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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衣櫃

  沈星暮的眉頭凝緊。他相信人的執念可以產生非常強大的執行力,但若因此出現超越常人極限的超自然力量,就變得有些匪夷所思。


  隻不過惡念空間的存在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世上再存在其他神奇的事情也就不那麽奇怪了。而且沈星暮見識過杜貞與杜昌翊的戰鬥——常人絕對無法理解的、“念”的戰鬥。


  沈星暮和左漫雪鬧出的動靜不小,一直安靜待在臥房裏的徐旺這會也出來了。他看著眼前的一幕,立刻怒吼道:“放開我母親!”


  他捏緊拳頭,氣勢洶洶地靠近沈星暮。沈星暮還沒來得及出言威脅,左漫雪便先一步說道:“小旺,回房間休息,這裏沒你的事。”


  徐旺明顯驚了一下,爾後目中的怒火漸漸淡去,最終歸於平靜。他點了點頭,像是完全不在乎左漫雪的死活一樣,很老實地回了臥房。


  ——看來徐旺真的對左漫雪言聽計從,不然他也不會狠下心和古姄分開。可是他在她麵前,就真的沒有一點主見嗎?這會不會也是“念”的力量幹擾所致?

  沈星暮雙手如冰冷的鉗子,死死扣著左漫雪的雙臂,冷聲道:“為什麽要害葉黎?”


  這話一出,連一旁的葉黎也露出費解之色,似乎他並沒有察覺到危機感。


  左漫雪淡淡說道:“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沈星暮道:“葉黎來你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血。他把血給你之後,你又吟唱了一番宛如咒語的東西。我還記得,你從二樓的客廳裏出來時,狀態非常不好,明顯費了很大功夫。可是真要救張美月時,你的說辭裏,卻和葉黎的血沒有絲毫關係。莫非你不覺得奇怪?”


  左漫雪道:“救美月的事情本就和他的血沒關係。”


  沈星暮冷笑道:“所以你要他的血幹什麽?你吟唱的咒語又是什麽?”


  左漫雪同樣冷漠地回答道:“這個和你們沒關係。”


  沈星暮道:“你不說,我就隻能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你取走葉黎的血,並吟唱咒語,目的是利用葉黎的血和‘某個東西’建立關係,也就是說,血變成了一種媒介,而葉黎會變成‘某個東西’的食物。”


  左漫雪道:“這是一個非常精彩的推論。”


  沈星暮露出譏誚地笑容,淡淡說道:“我還可以告訴你另一個更精彩的推論。”


  左漫雪問:“什麽推論?”


  沈星暮道:“張美月並沒有進入死人世界,或者說死人世界本身就是你編造的一個虛假世界。因為張美月並沒有失蹤,就在桂花園小區裏好端端地活著。”


  左漫雪的神色變得狐疑,連葉黎也非常顯得非常疑惑。他詢問道:“張美月沒有失蹤?就在桂花園小區裏?我們之前去過一次桂花園小區,怎麽沒見到她?”


  沈星暮盯著左漫雪,嘲諷道:“你是不是也非常好奇這個問題?”


  左漫雪道:“沒什麽好好奇的,全都是你信口胡謅罷了。”


  沈星暮安靜整理腦中思路,接著條理清晰地說道:“葉黎最初和張美月在網上聊天時,她就發過她的照片。她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女人,尤其是豐腴的胸部,很容易使男人想入非非。葉黎查過她的個人資料,裏麵有身高、體重、三圍、乃至是她的一些生活照,卻唯獨沒有她的年齡。在這個時代,一個年齡不詳的女人,化不同的妝,就能呈現出不同的年齡。左女士,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嗎?”


  左漫雪臉上不再淡定,變得驚訝與遲疑。片刻後,她的嘴角輕輕扯動,露出愉快的笑容,點頭道:“你繼續說,我很想知道你能說出怎樣精彩的故事。”


  沈星暮道:“這不是故事,而是事實。”


  這會葉黎皺著眉問道:“你的意思是,我們並不知道張美月的年齡,所以她隨時可以變得更老,也可以變得更年輕,甚至變成另一個女人?”


  沈星暮點頭道:“就是這個意思。”


  葉黎問:“所以你懷疑,阮杏文就是張美月?”


  沈星暮道:“是的。”


  葉黎搖頭道:“她們長得不像,而且身材上存在非常明顯的差異。最主要的是,張美月住在十八樓高的樓層,並且是在房門反鎖的情況下消失的。這麽問題得不到合理的解釋,你的推論便說不通。”


  沈星暮笑了笑,問:“你還記得我和阮杏文發生過肉搏嗎?之後我還說了一句‘你的身材好像非常好’。”


  葉黎道:“你當時的確是這麽說的。隻不過我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沈星暮道:“我和阮杏文纏鬥的時候,無意中發現她的胸口束了一塊棉布,束得非常緊。意思是,她其實是一個很豐腴的女人,隻不過胸部被外力大幅度擠壓,變得不那麽豐腴了。”


  葉黎立刻反應過來,驚呼道:“阮杏文的身高、體重都和張美月差不多,如果連身材也同樣豐腴,就證明她們有可能是一個人,畢竟以現在的化妝手段,讓一個女人呈現兩副麵孔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可是最難的問題依舊得不到解決,就算阮杏文就是張美月,她是如何離開從裏麵反鎖的臥房的?”


  沈星暮笑道:“這個問題並不難。阮杏文的臥房和張美月的臥房隻相隔一道牆,她完全可以先把臥房反鎖,然後再從窗戶翻到隔壁臥房去。這並不是什麽難事,雖然十八樓很高,但兩間臥房的窗戶相隔隻有半米左右,隻要人抓得夠穩,隻需要一步就能進入隔壁臥房。”


  他說到這裏,所有的疑問都解開了。


  葉黎目中閃過一抹驚歎,忍不住讚道:“也就隻有你能解開這麽複雜的難題。”


  沈星暮淡淡說道:“我隻是稍微學到了一點童遙的思維,其中還有不少巧合和你的提醒,方才想到這一點。如果換成童遙的話,興許她發現張美月失蹤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洞穿謎底。”


  葉黎苦笑道:“我已經記不清你在我麵前提過幾次童遙了。”


  沈星暮道:“剛好想到,順口一提。”


  葉黎問:“我給過你什麽提醒?”


  沈星暮笑道:“你那時候隨口說的,張美月和左漫雪可能是一夥的,她們的目的就是把人騙到這裏,然後變成惡靈的食物。雖然這個說法非常牽強,但仔細想來,我們迄今為止遇到的事情,又有幾件事不牽強呢?”


  葉黎啞然失笑。


  左漫雪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不自在。她蹙眉半晌,問:“莫非你們一早就知道我的家裏藏著‘那個東西’?”


  沈星暮立刻察覺自己說的太多了,冷著臉說道:“用你的話說,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現在你該回答我了,為什麽要害葉黎?你這麽做能得到什麽好處?”


  左漫雪平靜道:“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男人。你的猜測大部分都是對的,尤其是其中最牽強的部分,你居然能直接跳過,得出我和張美月是一夥人,並且阮杏文就是張美月的結論。事實上,男人因美月來我家,並不是特別牽強的事情。美月本身就擁有些許‘念’的力量,哪怕僅僅是在網上聊天,她也能極大程度誘惑隔著屏幕的大部分男人,這也是許多男人為了她來我家的原因。隻不過你們兩個都擁有‘念’,對她的‘念’有了免疫,方才認為這一點非常牽強。另外,你還是說錯了一點,我並沒有傷害葉黎的性命的打算,或者說,來過我家的男人,都能平安的離去。甚至於,某些被惡靈纏身的人,我也能想辦法幫他(她)驅除魔障。”


  沈星暮的神色冷若寒霜。他不相信左漫雪沒有惡意,便厲聲問道:“你們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左漫雪埋下頭,嘴裏發出悠長的歎息。她喃喃道:“成俊說的果然沒錯,多行不義必自斃。徘徊的亡靈,不該頓留於世間。”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沈星暮皺緊眉頭,還想質問。


  左漫雪的眉心忽然跳動出血色的紋路,強大的排斥力量席卷開來,將沈星暮猛地彈開。


  ——這個女人,一開始就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卻故意不掙脫,莫非是為了試探我和葉黎的實力?

  沈星暮站穩身子,將戒備提到最高,準備再行動手。然而左漫雪眉心的晦澀紋路忽然隱去,強大的排斥力量也隨之消失。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又大幅度舒展雙臂,接著淡淡說道:“既然你們也擁有‘念’,我便不想和你們為敵,現在就離開這裏吧。”


  她說這句話時,眼中充斥著濃濃的悲傷,似乎放他們離去對她而言是極難承受的事情。


  沈星暮當然不打算就此離開。直到現在,他依舊不知道這場善惡遊戲的製勝條件在哪裏,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便是他離答案已經非常近了。


  沈星暮忽然想到遊戲開始當天,鬱子岩墜樓的事件。他的腦中閃過一片靈光,當即冷聲道:“鬱子岩的屍體就在你家!”


  那天晚上,沈星暮和葉黎在緒城市區遇到唐靜舒之後,決定幫鬱子岩討回公道。他們去了一趟市警局,當時遇到一個正要回家的女警察。


  關於鬱子岩的案子,她也非常在意。那時她明顯有話要說,隻不過沈星暮先一步走了。葉黎則把沈星暮的電話告訴了她。


  他們到了沽縣之後,葉黎先去找賓館寫房間,而沈星暮在車裏玩遊戲時,女警察發了一條短信過來,內容是:鬱子岩的屍體不翼而飛了。


  警局的屍體怎可能不翼而飛?如果是人為的,那個人得有多大本事才行?


  那時沈星暮就猜測,鬱子岩的屍體本身就藏了莫大的玄機,牽扯到了玄之又玄的靈異層次。


  如果鬱子岩也與這場遊戲有關,那麽他的屍體就很可能在左漫雪家裏。


  沈星暮忽然有些後悔,前段時間在藍百合三星酒店遇到唐靜舒時,沒有詢問鬱子岩跳樓的前幾天去過哪裏。


  他猜測,鬱子岩是富國社的成員,而且是男人。“念”屬於超自然力量,縱然他深愛著他的妻子唐靜舒,也未必不會被張美月的“念”幹擾,進而墜入左漫雪和張美月早就設置好的陷阱裏。


  果不其然,沈星暮一提鬱子岩,左漫雪的神色當即變得凝重。似乎她也不曾想到,沈星暮能一語戳中要害。


  沈星暮冷笑道:“看來我說對了。鬱子岩的死不僅和富國社、以及賭王盟有關,也和你脫不了關係。你告訴我,你這麽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左漫雪輕歎道:“你的聯想能力實在豐富。我不知道鬱子岩為什麽會死,但他的屍體的確來過我家,隻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了虛無。”


  沈星暮厲聲道:“說清楚!”


  左漫雪道:“鬱子岩也曾因張美月來找過我。他的血現在還留在我家裏。你之前也沒說錯,我向葉黎索要一滴血,是想以血為媒介,建立一個契約。而契約的內容是,人死後,殘存的‘念’歸我所有。”


  ——人死後殘存的“念”?這是什麽意思?

  沈星暮問:“你要‘念’做什麽?”


  左漫雪道:“我的丈夫,徐成俊,他的情況很不樂觀,需要強大的‘念’維持生命。”


  ——這個女人,煞費苦心做這麽多事情,僅僅是為了讓她的男人活下去?所以她選擇放我和葉黎走,是不願消耗過多的“念”?

  沈星暮沉吟片刻,又問:“那張美月和你合作的目的又是什麽?”


  左漫雪的神色變得悲傷。她抬手指向徐旺居住的臥房,小聲道:“你進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沈星暮保持戒備,並不輕舉妄動。


  左漫雪點頭道:“你不想進去也沒關係。”


  她對著房門說道:“小旺,你帶小溪出來一下。”


  緊合的房門開了,徐旺牽著一個三四歲大小的幼兒出來了。這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臉頰尤為粉嫩,連頭發也顯得非常柔軟美麗,等她長大了,一定會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可惜她的眼睛非常古怪,雖然眼白、眼瞳都和尋常人一樣,但她的眼中似乎藏著一分常人無法理解的邪惡。


  沈星暮立刻轉換為紫瞳狀態,他用紫色的眼瞳看她,便看到她周身環繞著濃鬱的黑光,這無疑是惡念的力量。


  似乎這個小女孩早已被無孔不入的惡意侵蝕。


  左漫雪俯下身,溫柔地抱起小女孩,微笑道:“小溪,今天乖不乖?有沒有聽小旺的話?”


  小女孩“呀呀”說道:“小溪很乖,每天都聽小旺的話。”


  左漫雪甜笑道:“那你以後也要聽話哦。”


  小女孩重重點頭。


  左漫雪放下她,臉上的溫柔笑意卻不消退。她撫著小女孩的腦袋,仿佛母親,非常柔和地說道:“那你先和小旺回房間休息吧。”


  徐旺牽著小女孩回房之後,左漫雪偏頭看過來,淡淡說道:“小溪就是美月的女兒,你應該能察覺到她的異常。”


  沈星暮凝聲道:“她絕對不是普通的小女孩。”


  左漫雪道:“她是一個鬼嬰。”


  沈星暮皺眉道:“鬼嬰是什麽意思?一出生就死了的嬰兒?”


  左漫雪搖頭道:“鬼嬰是帶著無窮惡意出生的嬰兒。隻要和小溪沾上關係的人,都必然遭到詛咒,所以你們也最好不要和她說話。美月和我合作,目的是為了消除小溪體內的‘惡’,使她能像其他小孩一樣,正常的成長與生活。”


  沈星暮沉默。


  左漫雪道:“兩位,我該說的都已經說清楚了。如果你們沒有其他疑問,現在就離開這裏吧。以後不要再來了,更不要把這裏的事情說出去。”


  沈星暮淡淡說道:“我還有最後一個疑問。”


  左漫雪道:“你說說看。”


  沈星暮問:“如果我們打開徐旺的房間裏的衣櫃櫃門,會發生什麽事情?”


  左漫雪道:“如果葉黎打開櫃門,他會看到偌大的死人世界,血的契約就正式形成,葉黎死後的‘念’會歸我所有。”


  沈星暮問:“你手上並沒有我的血,如果我打開櫃門,會看到什麽?”


  左漫雪道:“你會看到普普通通的衣櫃。”


  沈星暮問:“我能試試嗎?”


  左漫雪疑惑道:“你確定?”


  沈星暮無所謂地笑道:“你手上並沒有我的血,亡靈不可能找得到我。”


  左漫雪道:“如果你真的不怕死,可以去試試看。不過我必須先聲明,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沈星暮笑了笑,做出“請”的姿勢。


  左漫雪真的扭開徐旺的房門,走前麵領路。


  沈星暮正要跟過去,葉黎忽然走過來,非常鄭重地說道:“我有種預感,這個房間非常危險。如果你一定要進去,我陪你。”


  沈星暮搖頭道:“左漫雪手上有你的血,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葉黎無所謂地笑道:“她還說了,我們都懂得‘念’的使用,具備超自然的力量。既如此,就算是真正的鬼魂或惡靈,也未必能傷到我吧。畢竟我也是遊戲玩家,要死也該死在死亡遊戲裏。”


  沈星暮會心地笑道:“你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於是兩人並肩走進徐旺的臥房。臥房裏的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張床、兩個床頭櫃、一個衣櫃、以及上頭牆上掛著的一隻金色風鈴。這隻風鈴很正常,麵上並沒有刻畫血色的紋路。


  沈星暮走到衣櫃前,幾乎沒有絲毫猶豫,便抬手拉開了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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