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也正因此, 即便她們已經被調去了別的將軍麾下，陸修仍舊與她們聯係密切。
“是，末將知道了。”沈四抱拳道，然後便匆匆退下了。
沈四剛踏出臥房的門檻, 悄悄側瞧了一眼門外, 隻見侍人已經端著銅盆、皂莢、布巾等物, 齊齊走入臥房之內。
“將軍, 水已經燒好了。”走在最前的侍人掀開簾子, 拱手道。
陸修以手支起身子，疲怠地應了一聲：“那便開始罷。”
那幾名侍人聽此, 便立即搬來一半人高的硬木浴桶來，將銅盆中的滾湯倒入浴盆之中，不到半刻便將浴盆澆得半滿, 沸水在這半刻來回倒換之間，也不再冒出沸騰的氣泡, 逐漸變溫。
領頭的侍人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沾了沾木桶內的水，似是覺得可以了，便從手中的木籃中捏了幾瓣兒應季的玫瑰花。
新采下來的玫瑰花還帶著晨霧凝結成的露水, 更顯得嬌豔欲滴，花蕾之間藏匿著的馥鬱芬芳此時已經完全彌散到外麵。
陸修卻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 一隻素手立時捂住了口鼻, 竭力抑製住想吐的感覺, 一雙狹長的狐狸眼轉眸, 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拿這些花瓣兒做什麽？快拿出去！”
那侍人呆愣了片刻, 連忙縮回手指, 重新將花瓣擱回了木籃子中。
“將軍, 下奴知罪，是下奴自作主張了。”那侍人鮮少看見陸修疾言厲色的模樣，此時慌張地跪下求饒道，“前幾日將軍感歎，男兒家成日舞刀弄槍不施粉黛地，倒像是個守寡的鰥夫，不吉利。於是今日將軍沐浴，下奴便拿了些新鮮的玫瑰花瓣兒，想給您添些喜氣。”
陸修垂眸看他，也知自己方才反應過激，便沒好氣地道：“你動不動跪下作甚？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侍人聽此，這才稍鬆了口氣，但仍舊垂首不敢動。
“行了，你先退下罷。”陸修麵色隻得和緩下來，他輕輕地卸下了頭上簪導，如墨一般的長發便瞬間傾瀉下來，一邊用素手鬆鬆地挽住頭發，一邊向那侍人吩咐道。
那些侍人聽此，便拱手施禮，爾後再不停留，匆匆地走出了房門，在門外守候著。
這位陸將軍不似尋常世家男子矯情嬌貴，實在是好伺候得很，就連沐浴時也不願別人侍奉，他們這些侍從隻用負責遞換熱水，其餘一概不必管。
自從半年前，這位陸將軍的脾氣愈發古怪，焚香沐浴之事做得越來越頻繁，但是卻連他們站在裏頭侍奉都不允許了，隻讓他們在門外麵候著。若是水冷了，也隻讓遞水的侍人放到門簾之處，絕不許進房門半步。
陸修輕輕頷首，仔細檢查那些侍人全都退下了，才雙手抻住了襟子，將外衣悄悄褪去，袒露出滿是淤紅的胸膛，那上頭淺淺淡淡的紅痕看上去十分新鮮。
縱是在深閨中的男兒都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
他現在身子如此，怎麽能輕易示人呢？
陸修小心翼翼地將褪下的衣衫放在浴桶旁，爾後雙腳輕輕地踩入水中，將整個身子泡在溫熱的淨水之中，享受著短暫的舒暢適意。他一隻素手捏起塊皂莢，在滿是紅痕的肌膚上輕輕揉著，水中漸漸浮起了絲絲點點白濁的凝液，倒叫陸修有些不好意思。
他複又蹭洗了一會兒，直將方才薑洛弄下的累累痕跡清除幹淨，正欲再舒服地泡上一會兒，隻聽門外傳來人聲。
“將軍，您可需要添水？”外頭侍人手中端著銅盆，裏頭的水冒著蒸騰熱氣，悠悠地向上飄動著。他十分服帖地將銅盆放在檻內門簾之處，略帶好奇地向裏頭望了一眼，便十分恭謹地退了下去。
陸修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那侍人的腳步，不禁從浴桶之中迅速出來，用幹淨白巾蹭了蹭身上的水——
那侍人倒也沒發現他身上的秘密，但陸修也知自己多露出身子一會兒，便多了幾分被人發現的風險。
他一手拎起自己的衣裳，匆匆地掀開素白的山水潑墨帳子，橫躺在榻上，將自己的身體囫圇個兒蜷縮進被衾之中，爾後從玉枕後翻出了青花小瓷瓶。右手輕輕一碾，瓷瓶上紅豔的封便被除去了，露出裏頭乳白色的半透明膏體。
他將那膏體熟稔地摳挖出來，細細勻勻地塗抹在肌膚上，爾後躺在榻上歇息了一會兒，便匆匆穿上了一身紫色圓領官服，腳下踏著一雙烏頭靴。
“你們都進來罷。”陸修一邊雙手扶正了衣襟，一邊向外輕睨了一眼，將侍人招來，為他戴上沉甸甸的玉冠。
“是。”那侍人將銅鏡擺在陸修麵前，用篦子輕輕理順三千墨發，爾後看向銅鏡中陸將軍的朱顏，問道，“將軍今日想梳一個什麽樣兒的？”
在大周朝，男子為官少之又少，因此男子的冠類並沒有形成定製，隻是依照著女子官位的品類，有一個大致的定位。
“今日入宮麵聖，自然是素淡些。”陸修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輕輕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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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陣陣熏香環繞在姬午晟周圍，與丹爐徐徐向上漂浮著的青煙混合在一起，在富麗堂皇的殿內靡靡。
而姬午晟則賴洋洋地側倚在九龍寶座之上，漲紫的麵色上幾無表情，隻是木然地呆愣在上麵，枯黃的發埋在冠冕之下，一雙鬆弛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幾案。
“陛下，陸將軍來了。”那邊侍人走近姬午晟，聞到那陣陣刺鼻的味道，不由得輕輕咳了兩聲，才掩住了鼻息。
姬午晟聽了，眸間終於帶了些精神氣，才道：“讓他進來罷。”
通傳之後，陸修隨著侍人走入殿內，待趨至姬午晟下首，便十分恭謹地拱手道：“陛下安好，不知陛下傳召臣，可是有事？”
姬午晟冷眼瞧了殿下的陸修，幽幽地道：“陸將軍，你過來。”
陸修不由得抬眼瞧了下，雙腳隻得向前挪移了幾步，湊近龍椅，一下子那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
陸修胃中翻滾，牙齦使勁咬舌，再次拱手垂眸。
“陛下……？”陸修麵色不動，喉嚨中隻吐出了兩個字，眸間皆是探尋之意。
姬午晟印堂發黑，一見到了陸修，不由得冷哼了一聲，道：“陸將軍，你倒是好大的心思！”
陸修雙眸微微睜開，一雙素手捏著笏板，手心已經冒出了冷汗。
“朕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好在姬午晟此時也是迷迷瞪瞪地，沒有看出陸修身上的異樣，隻是憤憤地道，“陸將軍，聽說薑家有位姑娘十分中意你，難道你還要嫁進薑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