曆有什麽玄機。


  沈星暮叫夏恬去檢查掛曆。她便緩慢地將掛曆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這的確是一張2015年的尋常掛曆,而且掛曆前麵的日期裏還有不少日期畫了圓圈,做了備注。大概都是男人怕忘記女友生日或者其他重要日子而做的標誌。


  掛曆檢查完,他們除了進一步肯定這是一對情侶居住的租房便再無其他收獲。


  葉黎卻在這時靈機一動,當即說道:“我們忽略了一個可能性。”


  沈星暮的神色一動,連忙問道:“什麽可能?”


  葉黎道:“掛曆上的月份頁恰好和現實時間吻合,便證明這條長街有可能在現實中存在,並且有人居住。死亡遊戲並非隨意構建的一條長街,而是用現實中的一條街做的模本。死亡遊戲本就在七月開始,所以它複製的這條街的居民的掛曆,也正好翻到七月。這就是遊戲世界的時間與現實時間吻合原因。”


  沈星暮和夏恬都很讚成這個說法,畢竟葉黎說的有理有據,暫時沒有漏洞。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遊戲世界複製現實世界的街道算什麽線索。


  葉黎進一步解釋道:“如果現實中也存在這樣一條街,或許我們可以在現實中尋找死亡遊戲的破解辦法。”


  沈星暮終於反應過來,對著夏恬說道:“你進臥房看一下,這對情侶可能有日記之類的東西,盡量找到這條街的具體位子,我和葉黎好查現實中的這條街。”


  夏恬走進臥房,裏麵是一張大床,床上被子整齊地折疊著,床兩側的床頭櫃上擺放著卡通娃娃。床的對麵是梳妝台,台子上放著各種化妝品,以及一個手機。


  沈星暮立刻說道:“拿起手機看看,如果沒有鎖屏密碼,就能直接獲取地理位置。”


  夏恬走到梳妝台前,手機屏幕也轉向梳妝台的方向。梳妝鏡裏映出夏恬拿著手機的畫麵。


  這一刻,沈星暮也感到一瞬的詭異。


  夏恬拿起手機按了兩下,驚喜說道:“看來這個女孩真的很愛她的男朋友,她的手機沒有設置任何密碼。”


  沈星暮道:“快點獲取地理位置。”


  夏恬行動起來,很快查到這條街所在的城市以及具體名字——霓城,匡縣,黑雨三路。


  沈星暮當即上網搜索“黑雨三路”。


  這一搜,黑雨三路的信息沒多少,反而搜出了許多有關霓城風土人情,名勝古跡的鏈接。


  沈星暮皺緊眉頭,再次詳細搜索“霓城,匡縣,黑雨三路”。


  這次的結果一樣,網上上千條鏈接,全都是霓城市區,或者匡縣以及其他縣的信息。沈星暮接連翻了十幾頁,依舊沒有找到一條與黑雨三路有關的信息。


  在這個網絡時代,網上搜索資料的確非常方便,隻不過這其中也存在一個不好的弊端,便是許多網上沒有的信息,網頁會自動生成其他連接“濫竽充數”。


  沈星暮知道再搜下去也不可能再搜出黑雨三路,畢竟一條街道在整個中國地圖上顯得太過渺小,網上沒有具體記錄也不足為奇。


  他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葉黎說的這個看上去還算可行的線索卻完全沒有可搜索的可能性。畢竟霓城離緒城太遠,沈星暮和葉黎不可能在一小時內抵達並完成詳細調查。


  卻在這時,葉黎凝聲說道:“黑雨三路有一個‘黑色詛咒’鏈接。”


  沈星暮立刻看向葉黎。


  葉黎翻過手機,認真到:“既然黑雨三路與死亡遊戲有關,我們就不能用常理來搜查。我直接搜索‘霓城詭異事件’,便搜出了這個‘黑色詛咒’,而且發生地就在黑雨三路。”


  沈星暮由衷感謝葉黎,在這種時候,他的思考能力的確比不上葉黎,畢竟關心則亂。


  沈星暮搜到“黑色詛咒”的鏈接,點進去快速瀏覽了一遍。這個詛咒講的是黑雨三路三個離奇死亡的人。一個老人,一個年輕女人,以及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學男生。


  這三個人沒有絲毫聯係,彼此間也完全不認識,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宛如遭受詛咒一般,在目擊人多不勝數的公共場所,由腳底開始,像是逐漸浸入墨池一般,全身都變成深邃的黑色。那些黑色像火焰跳躍一樣,而當事人卻好像沒有絲毫感覺,直到完全變成虛無,連一聲呻吟也沒有。


  ——黑雨三路曾發生過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為什麽沒上網絡頭條?為什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為什麽網上隻有這麽一條鏈接?

  沈星暮並不懷疑“黑色詛咒”的真實性,因為夏恬所在的死亡遊戲空間,那些呼嘯翻滾的黑色火焰,和“黑色詛咒”裏描述的幾乎一樣。


  所以他很快想到,這個詛咒可能與惡念空間有關,畢竟隻有它才具備感染人類思維,甚至強行抹除人類記憶的力量。


  不然在這個資訊大爆炸的時代,“黑色詛咒”的事件早已人盡皆知。


  可是我這個“黑色詛咒”和夏恬正在進行的死亡遊戲有什麽關係?它能提供遊戲的破局之法嗎?

  沈星暮想不出來,夏恬也想不出來,包括現在腦袋保持絕對清醒的葉黎也完全沒有頭緒。


  沈星暮沉吟片刻,咬著牙說道:“夏恬,你先離開這裏,回到街尾的牆邊,這樣能多拖一段時間。”


  夏恬站起身來,梳妝鏡再次映出她的麵容,沈星暮腦中再一次閃過詭異的不協調感。


  夏恬回到街尾時,黑色火焰已經燒過半條街。被它燒過的地方,全都變成宛如蒼茫的虛無唯獨那些充滿詭異與邪惡氣息的燈台淩空而立,不曾消散。


  興許這條街蔓延起來的黑色火光的最初火源,便是那些燃燒著黑火的燈台。


  夏恬的臉色變得越來越白,牙縫裏的血也越來越多,她的身體與精神明顯接近極限,這會唯一能做的便是靠著牆等待死亡。


  沈星暮的額上再次滲出冷汗。他捏緊拳,用盡全力思考“黑色詛咒”與死亡遊戲的關係。然而無論他怎樣想,兩者間的唯一聯係也僅僅是黑色火焰。“黑色詛咒”並不能直接提供死亡遊戲的破解之法。


  葉黎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凝重。他想了很久之後,忽然說道:“我們很可能被誤導了。”


  沈星暮問:“什麽意思?”


  葉黎道:“無論是善惡遊戲還是死亡遊戲,都遵循遊戲本身的公平性與平衡性。夏恬本身在遊戲世界裏,而他就算能查到遊戲世界與現實世界的聯係,也沒辦法探索現實中的黑雨三路。換言之,真正的破局之法就在遊戲世界裏,與‘黑色詛咒’沒有任何關係。或者說,‘黑色詛咒’本身是不存在的,因為我們的加入,遊戲變得不平衡,畢竟這是一個人的遊戲難度,卻有三個人解謎,違背了遊戲平衡性,所以遊戲難度隨之增加,黑雨三路與‘黑色詛咒’很可能是死亡遊戲裏新增的遊戲誤導。”


  葉黎的說法非常想有道理,沈星暮不得不拋開與“黑色詛咒”有關的任何聯想,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遊戲世界。


  他讓夏恬用手機照出街道上的所有事物,包括已經被燒毀的街道,以及懸掛在天空的殘月。


  黑色火焰的燃燒速度好像變快了,它離夏恬不足二十米遠。


  夏恬緩緩說道:“還有不到一分鍾,它就會燒過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一抹悲傷,但更多的是釋然。


  她居然對著沈星暮開心地笑了。


  她笑過之後,緩緩說道:“徐成俊是假的。”


  這就是夏恬監聽到的重要信息。可是徐成俊是假的又是什麽意思?

  這明顯需要進一步解釋。夏恬也真的準備解釋。


  可是她才張口,沈星暮已然宛如癲狂地大吼道:“我叫你不要說了啊!”


  夏恬怔住,連一旁的葉黎也稍稍失神。因為他們都看到了沈星暮眼角的淚光。


  誰曾想過,連沈星暮這種宛如鋼鐵的男人也會潸然落淚?

  所以他不是鋼鐵,他的心更不是,眼淚就是證據。


  他果然很愛夏恬,愛到瘋狂,愛到忘記自己。


  沈星暮紅著眼,一字一頓說道:“給我好好聽著。現在,立刻,跑去離你最近的燈台,抱著燈柱躲在下麵,閉上眼睛等待遊戲結束就行了。”


  夏恬愣了一下,明顯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她還是照他說的做,縱然那些燈台充滿了邪惡與猙獰,她依舊抱著必死地覺悟,閉上眼,咬牙抱住了一根古樸燈柱。


  燈台上的黑色火焰翻滾跳躍,不斷變換出淒厲而猙獰的剪影。仿佛它隨時都會吞噬夏恬。


  可沒有。夏恬好端端地活著,直到黑色火焰蔓延過來,將她整個人淹沒,進而呼嘯著燒光整條街道,她依舊活著。


  當她疑惑地睜開眼時,遊戲空間支離破碎,沈星暮與她的視頻通話的信號波動也變得極為嚴重。


  沈星暮顫抖著抬手,擦去額上冷汗,冷冰冰說道:“告訴我你住在哪裏,我洗個澡就去找你。”


  夏恬露出可愛的笑容,搖頭道:“我現在累得很,等我睡醒了再告訴你。”


  這時信號完全中斷,沈星暮的手機屏幕裏,夏恬的畫麵完全卡著不動了。


  沈星暮捏了捏早已發麻的雙手,偏頭看向葉黎,淡淡說道:“謝謝你。”


  葉黎苦笑道:“你實在沒必要謝我。我不僅沒有幫到夏恬小姐,反而險些害得你們都陷入誤區。”


  沈星暮道:“你的確猜錯了,不過也變相地幫助了我思考。”


  葉黎疑惑道:“我實在不知道我怎麽幫了你。其實我現在也沒想明白,為什麽那些看上去邪惡無比的燈台會是破局的關鍵?”


  沈星暮道:“這場遊戲的關鍵就是影子。”


  葉黎不解道:“影子?”


  沈星暮點頭道:“是的,影子,萬物都有影子,這是規則。可是街道兩側的燈台卻沒有影子,這一點顯得太過奇怪。”


  葉黎問:“因為燈台沒有影子,所以它就是答案?這個邏輯好生牽強。”


  沈星暮道:“遊戲世界裏的事物全是虛假的、宛如幻象的,這其中有兩個證據。第一個證據是,夏恬曾吃過香蕉,但嘴裏沒有味道,肚子裏也沒有飽腹感;第二個證據是,夏恬在情侶臥房的梳妝台前,梳妝鏡裏映出了她的鏡像,卻沒有映出她身後的床。”


  葉黎皺眉道:“之前我也覺得鏡子有些詭異,但沒發現問題在哪裏。你這麽一說,我終於反應過來了。”


  沈星暮繼續道:“既然梳妝鏡無法映出床的鏡像,證明這些虛假的事物本就不受光線影響,所以它們不該有影子。天上的殘月很亮,白森森的,把街道上的建築、樹木以及各種公共設施的影子都照了出來。”


  葉黎道:“所以那不是真正的影子,而是類似詛咒的東西。街道的燃燒,也僅僅是因為它們有了影子詛咒,哪怕是虛假的幻象也被燒成了虛無。”


  沈星暮點頭道:“所以夏恬隻需要把自己的影子藏起來,就能完成這場死亡遊戲。”


  葉黎完全明白過來,微笑著補充道:“燈台是街道上唯一沒有影子的事物。之所以街道燃燒之後所有東西都不複存在,唯獨燈台還在,也不是因為它看上去很邪惡,僅僅是因為它沒有影子。夏恬抱著燈柱躲在燈台下麵,把自己的影子也完全遮掩,避開了影子的詛咒,所以黑色火焰熊熊燃燒而過,也傷不了她分毫。”


  沈星暮點頭道:“殘月,香蕉,乃至是與現實完全契合的掛曆,都是遊戲誤導。真正的答案是影子。”


  葉黎道:“這麽短的時間內,你是怎麽想到這一點的?”


  沈星暮道:“忽然就想到了。”


  他的確是忽然想到的。當他看到黑色火焰離夏恬越來越近,他的大腦竟以前所未有的速率高效運轉起來,一下就想到了答案。


  這一點,興許和夏恬當初看出木門的玄機如出一轍。


  因為他們都深愛著對方,所以能在對方遭遇危險時,爆發出超越極限的力量與智慧。


  葉黎打了一個嗬欠,轉過身向廁所裏走,卻又像是開玩笑一般說道:“我好像看到你哭了。”


  沈星暮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快關上廁所門時才淡淡說道:“你的眼睛不太好,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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