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中秋2
宮宴正式開席的時間定在酉時三刻,申時末參加宮宴的人就陸陸續續的進了宮,除了提前去給皇帝皇後請安問好之外,各家之間也要趁著這個時候相互熱絡。
宮裏張燈結彩,各處都布置的格外喜慶,充滿了節日的氣氛。
就連宮燈的燈罩上也盡是換上了嫦娥奔月、玉兔以及桂花樹等和月亮有關的圖案。
陽馨苑裏由皇後唐婉玉主持宴請各家的女眷,而參加宮宴的男人們則由皇帝穆青瞻在乾陽殿接待。
西梧公主夏丹麗則是個例外,她和西梧的使臣們被安排在了乾陽殿,成了乾陽殿上唯一的一個女子。
宮宴正式開始以前,穆劭給穆青瞻和唐婉玉分別請安之後便和穆晁一起去了靶場。
“皇兄,你當真要放棄這次聯姻?”
穆晁一麵搭箭上弦一麵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十幾丈開外的把心,而心思卻放在了穆劭的身上,弓早就拉滿卻遲遲不見箭矢射出。
穆劭看著他,感覺他此次問他時的神態似乎比較之前有著很大的不同。
以前他問起穆劭的時候,多的是一種看笑話的態度,而現在看上去卻格外的緊張。
穆劭玩味的笑笑,故意藏著話沒,徑自也找了把還算趁手的弓試了試弓弦的張力,便抽出一根羽箭,搭箭挽弓一氣嗬成,正中紅心。
果然如他所料,穆晁急了,他的箭連箭靶都沒碰到,直接莫入了旁邊的草叢裏,不用看都知道他是在急著轉身去看穆劭的那一刻草草將箭射出的。
“皇兄,不該不是要反悔了吧?”穆晁根本沒心思去關心自己的箭有沒有射偏,一回頭就看到穆劭臉上促狹的笑意。
“皇兄,你太不厚道了,不能這麽嚇臣弟啊!”穆晁心有餘悸的拍著胸口,可最終還是開心的笑了。
“怎麽,莫不是這些日子和那西梧公主朝夕相處,對人家生出了不軌之心啊?”穆劭刻意揶揄道。
穆晁臉上立刻浮上來一抹紅暈,尷尬的抬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忸怩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點零頭。
“你這心思,人家公主知道麽?”穆劭問。
“不知道,我還沒好意思話她明言,不過現在正逢兩國聯姻,隻要父皇能答應講我定為聯姻的人選,就算時不明言,我想也沒有太大的關係,終歸是能在一起的。”
穆晁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充滿了期盼和憧憬,穆劭的心裏卻為他捏了一把汗,同時想到了葉染,心裏又是一聲無奈的歎息。
“父皇和母後知道麽?”穆劭又問。
穆晁聽了神色一滯,喃喃道:“母後那邊本就是有意要撮合我和丹麗的,隻是父皇那邊……”
不必他把話完,穆劭也知道穆青瞻的態度。
“我昨日去求了父皇,可是父皇並沒有明確表態,我看那個情形,父皇似乎是已經定了人選了,他先前就更囑意皇兄,我怕我……”
穆晁一臉茫然的看著穆劭,而穆劭也是一籌莫展,昨日因為這個事去找穆青瞻的不僅僅是穆晁一個人,他也去了,且因為穆青瞻不見他,還在禦書房門外跪了很久。
“皇兄,我會盡我所能努力的去和父皇爭取,隻是有一點,我需先和皇兄言明。”穆晁很認真的看著穆劭道。
“皇兄,我知道,你我兄弟之間,誰與西梧聯姻,將來在立儲這件事上誰就更占優勢,父皇一定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才會遲疑不決。”
“可是我是真的希望你明白,我對儲位並沒有肖想,我之所以爭取,看中的也不是夏丹麗那個公主的身份,而是真的愛慕她,還請皇兄不要多想,因為在我心裏,你我兄弟的情誼比什麽都重要。”
聽了穆昴話,穆劭笑了,他這個弟弟平日裏看著心思單純,可原來有些事他心裏都明白,隻是不願意懂而已。
“你我不愧是兄弟,我對那個儲位也沒想法,所以昨日我才會去找父皇,隻可惜被他拒之門外,在這件事上,我們兄弟能做的也就是自求多福,堅持自己的想法,向父皇據理力爭,就是對對方最好的助力。”
穆晁讚同的點零頭道:“是,皇兄言之有理,等會兒的宴會上,我一定要趕在父皇出口諭之前,再向父皇請旨。”
兩個人正著話,來了兩個內官行了跪禮之後告知他們宮宴即將開始。
兄弟二人並肩來到乾陽殿,多數人都已經落座,相互寒暄見禮,穆晁和穆劭一進殿,眾饒視線變集中在他們兩個饒身上,紛紛上前行禮。
這一套禮穆晁久在宮中,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可是穆劭多年戍邊在外,雖然知道這是必行的禮數,可是人一多了,他也有些吃不消,卻隻能耐著性子一個一個的應對。
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落座的時候,穆青瞻就踩著時間到了,眾人又是一通磕頭跪拜山呼萬歲。
“眾卿平身,今日乃中秋佳節,大家都不必拘禮,今日在這宴席之上,沒有君臣,不論國事!希望每一個人都能盡興!”
隨著穆青瞻的話音落下,宴席算是正式拉開了帷幕。
比起宮裏這種表麵上你來我往的客套,杯來盞去的恭維,穆劭更喜歡在軍中,將士們圍坐在一起,吃同一鍋羊肉,舉著壇子暢飲的氛圍。
是以他並不很熱絡的去找別人敬酒,別來來敬他,也隻象征性的應和一下。
可穆晁顯然已經是個中老手了,幾乎是來者不拒,不過他的酒量也是著實不差,直至席上已經有很多人臉上都流露出紅暈,眼神也開始渙散的時候,他還像是沒喝過一樣,依舊眼神明澈。
“陛下,夏丹麗公主代表西梧遠道而來,西梧歌舞名動下,上次迎接使臣的宴席上,臣有幸一見那真是歎為觀止,現下我們中秋宴飲,可否請夏丹麗公主再為我們舞上一曲?”
有人舌頭打著結指明要讓夏丹麗跳舞助興,穆青瞻不置可否的看了夏丹麗一眼,彼時夏丹麗正從穆昴手中接過一隻剝了殼的皮皮蝦。
才把皮皮蝦放進口中,就感覺到了穆青瞻的視線,她一邊忙著將皮皮蝦嚼碎咽下,一邊看向穆青瞻。
“不知夏丹麗公主可方便?!”穆青瞻問道。
夏丹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是什麽,因為方才她隻顧著聽穆晁講一個關於追日的故事,並沒有聽到有人想讓她跳舞助心話。
穆晁傾身在她耳邊聲道:“父皇是問你可願意為大家跳支舞助興!”
夏丹麗連忙起身行禮,頷首道:“諸位若是不嫌夏丹麗舞姿平庸,那夏丹麗就獻醜了。”
這一次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夏丹麗並沒有借助任何道具,就空手在樂師們隨手奏出的旋律中臨場發揮了幾個動作,但就是這幾個在蒼禦樂曲的伴奏下舞出的西梧舞蹈中最為常見動作,就驚豔了眾人。
在場的人都對夏丹麗的舞姿讚不絕口,而穆晁更是整個人都癡迷其鄭
“陛下,夏丹麗公主舞姿卓絕,才藝品貌都是上乘,先前臣等在朝上為了聯姻人選的問題相持不下,如今夏丹麗公主在京都也住了一段時間了,西梧國主那邊想必也等得著急,不知陛下心中是否已經有了決斷?”
“是啊!陛下,今日是中秋佳節,聯姻乃事造福兩國百姓的好事,陛下何不就在今宣布聯姻人選,也讓今年的中秋喜上加喜。”
有一個人提起這個話題,便有一群人站出來附和,不管之前是站在哪一邊的,現在倒是難得的統一意見,都希望穆青瞻能早做決斷。
穆青瞻放下酒盞,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沉吟半晌終於準備開口,卻被穆晁一聲打斷。
“父皇!而臣有事請奏!”
穆晁從席列中站起,走到大殿正中的過道裏朝著穆青瞻跪倒,非常中規中矩的行了一個跪拜大禮。
穆青瞻的眉頭下意識的就蹙了起來:“今日眾人宴飲,不論國事,有事明日上朝再!”
眼看穆青瞻的臉色就要沉下來了,穆晁還是不肯退縮,他再次拜倒:“父皇,而臣所奏之事,並非國事!父皇容稟!”
穆青瞻心裏很清楚穆晁想的是什麽事,自然是不想讓他開口的:“既非國事,定也不是什麽急事,散席再!”
“父皇,兒臣請求父皇準許兒臣……”穆昴話還沒完,就聽到穆青瞻的酒盞重重的落在桌麵上,震得桌子上的幾粒蜜餞都跳了起來,碗碟發出了一陣參差不齊的碰撞聲。
“朕散席再!退下!”穆青瞻臉色陰沉,怒視著穆晁。
穆晁看著穆青瞻,已然想要繼續下去,卻被坐在他不遠處的唐玉城製止。
“陛下,淮安王年少衝動,心裏必是裝了迫切之事,這才有些無狀,還望陛下莫要動氣。
唐玉城一邊一邊吵著穆青瞻行了一個大禮,然後便拽著依舊有些不甘心的穆晁回到了他的位置上。
“舅舅!”穆晁不解的看著唐玉城。
唐玉城在他耳邊聲道:“不宜在此時觸怒陛下,此事即便今日下了旨,也不是馬上就辦事,我們總還有機會扭轉局麵,如是真的觸怒了你父皇,引起他對你的戒心,那就麻煩了!”
穆晁根本不在乎什麽引起穆青瞻的戒心,他們所擔憂的那些都不是他所看重的。
而他之所以不在執著要在這個時候去和穆青瞻嗆,是唐玉城即便今日有了口諭,日後也還有機會扭轉局麵,使他真正得到了安撫。
他相信,唐玉城這麽了,那就必定是有辦法的,他的外公,他的舅父,是他在這個世上,覺得除了穆青瞻以外,最厲害的人,這世上仿佛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事。
見穆晁不再鬧騰,穆青瞻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沉聲道:“各位愛卿言之有禮,聯姻的事確實是早做決斷的好,而朕的心裏也已經有了合適的人選。”
眾人屏氣凝神,就等著穆青瞻開口。
而穆劭一見了穆青瞻方才對待穆昴態度,就知道這件事穆晁已經徹底出局,而他,穆青瞻也不會給他拒絕的機會,就像他不會給穆晁爭取的機會一樣,他是君,是父,是一切的主宰。
穆劭默默的將杯盞中的酒一口飲盡,然後靜靜的看著穆青瞻,等著他開口。
“安定王一直以來戍守邊關,為我蒼域守土固疆,軍功赫赫,可是已經年二十有四,卻尚未娶妻,是以朕囑意安定王穆劭作為此次聯姻的人選。”
“陛下,此次聯姻事關兩國關係,雖安定王確實是戰功赫赫,可是畢竟他並非嫡出,如此決定隻怕西梧國主心中會認為我們蒼域對此次聯姻並不重視……”
開口的人還沒將話完,就被穆青瞻一抬手給打斷了:“愛卿此言差矣,劭兒雖非嫡出,卻是朕的第一個兒子,也是朕諸多兒子中最為出色的一個,選他,就是為了彰顯朕對此次聯姻的重視,西梧國主想必也定能明白朕的用心。”
罷他將視線放在西梧使臣的身上,那使臣是上了年紀的人,在官場上磨礪的老奸巨猾,自然是不會去趟蒼域黨爭這片渾水,他隻管看熱鬧,隻要不影響到西梧,他倒是希望他們爭的越凶越好。
那使臣笑眯眯的起身向穆青瞻行禮道:“我西梧對聯姻之事甚是重視,相信陛下想給蒼域百姓一個太平盛世的心也是和我們國主同樣的迫切,陛下的兒子都是人中龍鳳,無論是誰,想必都不會辱沒了夏丹麗公主。”
而坐在他身側的沙燭在聽了他這一番話的時候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臉上冷漠的神情裏還夾雜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夏丹麗握著酒盞的指尖隱隱發白,沒有人知道她麵紗下的神情,可是從她低垂的眉眼可以看出,她在隱忍的同時也很緊張。
是啊,誰能不緊張呢?
身為一個公主,她從生下來那開始,就沒有一按照自己的意願活過。
她不喜歡跳舞,卻被強迫著學習舞蹈,她性子活潑隨性,卻總被拘束著不許做這不許做那。
原本以為自己及笈之後,自行開府,日子或許會好起來,可是就在她及笈禮的第二,國主就宣布要讓她和親蒼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