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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無父無子,無情無義!

  在西梧和蒼域這樣常年開戰的兩個國家而言,她連一個討好敵國的禮物都算不上,充其量也隻是一個為了實施緩兵之計而被推到陣前的棄子。


  自己國家的國主不會在意她的死活,對方國家的皇帝更不會顧忌她的意願,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惜餘力的榨幹她身上的每一分價值。


  而她,能做的,就隻有聽憑擺布而已。


  穆青瞻最後瞥了一眼穆劭道:“好,既然使臣與夏丹麗公主也都沒有異議,此事就這麽定了,安定王和夏丹麗公主擇吉日完婚!”


  穆劭聞言,麵上並無意外神情,而是異常沉靜的起身,走上前,麵朝穆青瞻跪下,像穆晁一樣,行的是規規整整的跪拜大禮。


  “父皇,請收回成命!”


  穆劭沒有低聲下氣的祈求,沒有聞言軟玉的勸,隻是平靜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要求穆青瞻收回成命。


  “放肆!你還想抗旨不成?!”穆青瞻大怒。


  他忍穆劭已經很久了,別人都是擠破了頭也想在他這個做父皇的麵前好好表現,力求得到更多的寵愛和關照。


  可他穆劭到好,他一片良苦用心為他鋪路,他不領情也就算了,自從知道他有意定他為和親的人選之後,三番五次的進宮來頂撞他,甚至還用上了長跪不起這種婦人伎倆。


  本以為今日他一直沒有出聲,是終於想明白了,卻沒想到不聲不響的就當著這麽多饒麵來忤逆他。


  莫他還是君王,就算隻是一個普通的父親,遇到這樣的逆子,也是不會輕易揭過的!


  “兒臣不敢抗旨,所以才讓父皇收回成命。否則兒臣必是要死於這欺君之罪了!”穆劭的聲音依舊平緩無波,臉上也依舊平靜,仿佛他口中的生死指的不過是地上的一隻螞蟻,而非是人,而非是他自己。


  “反了你了!你眼中究竟還有沒有朕這個父皇?!”


  穆青瞻怒不可遏,隨手就將手邊的酒盞用力拋像了穆劭,穆劭紋絲不動的跪在原地,不躲不閃,任憑金鑄的酒盞砸在他的額頭上,頓時鮮紅蜿蜒而下。


  陽馨苑這邊,唐婉玉酒興半憨,正斜靠在椅子上欣賞樂舞,席間偶然有命婦前來敬酒時,才起身應付一下。


  一個內官低著頭急匆匆的從外麵進來,走到唐婉玉身側,趴在她耳邊聲的了些什麽,隻見唐婉玉的神色微微一怔,隨即她吩咐道:“靜觀其變,告訴兄長,定要幫我看住晁兒,他與安定王素來要好,切莫讓他摻和進去。”


  內官頷首應了聲是,便又急匆匆的退了出去,一切又如他進來之前一樣,仿佛什麽事業沒發生過,各家的女眷們依舊該聊聊,該飲酒飲酒,仿佛根本沒有人在意方才進來了什麽人和誰了什麽話。


  可是自習去看,就會知道,每家的席列後麵,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少了一個隨身伺候的人。


  在這宮裏,掌握最及時的狀況,才能富貴的長久,活得長久,顯然這些王孫貴族們都深諳蠢。


  不一會,宮裏上上下下的人就都知道了乾陽店裏,安定王當眾抗旨,引得龍顏大怒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分為兩種反應,其中一種認為沒事,人家是君臣卻也是父子,就穆青瞻目前對穆劭的倚重程度來看,也不至於因著這麽一件大不大,不的事就當真厭了他。


  而另一種認為,即便是父子,卻也是君臣,曆朝曆代,隻因為一個皇權的問題,父子反目,兄弟鬩牆的事還少麽?!穆劭這樣居功自傲,竟然敢當中忤逆皇上,簡直是自尋死路。


  而現實卻並不似這些人想的那樣是非黑白當機立斷,穆劭確實被罰了,除了頭上被穆青瞻親手砸的那一下之外,他還被遣到內獄領了五十大板,然後在裏麵關半個月。


  然而當這個懲罰出來的時候,眾人都以為穆劭要涼了,卻又聽到穆青瞻:“傷好後,立即完婚!”


  這和西梧聯姻的大肥肉穆青瞻還是執意要硬塞給穆劭,打歸打,卻依舊倚重,這讓很多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穆青瞻的兒子不少,就現在成年的來就有三個,另外兩個還都是嫡出,可他卻偏偏這麽器重這個庶出的長子,隻怕這儲位之爭是要愈演愈烈了。


  穆劭白白挨了一頓打,卻還沒能讓穆青瞻改變主意,周元一急的團團轉。


  那是五十大板,一般的人挨上三十板子已經是去了半條命,即便是武功底子好些的,也是夠喝上一壺的了。


  看得出穆青瞻這次是下了狠心,五十大板,可以是他打人板子記錄裏的最高數目了吧!

  周元一擔心穆劭在內獄裏傷勢沒有可靠的人照料,萬一再引得清歡發作,那可就真的要了命了,可他就是一個從四品的人物,沒有能隨時進宮的資格。


  先是去了淮安王府,而穆晁被安國公唐玉成叫去安國公府已經一夜還沒回去,思來想去,他隻好去了振武侯府搬救兵。


  振武侯府早就已經聽了穆劭的事,雲鬟作為女眷隻有在宮裏主子們有召見或是得了賞賜去謝恩時才能進宮,平日也是不能隨意進宮的,隻能是葉遠川去看看。


  隻是葉遠川近來的身體因著之前葉遠山失蹤的事憂慮過度,一直就沒緩過來,即便是宮中的宴飲他也隻堅持了一半便稱病告退了,所以後來穆劭頂撞穆青瞻的事,他也都是聽雲鬟轉述的。


  就在周元一一籌莫展的時候,躺在他頭頂橫梁上的葉染涼涼的了一句:“我可以去!”


  眾人一怔,齊齊將視線放在了她身上。


  “阿染,莫要胡鬧,你又沒有入宮的令牌,沒有召見,怎麽可能進得去!”葉遠山沉聲道。


  葉染瞥了他一眼,翻了個身,麵朝眾人側臥著道:“我要去便去,要令牌那勞什子有什麽用!”


  眾人都明白了,她這是仗著輕功想潛入宮中,葉遠川和雲鬟的臉都白了,闖宮,若是被發現,當場當做刺客被殺了都算是輕的。


  “你要找死想別的辦法,別帶著這麽多人給你陪葬!”葉遠山臉一拉,惡狠狠的道。


  他這種惡狠狠嚇唬嚇唬青山寨那些弟還是夠用的,可是在葉染麵前,他就是個紙老虎,再狠也都是空架子。


  葉染根本就沒接他的話茬,直接從梁上翻下來,一把拿過周元一手裏的食盒,正準備出門,側臉突然襲來一陣勁風,她本能的後退一步避開。


  再一看,葉遠山已經擋在門口,堵住了去路。


  “怎麽到了京都,你的膽子都被狗吃了?!”葉染煩躁的看著葉遠山。


  以她的輕功,在皇宮裏溜達幾個來回都不可能被發現,真不明白他們一個個的那麽緊張幹什麽,就好像皇宮那座房子就是個會吞饒怪獸一樣。


  “你以為皇宮是青山寨的後山?!你以為皇帝是什麽人?!他隻要一句話,就能滅你滿族?!讓蒼域從此沒有葉這個姓氏!”葉遠山氣的手指直戳葉染的腦門。


  葉染一把打開葉遠山的手,涼涼的了一句:“我至今沒拜過你家的祠堂,若是被發現,你就隻葉家沒我這號人!”完,她一把推開葉遠山就往外衝,險些把剛剛聞聲趕來的葉賀撞翻。


  葉賀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才走到門口的時候,剛好聽見葉染那句‘還沒拜過你家的祠堂’,感覺就像是被打過臉的地方又重重的落下了一巴掌一樣,既疼又難堪。


  他負著手一邊跨過門檻一邊道:“回來!”


  葉染瞟了他一眼,沒搭理他,在他進了門之後,直接抬腿走人了。


  葉遠山剛才看見葉賀忙著行禮,一時沒顧上葉染,現下再想追,也已經來不及了。


  葉染拎著周元一準備的食盒,想起當初她住在內獄時,穆劭端著飯菜去看她的情形,沒心沒肺的笑著想:“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你高高在上的安定王也有今。”


  隻是她這笑在見到穆劭的時候變再也笑不出來了。


  宮裏其他地方葉染或許不熟,可是內獄她可算得上是熟門熟路,沒話費什麽功夫便順利的找到了穆劭被關著的牢房。


  這牢房和她之前住的有些不同,比起她以前住的那間,這間可以算得上是字號的雅間了,原本還在想,皇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可是才走近一些,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就著窗投射下的一點點光線,她能看到穆劭麵朝牆壁趴在靠牆的一張床上,身上穿著的還是他們分開時那件素白的錦袍,可此時,那錦袍的腰背以及臀部直至膝彎出全都已經被血染紅。


  葉染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她雖然沒有挨過這麽多的板子,但是也並不是沒有被板子打過,以前她犯渾闖了禍,葉遠山也會用軍中那一套,直接讓人把她拉下去打板子。


  所以她知道,隻要是不想讓這個人致殘甚至致死,都不會讓板子落在腰背上,所以一般挨過板子的人,基本都是屁股和大腿根上的傷。


  難不成這宮裏打板子和民間還不一樣?但凡打就往死了打麽?!

  想到這裏,葉染覺得怪不得葉遠山一回了京都,膽子就縮水縮的摸都摸不著了,人隻道是虎毒不食子,可是這帝王家,真他娘的無父無子,無情無義!


  由於是偷偷潛入,沒有驚動獄卒,她沒法進到牢房裏麵,隻能隔著鐵柵欄聲的叫穆劭,連續叫了三聲,穆劭都沒有反應。


  葉染在地上尋摸了半,終於找到一塊不算尖銳的石頭,捏在指尖輕輕一彈,那石子便落在了穆劭沒有受贍肩甲上。


  裏麵傳來一聲低啞的輕哼,又過了半晌,穆劭才艱難的將頭扭了過來,看來是被震傷了心肺,他的嘴角還有一抹已經幹涸的血跡。


  葉染心裏不知道為什麽猛地竄起一股無名火,她不管是老子打兒子,還是君王懲罰臣子那一套,她隻覺得穆劭本就沒做錯任何事,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晃了晃用鐵鏈掛在牢房鐵柵欄門上的鐵鎖,葉染抬起手掌,便朝著那鐵鏈劈去,穆劭擔心她傷了手掌,想出聲製止,隻是他一開口,聲音嘶啞,根本不出話來,隻能幹著急。


  葉染想著自己當初既然能徒手劈斷綁著霍雲鶴的鐵鏈,今日便一定也能劈斷這鎖著穆劭的鐵鏈。


  可她卻不知道,皇宮裏內獄的牢房,從鐵柵欄到鐵鏈鐵鎖,都不是像赫連那樣用的是粗煉的生鐵,而皇宮內獄用的卻是精煉的熟鐵,連續幾掌劈下去,鐵鏈紋絲不動,而她的手即便是灌足了內力,卻也早已經鮮血淋漓。


  可能是葉染劈砸鐵鏈的聲音太大,引來了獄卒,遠處傳來了一串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葉染連忙輕身躍起,穩穩的坐在了背陰的一根房梁上。


  果然,沒一會,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過道的一側出現了一隊獄卒,為首的腰間還掛著一大串的鑰匙,走起路來丁零當啷的作響。


  葉染盯著那串鑰匙,眼睛都要冒火了,就見那幾個獄卒在穆劭的牢房門口盤亙了半晌,見沒發聲什麽異常,便隻當是穆劭自己發出的聲音,又像來時一樣準備走了。


  “等……等一下!”穆劭嘶啞著聲音,費力的道。


  為首的那個獄卒聞聲回頭,頷首道:“王爺,您什麽吩咐?!”


  “將……牢門……打開!”穆劭每開口話,喉嚨間就像被刀割過一樣疼。


  那獄卒一時發硬不過來,還當是自己聽錯了,猶疑著指了指牢門上的鐵鎖問道:“您是要打開?!”


  穆劭艱難的點零頭。


  “哎呦!王爺,您這可就為難的了,這,門開了,您要是有個什麽閃失,的有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呀!”那獄卒的一張臉苦成了一顆倭瓜。


  “打開!咳咳咳……”穆劭氣急一喊,卻咳出一口血來,看的坐在梁上的葉染心口一緊。


  “你打開,本王不跑,否則,本王出去,你必死!”穆劭強忍著喉嚨裏的疼痛,一字一頓的完,便趴在床上不住的喘著粗氣。


  那獄卒躊躇半晌想著反正這內獄本身就是層層把手,再加上又在皇宮大內,穆劭又已經傷成這樣,就算是想跑,那也是跑不聊,可他出去了要弄死自己,那可真是輕而易舉,不比碾死一隻螞蟻更費勁。


  葉染看著獄卒將鐵鎖打開,恭恭敬敬的給穆劭行了禮然後退下,她這才從梁上輕身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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