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在你身邊
這麽一想,她忽地坐了起來。
黑暗裏,有刀劍交擊的聲音隱隱傳來。包包推門出去,卻見沐離欲要舉手叩門。
“沐姐姐怎麽來了?”她疑惑地問道。
沐離不言,閃身進來:“沒什麽事,隻你明日要離開王都,我來找你喝一杯。”
“外麵出了什麽事?”包包探首看了看前院,卻被沐離拉著坐了。
沐離晃了晃手中的酒,笑道:“包包,這可是離落特製的梨花露,你上次說了喜歡,我今兒可是給你帶來了,我們不醉不休。”
包包見沐離並並不擔心前麵發生的事情,料想也出不了什麽大事,便置了酒具,就著小包子方才剩下的一些果幹配酒。
二人共飲了幾杯之後,沐離道:“包包,此一去山高路遠,有些事情我亦鞭長莫及,你要自己保重。”
包包起身施了個禮,道:“沐姐姐對包包的恩情,包包定當銘記在心,永遠不忘!”
沐離噗嗤一笑,道:“你對我永遠不忘什麽啊,我看是對你的銀票永遠不忘才對。”
包包被說中小九九,嘿嘿笑了兩聲,挪了屁股到沐離身邊,頭挨著她的肩膀撒嬌:“沐姐姐,以後你就辛苦了。還有錢莊的事情……我真是過意不去呢。”
沐離道:“錢莊的事情先不急,等你到了地方,我在那兒給你辦個分站,你自己打理。”
包包怔了怔,道:“這個……不用了吧。”她覺得自己的錢已經夠花了,現在想的就是要把藍筱依治好,然後好好玩。
“包包,開錢莊,你的銀票已用去了三分之二,你現在又不在商行,以後恢複五五分成,你就沒那麽快有錢了。”沐離看穿了她的心思,一席話就把她的念頭掐滅了。
包包餘下推脫的話便全數被噎在了喉嚨口。
她其實不是不愛錢,隻是擔心若是和沐離還有往來,便會與和世勒翌斷不了關係,她既然心中無他,便希望他能好好忘記了自己。雖然也知道按他的性格,即便沒有沐離,他想找到自己亦不會太難。
然,她不想給他一點希望。
沐離又開了一瓶酒,為包包斟上:“我若是真的站在皇上那一邊,今夜……你已經在皇上身邊了。”她平靜地提醒包包。
包包一怔,當下自然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對沐離毫無防備,她要想給自己下點什麽,確實已經得手了。今晚的沐離在往日裏的睿智多了些感性。
總覺得今晚沐離來的有些蹊蹺,包包很想問她,是誰讓她來的。但看她的樣子,問了她也不會說。當下包包便收斂了心裏的疑問,舉起酒杯,道:“沐姐姐,我敬你一杯。”
沐離淺淺一笑,一飲而下,沒有說話。
夜色已深,不知什麽時候,外麵的刀劍聲已聽不見了,屋頂上,似是有人在往內窺探。
沐離伸指入杯,往上一彈,指尖有一滴水珠激射而上,穿透瓦片,隻聽得一聲悶哼。
“回去複命吧,就說盛世酒莊的沐離今晚在這裏與故友錢別。”沐離顯然沒打算把那人怎麽樣,隻把自己的意思傳到那人耳中,這話她用的是傳音入密,包包並未聽見她說什麽,隻見得她嘴唇嚅動。
“沐姐姐,怎麽了。”包包問道,彼時她已有了幾分醉意,但她醉酒是看不出來的,她的舉止行為和平常一樣。
沐離輕笑,並不說話,隻和她碰杯,
二人如此對樽坐了一夜。
期間,包包已經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亦記不起來有沒有別人進來,隻恍惚看到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笑著向她走來,他似乎還摸了摸她的頭,好像還說了句:“丫頭,明天見!”
包包像八爪魚一般賴在他懷中:“不要,玄哥哥不要明天見,我現在就要見到你。”
耳邊是沐離的輕笑,大致是在調笑包包思念入骨,居然有了魔障幻覺。包包砸吧著嘴,放開懷中的人一看,卻是自己的枕頭,當下亦接著酒意,大聲笑了起來。
直至天光大亮,沐離才在陰離落的護持下,上了馬車離去。
包包一頭紮進了被子,睡了過去。
帝辛乾元一百一十五年正月初二,王都下了一場大雪,讓整個帝都都覆蓋上了雪披,昨夜的所有,都被掩蓋在雪下,待得來年雪化,卻又是一個春天。
包包醒來的時候,已經和炎月在馬車上了。
炎月正望著躺在軟墊上的藍筱依出神,包包本來是滿腹的不解,然而一看到他那個樣子,心裏湧起了說不出的擔憂。她輕輕扯了扯炎月的衣角。
白衣男子霍地轉眸,那一瞬,他眼裏有警惕的殺氣。包包一怔,炎月從來淡漠平靜,這又是怎麽了。
炎月看著她,眼神漸漸柔軟下來,想說什麽卻有停頓了片刻,道:“昨天晚上你和沐離喝醉了,我不想推後行程,就抱你上車了。”
他的聲音有瞬間的波動,隨即一如平常。
“月哥哥,你可以把我叫醒啊,”包包瞪了瞪眼,嘟囔著,眼底湧上了一絲不舍和難言的惆悵,“我還沒有和她們好好告別,就這麽走了。”
說著說著,包包的眼眶紅了起來,語氣有些哽咽。
“……”炎月無語,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一個傷感的少女。看著淚水從包包眼角一滴一滴滑落,他的心隱隱有些刺痛。從來沒想過他會對她感到內疚,像他這樣的人,一生下來便注定是空山城主……犧牲一兩個族中女子,著實不算大事。
可他居然會為了愧疚,竭盡心力的想把她帶回去?
“你知道我叫不醒你,”他收拾好了心緒,淡淡道,“何必徒添離愁。”
包包瞪大了雙眼,剛想說兩句他不懂人情什麽的,卻見炎月盤起雙腿,閉上眼睛,再不看她。當即也住了口,不在說話,隻蜷在藍筱依身邊繼續睡覺。
“包包,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你會討厭我嗎?”炎月忽然開頭,語氣裏有著不確定。
包包想了想,道:“會,會非常討厭的!”言罷,她偷偷瞄了一眼炎月,卻見到他臉色一白。
“騙你的啦,”包包忽地放聲大笑,還特意探身看了看藍筱依,見到她沒有反應,略略有點失望,“月哥哥,我們現在去哪兒?”
“去雲南,”炎月淡淡地苦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雲南的梅裏雪山上,有神賦予我族人的特權,在那裏,我才可以用法力把依兒救回來。”
聞言,包包大為欣喜:“我就知道月哥哥一定能救依兒……”
“噓!”炎月忽地捂住她的嘴,臉色微變,他閉眼似是在聽著風中傳來的訊息,過了片刻,他低低道,“前麵來了一隊人馬,目前不知道是敵是友,你先別出聲。”
包包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他這才放開手。
炎月撩起一點車窗,默默地查看著外麵的情況,臉色漸漸凝重,密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轉眼,已到了車前。
“這車裏是什麽人?”隻聽得聲音剛硬,想是武將之類的人。
“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他帶著他重傷的妹妹想去求醫,還希望各位軍爺行個方便。”聽聲音,包包一愣,陰離落?暗惱自己怎麽一直沒想到要去看看駕車的是誰。
她扯扯炎月的衣袖,卻見他突然轉眼瞪了她一下,慌忙噤了聲。
又聽見那位軍爺怒斥道:“不要給我塞銀子,我西南軍士不似你們內陸,我們就是為了我帝辛子民的安全,你要是再給我塞銀票,立馬滾回內陸去!”
“是,是,是!”陰離落連聲應是,包包沒想到一向高傲的陰離落居然也會如此謙卑,差點就忍不住探頭去看了。
“過去吧,進了我西南邊境,就得守我西南的規矩,懂不?”那軍士雖然是粗人,包包卻聽出了幾分可愛,忍不住想看看他的長相。
挑起一角車簾,卻看見一個粗眉大眼的張飛模樣的男子跨坐在馬上,不得不說戎裝的男人最帥了。
後衣領被炎月拽了回去,包包有些不滿,剛想說點什麽,便聽見炎月不緊不慢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引起即墨玄的注意,讓他知道你來了。”
包包隻覺得心口一悶,隨即反駁道:“才沒有,又不是我要來這裏,我是跟著你的。”眼睛卻忍不住朝後望著那漸漸遠去的守關軍士,對他就這麽把自己丟下不管,她不是不怨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想見他。
如今,她已自由,他在哪裏?
“他一直在你身邊。”炎月歎一口氣,淡淡道。
包包一呆,繼而開始在馬車內翻找起來,炎月被她推著挪來挪去,卻總是不說話,隻任由著包包折騰。
“在哪裏?”包包除了沒有動藍筱依之外,整個車廂能藏人的地方她都翻找了,沒有。她坐下想了片刻,忽然探身撩開掛簾,卻見紅衣男子正笑盈盈地回首。
她怔了怔,慢慢坐回車廂,一動不動。
炎月輕指一彈,一道白光過,淩亂的車內恢複整齊,他整了整衣擺,在藍筱依身邊盤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