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自作自受
就像是植物人,就算全身都不能動了,但心裏是清楚的。
從前在醫院裏實習的時候,自己就親眼見過那樣的人。
那是一種極其無助的感覺,想說不能說,想動不能動,隻餘下心酸和心急。
對於這樣的人,沒有特殊的治療方法,唯有期盼著哪天奇跡會到來。
稍微有希望讓他們突然清醒的辦法,就是強烈的語言刺激。
郝枚不知道這個對於皇帝有沒有用,他的昏迷應該是藥物作用,這種程度的神經損傷,是不一定有著自己的清楚意識的。
但是,萬一可以呢?
試一試,也沒有什麽損失不是嗎?
倘若在自己的言語刺激下,醒過來了呢?
郝枚心頭抱著希望,覺得眼前都有了光。
眼前皇帝的臉色,看著似乎都好了不少。
聽聽,他的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兩分呢!
下定決心,郝枚揚起嘴角笑了笑。
“那什麽,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喜歡這皇宮。
這次能夠回來,也不過是因為皇上在我身邊,現在他天天躺著,想要見他還得偷偷摸摸的易容。
若是在龍吟殿還好,現在在這鳳儀殿,不小心碰見了皇後更是要心驚膽戰的害怕被她發現。
從前見了皇帝都不用行禮的,可現在竟然要對著那個惡婆娘行禮。
我可是受夠了,要是皇上再遲遲不醒來,我就背著包袱離開了。
從前皇上賞賜的東西不少,上回離宮的時候沒拿,這一回,我可是要把東西都帶上,出宮去好好過我的逍遙日子了。”
違心的話分兩種。
一種,是麵對深愛的人,不得不說出傷害對方的話。
說這樣的話,傷人一千,自損八百。
而另外一種,則是因為完全沒心,對於聽話的人不在意,自然是能夠隨口說出所有對自己有利的話。
郝枚不屬於這兩種,又剛好都沾上了點邊。
人,是自己深愛的人。
但當她說出讓對方撕心裂肺的話時,不僅不痛苦,反倒心情愉悅。
嗬嗬!
叫你這家夥睡,若是有本事的,就爬起來收拾我啊!
三個人,一個開心,另外兩個,都是心神俱傷。
玉隱玨不發一語,隻低著頭苦笑。
而躺在床上的皇帝,則是氣得快要爆炸。
沒想到啊,自己心心念念想要陪伴一生的女人,竟然可以隨隨便便就離開自己。
自己不是皇帝嗎?
龍椅不值錢嗎?
後宮三千,想的念的不都是自己的那一丁點寵愛嗎?
可是這個女人,自己將一顆心完完整整的給她,她卻當成一個小皮球,開心了就拿出來玩一玩,不開心了就扔得遠遠的。
狠心!
這女人真是太狠心了!
皇帝的手指在顫,眼皮在顫,牙齒咯吱咯吱的緊咬著。
他不停叫自己冷靜,絕不能夠讓她知道自己裝暈欺騙她。
這女人瘋起來,比那亂咬人的瘋狗好不了多少,想當年,自己被她咬上一口,那牙印至今還在呢!
當然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自己畢竟習武多年,皮糙肉厚的,咬兩口也沒啥。
但這死丫頭可是掌握了自己命脈的,要是惹惱了她,真就拍拍屁股離開了,那不是稱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
卻要了自己的命嗎?
這死丫頭,沒良心!
生氣了半天,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顯然這結果也並沒有什麽用,除了讓他更加鬱悶以外,好像就隻剩下氣不順了!
郝枚仔細地看著他的反應,實在是有令她驚喜。
太好了!
他能聽見,真的能聽見。
瞧瞧,眼皮都在動呢!
雖然幅度很輕微,但好歹有回應,真的有回應!
郝枚激動得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伸手便拉住了玉隱玨的手。
此刻,玉隱玨正沉浸在清清淺淺的憂傷中,苦海無邊,他浮不起來,也沉不下去。
猛地被心上人握住了手,心頭有一處地方,被緊緊攫住,酸得能淌出眼淚。
“怎麽……”聲音有些沙啞,不像自己的。
玉隱玨很是狼狽,還沒來得及掩飾,便被郝枚沒心沒肺的打斷。
握著他的手緊了緊,郝枚衝他擠眉弄眼。
輕如柳絮一般的悲傷化作滿腔疑惑,她什麽意思?
腦子裏一片空白,直到看見郝枚伸手指了指皇帝輕顫著的手指,才似乎猜到了她的意思。
隻見她狡黠的咧了咧唇角,無聲笑著。
“玉隱玨,要不然你也跟我一起離開吧!
獨自出宮,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無聊,要是碰見好看的好玩的東西都沒人分享,實在也是有些孤寂。
倒不如咱倆一起走,去領略一下大夏的大好河山,風景如畫。
咱們泛舟湖上,對酌暢飲如何?
隻是別學什麽古人吟詩作對,對那玩意兒,我一竅不通,比寫論文都要命!”
玉隱玨呆呆地看著她,再看看已經快要躺不住的皇帝。
心頭那些若有似無的悲傷悄然消失了。
想來自己這弟弟,實在也是可憐的。
雖然知道郝枚說的不是真心話,可一旦想到她嘴裏描繪的場景時,也覺得甚是滿足。
泛舟湖上,對酌暢飲!
嗬嗬,真虧她想得出來。
在皇上身邊說這樣的話,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
這家夥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絕對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心中念頭千回百轉,對於皇帝,是幸災樂禍大於同情。
相較之下,對郝枚那邊的關注顯然就少了許多。
直到被人扯了扯手臂,才反應過來,匆匆看去。
隻見那殺人不見血的丫頭正對自己嘿嘿笑著,靈動的雙眼朝著皇帝瞟了瞟,無聲衝自己做著口型。
點點頭,玉隱玨清了清喉嚨。
“玉某此生都是隨遇而安,從不勉強自己,也不勉強他人。
無奈身世牽連,這一生,都被捆綁在深宮之中,不得自由。
在這宮中一生,卻也消耗一生。
自從認識了驪妃,才明白這世上有一種勇敢,是為了自由而生。
承蒙驪妃看得上,天高海闊,對酌暢飲,隻是聽一聽,都覺得無限向往。”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郝枚的聲音裏有驚喜。
這驚喜倒不至於是來自於玉隱玨的回答。
郝枚指了指皇帝,隻見他深深的吸著氣,脖子上的青筋已經冒出來了呢。
再加把勁兒,就缺臨門一腳了!
郝枚歡喜的扯了扯玉隱玨的衣袖,張嘴正要說話。
卻在這時候,門外說話聲響起。
“紫衣姐姐你慢點!”
是舞兒的聲音。
“趕緊的,娘娘回宮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過來看皇上呢!”
紫衣一邊說話,一邊推開了殿門。
郝枚收回了拉著玉隱玨的手,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眼看就要成功了,這倆貨怎麽又回來了。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這倆家夥是程咬驚的嫡傳弟子嗎?
無奈起身,眼睜睜看著皇上漸漸平息的身子,委屈得想要落淚。
眼看就要成功了呢!
“玉太醫,你們還在?”
進門來得舞兒有些吃驚,張嘴便問。
“瞧你這話說的,我們當然還在了。
不光現在在,以後也還在。
不像有的人一天便活了千八百年,硬是憑著一己之力把自己活成了老妖婆!”
郝枚嘴上不饒人,冷冰冰的刺得人火冒三丈。
舞兒當下就擼了袖子要衝上來。
若不是紫衣攔著,怕是真得出點什麽事。
“玉太醫,舞兒沒有別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多想。”
紫衣是個腦子清楚的。
自己二人雖然是鳳儀殿的宮女,在宮中的確是能橫著走。
當然了,在主子麵前除外。
可就算自己二人的身份再高,那也是奴才。
而玉太醫即便是不得重用,甚至是被太醫院當作炮灰的存在,那人家好歹也是個官。
得罪了他,可是百害而無一利。
那牙尖嘴利的醫僮是挺討厭,但也不是什麽壞人。
況且舞兒剛才的話裏有歧義,人家生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朝著玉隱玨行了個禮,紫衣乖乖道歉。
舞兒仗著在鳳儀殿裏當差,脾性是越來越刁。
說好聽了是勇敢,說難聽了是潑辣。
還是不太愛用腦子的那種。
當然了,她自己是不這麽覺得的。
在宮中,除了主子讓她受的氣不敢撒之外,她可是從來沒怕過誰的。
隻是有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會聽。
這個人就是紫衣。
當下,紫衣便把她攔在了身後。
委身道歉之後,還不忘扯了扯她。
不情不願的說了聲對不起,舞兒便低著頭不再言語。
“玉太醫,剛才我們看了看,眼角並未出現皺紋,是不是就說明,我們倆不會迅速衰老?”
生氣歸生氣,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了問。
紫衣一開口,舞兒便忘卻了剛才的不開心,抬起頭,滿臉希望的看著玉隱玨。
見狀,郝枚冷笑一聲,抬腳就往殿外走。
“玉太醫很忙的,哪兒有時間細細看你們的臉?”
“這,我這醫僮脾氣不好,二位見諒,見諒!”
玉隱玨尷尬的笑了笑,朝著二人一拱手,背上郝枚丟下的藥箱,便朝著郝枚的身後追去。
“你……”舞兒睜大了眼睛。
沒見過這樣囂張的醫僮呢!
玉太醫是個什麽主子啊?
竟然由得自己的醫僮在麵前撒氣。
詫異是詫異,但生氣也是真的生氣。
“姐姐,你說他們怎麽這樣?”
舞兒跺了跺腳,滿腔怒火沒地方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