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波光粼粼的湖麵上, 映著淡淡的月光,隻見薑洛就坐在湖畔,手中握著一柄毛竹製成的魚竿,竿尾垂下一條細而直的漁線。


  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細線, 隨著旁邊漁人的指示調整著魚竿上下距離。


  “對, 就是這樣!薑二姑娘您就等著大魚上鉤吧!”那漁人悄聲道, 生恐自己的聲音驚到了池塘下的肥魚。


  可湖麵上靜悄悄地, 魚竿周圍似是一潭死水, 風一吹拂而來,魚竿下尾才會隨之稍稍擺動。


  隻過了一個時辰, 薑洛仍舊一無所獲。


  “這池塘內真的有魚嗎?”薑洛不禁懷疑地目視前方池塘,問旁邊的漁人。


  “這……恐是半夜天黑,魚兒都睡著呢。”旁邊的漁人勸慰道, “您也別太著急,這釣魚之事也是需要技巧的, 尋常人不能一時掌握,我們這些泥腿子都是直接拿一柄鋼叉,直接淌著插魚的。”


  薑洛連忙扭身,問道:“那為什麽不直接給我一柄鋼叉呢?”


  “姑娘說笑了, 像您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淌河下水呢?更何況,這池塘雖然淺, 但終究是有危險的。”那漁人連忙拱手道, 為薑洛一一解釋道。


  薑洛聽此, 便立時扔下了手中的魚竿, 直接道:“沒事, 我不怕髒, 你隨我去下河去罷。”


  旁邊的漁人歎了口氣, 隻道:“那姑娘您可要做好準備,您身上這件衣裳恐是要折損在河中了。”


  薑洛儼然一副什麽都不怕的樣子,直拍了拍胸脯。


  那漁人見無論如何勸說,薑洛都一意孤行,便隻得去自己的漁船上取了兩柄鋼叉,再用漁船上的桅杆拴住了兩根粗長的繩索。


  “給!”那漁人將繩索的另一頭湊近了薑洛,圍係在她的腰間,爾後又轉圈打了個死結,“薑二姑娘,若是你在水下遇到了什麽,我們就把你拉上來。”


  薑洛點了點頭,用力地拉了拉繩索,試了試繩索的牢固,便一個翻身從船尾的桅梯那裏下了水。


  那池塘算是幾處中最淺的,隻沒過了薑洛的腰間,薑洛隨著水流向前淌河,腳踝邊甚至能感受到水流從旁滑過的奇妙感受,腳下常有碎石塊,但由於苔蘚的覆蓋,一點兒也不尖銳硌腳,反倒滑溜得令人幾欲傾倒。


  “薑二姑娘,這底下的花鰱又肥又大,您隻要找準了,握起鋼叉一刺便是。”那漁人隨著薑洛手腳麻利地下了船,爾後輕聲道。


  她一雙精亮的眼睛凝視著河麵,矯健的雙臂感受著靜謐的水流,隻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便伸出鋼叉,向著其中一個方向刺去。


  本來澄澈的湖麵被攪成了黃色,淤泥隨著鋼叉起落被翻起,與花鰱淡紅色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那漁人將鋼叉倒轉過來,示意給薑洛看,隻見那鋒利的尖叉下,一尾長達三四寸的花鰱穿刺於其中,灰白的腹部正對著薑洛,那花鰱的大頭向外噴瀉了一汪水,便失卻了最後的力氣,安安靜靜地在魚叉上不動彈了。


  “薑二姑娘,就像這樣。”那漁人示範了一遍,矯健的肌肉不由得隨之繃緊,爾後一個猛子紮進了水中,迅速地遊回了船上。


  薑洛下到水中,才感覺到池塘裏頭是真的有魚,她循著淡淡的月光,一便垂著頭仔細盯著魚的痕跡,一百耳聽八方,感受著花鰱遊蕩激起來的水流。


  不一會兒,她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一雙手向池塘內□□了一通,攪起了河塘水,卻一條也沒插著。


  “哎!”薑洛以手背擦了擦額頭,一雙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明明方才她都已經看到魚在旁邊,但是想要準確地叉一條回去,於她而言也著實困難。


  她再又叉去,終於感到了魚叉底部觸碰到了個活的物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使了力道繼續向下插去。


  薑洛的準頭並不高,隻是每一下都使了十足十的力氣,每一下刺得都又快又狠。


  隻見池塘上的水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紅色,可是薑洛手中的魚叉上卻並沒有花鰱的身體,這原來是花鰱被魚叉刺傷了身體,卻又趁機抵死溜了出去。


  那條魚向上噴吐了許多水花,激惹得河麵泛起陣陣漣漪,它冒死向上遊去,扇著黑而有力的尾巴,一直搖搖晃晃地遊到了薑洛的腰間。


  薑洛立時放下了魚叉,循著那條魚的遊跡,雙手鑽進了河塘之內,緊緊地握住了肥碩的魚身。那條花鰱激烈地掙紮著,而薑洛也死攥著它的身體,絕不放手,一隻腦袋已經半浸透在了半黃不混的水中。


  “哎喲,這都是什麽事兒呀。”那廂漁人站在船上,看見薑洛像是拚了命一般想要攥住魚,不禁嘖嘖稱奇地搖頭。


  她一個世家小姐不去勾欄院裏頭吃酒,反倒來這裏捉魚玩,這本身就夠奇得了;隻是捉魚也就罷了,怎麽捉起來比她們這些漁人還要拚命?


  平心而論,以往就算是她自己遇到這種情景,多半也就不多與魚兒糾纏,沒必要費勁巴拉地捉一條魚。


  畢竟她們這裏水草豐饒,就算一整天都捉不著魚兒,也不會餓死不是?


  正當那漁人猶自想著的時候,薑洛與那條花鰱的爭端終於有了輸贏,那條魚拚死掙紮,“撲通”一聲從薑洛手中摔了出去,恰好落在了岸邊,仍舊不死心地上下彈動著。


  那漁人不禁麵露喜色,揚聲道:“薑二姑娘,有了!”


  薑洛站在混黃的河水中,向花鰱彈跳出去的岸邊定定地瞧了一眼。


  那條花鰱足有七八斤重,黑中帶花的魚鰓上很快被人用草繩栓了起來,吊起來送到了鎮上的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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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陸修才堪堪起身,他扶著自己的腰際,十分怠懶地起身。


  雖然他現如今腰肢仍舊纖纖,還沒有顯懷的跡象,但是自己身上感覺卻委實不一樣了,昨日被薑洛弄了一番,今日隻覺腰部泛著酸脹,從腰際一直到胸膛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環視身側,立時發覺薑洛不見了蹤影。


  “郎君,您醒了?”見陸修轉醒,侍人早已三五成群地聚攏到了陸修附近,隻見當中領頭的那個殷勤地端著銀盆,麵上攢起一個笑意。


  陸修見都是前幾日見過的熟人,便也逐漸鬆弛下來,隻問道:“今日不是休沐之日麽,她去哪兒了?”


  周朝官員每十日放假一天,用以讓官員整飭禮儀,休憩沐浴。


  而今日恰正是休沐之日,就算薑洛不想休息,那府尹難道不休息?她手底下的各色官吏難道也不休息?


  那侍人連想都不必想,自然知道陸修所說的“她”是誰,隻是笑稱道:“郎君莫急,薑二姑娘仿佛是去附近酒樓了,等過一會兒就能回來。”


  陸修聽到“酒樓”二字,一雙狹長上挑的狐狸眼不禁微微眯了起來,扭過身來問道:“你說她去了酒樓?”


  那侍人尚未察覺什麽,仍是笑著回道:“是。”


  陸修不禁垂眸,扶著腰際,又問:“那她是昨兒晚上就去了酒樓,還是今晨才去的?”


  那侍人這才恍然回過味來,隻是含糊地笑道:“郎君問這些做什麽,薑二姑娘去的是酒樓,又不是花樓,您多心了!”


  陸修聽到那侍人的話,卻是冷冷地笑了,隻道:“我多沒多心,你心裏頭門清!”


  他可不是那種長居閨房內的世家公子,對於外界事務一無所知,故而府內上下欺瞞著也就過去了。


  那侍人說得是酒樓,實際上薑洛去了哪裏誰又知道?更何況,某些下作的酒樓中也是賣唱賣笑的,隻用花一兩吊錢就能與唱曲兒的小倌過一晚上。


  若是薑洛真是晚上出去的,那八成是趁他睡熟了自去找尋樂子去了。


  那侍人其實也不大清楚薑洛去了哪裏,隻道:“郎君,您現在人年紀輕,咱家有句掏心窩子的話兒,也不知道您肯不肯聽?”


  陸修聽他這樣說,便不忿地躺倒在榻上,隻側著身子,如玉的肌膚在晨光沐浴下,更顯得膚如凝脂。一張俊生生的臉龐此時卻冷著神色,俊眉微蹙,煩悶地哼了一聲。


  “這後宅中的男人啊,有些事情不能太明白,往往是糊塗些、傻傻的才能長久。”那侍人勸慰道,“有時候將妻主看得太緊了,反倒最終失了愛寵,得不償失。”


  陸修輕輕地撫了撫小腹之處,隻感覺到那處褶皺之下,已經有隱隱約約的跳動之聲。


  “隻要薑二姑娘的心在您這裏,偶爾出去打打野食又有什麽?”那侍人又道,“您權且睜隻眼閉隻眼,那些浪蹄子總歸越不過您的次序去。”


  陸修氣得背過身去,稍稍袒露出背後點點紅痕,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


  明明他的策略便是如此,要想保住自己在薑洛心目中的地位,隻須薑洛一直不納側夫侍兒。


  而她畢竟是個女人,再束縛得著不許她去勾欄尋歡,可不是連點樂趣都沒了?

  薑洛現下無論如何癡迷於他,光是同他一個男人做,總有膩歪的時候。


  可是一想到薑洛今晚與自己折騰了還不夠,還同別的男人纏綿枕榻,光是讓他想一想,陸修就氣得牙根癢癢。


  正當陸修煩悶得不知作何時,隻聽門外的垂簾忽而窸窣作響,踏步而來一人。


  “陸將軍,你醒了?”薑洛雙手拎著一漆紅桃木食盒,順手就放到了旁邊的圓桌子上了,爾後扭過身笑問著陸修。


  她雙手掀開了食盒的蓋子,一股誘人的鮮香從食盒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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