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薑洛躡手躡腳地折返回榻上, 略瞧了旁邊熟睡的陸修,便脫卸了一雙烏頭靴子,將被衾拉起一個角,從那裏鑽回了被窩。


  她輕輕地翻轉了一下, 側躺在窄榻上, 以免擠到陸將軍, 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溫熱的氣息輕輕撲到了薑洛臉上。


  “冤家, 你去哪兒了?”陸修雙手環住了薑洛的腰間, 一雙狹長勾人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他緊緊地貼住薑洛的後背, 鼻翼輕輕吸著薑洛的衣襟上氣息。


  他聞到衣襟上的氣味,一雙含著笑意的眼眸漸漸冷了。


  那是陸修並不熟悉的氣味,劣質刺鼻的香料配上揮之不去的糟爛酒氣, 兩相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靡靡之氣。


  饒是陸修不熟悉這氣味, 但也立即想到了紅帳,畢竟晚間的軍帳內也沒有太多消遣娛樂的地方,而紅帳是他營中唯一存酒的地方。


  隻有紅帳在夜間敞開,逗引著女卒女將進來尋歡。


  陸修麵上微微浮現了慍怒之色, 一雙眸子冷冷地盯著薑洛。


  在大周,不單是貴族女子會尋歡作樂, 就算是平民女子也會常常去一些地方“打野食”, 與那裏的男人一夕歡好。而那種地方的男人早已經是千人騎, 萬人用的身子, 地位卑賤, 斷不會威脅任何人的地位。


  也因此, 世俗對女人偶爾為之的“打野食”十分寬容, 大都認為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修雖然也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但是畢竟薑洛方才才同自己歡好過,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去紅帳內尋歡,倒是讓他既吃驚,又惱怒。


  薑洛這才側轉過身去,看向身後的陸修,連忙問道:“是我將你吵醒了麽?”


  陸修剜了薑洛一眼,將身子背對薑洛,光溜溜的肌膚上還存留著方才弄出來的淤紅,墨發順長地散落在肌膚上。


  他被薑洛弄了這一身斑斑紅痕,方才恩愛的熱乎氣還沒消解,她就去紅帳複又尋歡作樂了……


  陸修也不好因為這種小事發作,便索性不再理她,隻將身體緊緊地卷進了被衾之中。


  “陸將軍……”一旁的薑洛卻適時出聲,期期艾艾地出聲問道,“我記得,你麾下是不是有個叫沈四的?”


  陸修仍舊背對著她,半晌後,對麵才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有。”


  薑洛撓了撓頭,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轉了轉,爾後出聲道:“那他是不是常在陸府,是你的親信?”


  陸修卻不知薑洛緣何這樣問,氣惱地回複道:“你問他做什麽,難不成你連他也想要麽?”


  薑洛卻是被他的火爆脾氣驚了一跳,猶豫了半晌,才淡淡地道:“我今夜在紅帳裏頭看到了他。”


  她也不明白陸將軍的怪異脾氣,若說他脾氣火爆,可是他平常還是很好說話的;若說他脾氣和善,可是好端端地同他說話,他又是如此地陰晴不定。


  那廂陸修倒是吃了一驚,他忙起身,捂住了胸膛上的點點紅痕,忙問道:“你說什麽?”


  薑洛便將方才所見所聞一股腦交代給了陸修,爾後才道:“看那女子行事的姿態,不像是十分愛惜沈四的樣子,所以我有些擔心。”


  陸修一雙狐狸眼上下打量了自己渾身上下的紅痕,不由得冷笑道:“看你行事的姿態,也不像是十分愛惜我的樣子。”


  薑洛撓撓頭,立時不好意思起來。


  陸修冷哼了一聲,才又問:“你可見到了那女子長什麽樣子?”


  薑洛仔細地回想了幾遍,但記憶中的女子形象仍是模糊,於是坦言道:“我沒進去紅帳,隻是在外麵瞧了幾眼,所以記不大清了。”


  在印象中,薑洛記得那女子是背對站著的,隻能看到她腰帶上閃著淡銀色的光芒。


  不過,陸將軍的幡旗就是銀色,每人將士都穿著銀輝鎧甲,而戴著銀腰帶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想要光憑這點尋出來那女人可謂是大海撈針。


  陸修聽薑洛說“隻是在外麵瞧了幾眼”,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卻是滿臉不相信。


  她這套話隻能糊弄糊弄待在深閨的男人——


  若是薑洛真的隻是在紅帳外看了一眼,怎麽會身上一股味兒?

  頭一次,陸修覺得男人還是傻些好,勘破真相隻會使自己難堪。


  他垂眸,像是打了敗仗一般,輕聲道:“我沒有拘束著不讓你去的意思,但是你不許用謊話誆我。”


  薑洛亦猛地從榻上彈了起來,連忙解釋道:“我沒有說謊呀!是有個喝醉了酒的女人恰好與我撞上了。”


  陸修這才抬起了頭,細瞧了瞧薑洛的麵色,才問道:“當真?”


  薑洛不由得撅起了嘴,回瞪了陸修一眼,哼哼道:“愛信不信唄,我睡覺了。”


  說罷,她仰著躺倒在床榻之上,連身上的衣裳都沒脫下。


  陸修一雙狐狸眼怔怔地看了看薑洛,爾後隨她躺在了榻上,像是示好一般,輕輕地以手碰了碰薑洛的耳後。


  隻碰了好幾下,薑洛才轉過身去,蜻蜓點水地吻了吻陸修額頭,算是意味著不再生氣了。


  爾後,一室旖旎,溫情脈脈之處自是不便贅述。


  且說翌日,陸修起身伺候完薑洛梳洗,送她出營帳外後,身子怠懶地倚在榻上,等候著來人。


  “將軍,聽說您今晨來尋末將?”沈四並非初入王帳,但是裏頭的氛圍還是頭一次如此怪異,王帳內除卻陸修並無他人,靜謐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陸修揉了揉身下小腹,輕輕地應了一聲,就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慵懶。


  “最近也沒什麽要緊事,末將所轄一切安好。”沈四微微抱拳,述職道。


  陸修見沈四如此,便直入正題,問道:“那女人是飛騎營的校尉,是也不是?”


  沈四一下子僵住了,就連話語都磕磕絆絆地,不能綴連成句。


  “將……將軍?你是說……”


  “沈四,你好糊塗!”陸修俊眉入鬢,無可奈何地看著沈四,“那女人是有家室的,你與她廝混在一起又有什麽好結果呢?沒得被人恥笑了去,你是缺錢不成?”


  沈四黝黑的麵容上浮現出幾絲紅暈,羞愧得垂頭。


  “你是覺得她會為你停妻再娶不成?”陸修沉沉地道,又道,“再者說,縱是她為了你休夫,就這麽心狠的女人你敢嫁?對人家元配夫君也是傷,真做了這種事情,你不怕折損陰壽?”


  “將軍,末將從沒奢想過進她家的門。”沈四聽此,不由得鄭重抱拳道,臉上十分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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