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男人的美貌不過是用以侍奉妻主罷了, 難道光憑一副好皮囊就能翻出花兒來?
陸方和卻走近了幾步,湊近薑揚齊,附耳道:“君後殿下何不用這份天賜美貌來報複呢?那些狠心對你的,那些把你當成玩物來肆意褻玩的……君後殿下飽讀詩書, 難道不知有一個詞叫做狐媚惑主麽?”
說罷, 他停頓了一下, 一雙溫柔的杏眼中垂出幾分冷冽的笑意。
薑揚齊卻是被唬了一跳, 他怔怔地看向陸方和, 很快便明晰了陸方和說得是姬午晟,卻不知該作何感想。
他從來沒想到過, 自己竟然還可以忤逆自己的妻主。
這未免過於大逆不道,即便是在腦子中想一想,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陸方和說完這話, 便勾起一個溫婉的笑意,爾後不再攔住薑揚齊的去路, 從側邊行禮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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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薑洛與陸修一齊上馬,不一時便到了軍帳附近。
獵獵疾風吹動了王帳的風幡,在空中上下飛舞著,而王帳前並沒有一人守衛, 隻有一隻棕黑色的獵犬在王帳開口處逡巡,皮毛被養得油光水滑, 它吐著紅紅軟軟的舌頭, 眯著眼在王帳蔭涼下躺著。
而王帳之內, 時不時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洛洛……”陸修輕輕地喚了一聲薑洛的名字, 喉嚨中哼哼了幾聲。一雙狹長勾人的狐狸眼泛著水光。
他橫躺在行軍搭建的簡易床板上, 僅有上身穿著個緋紅的薄紗蟬衣。
那薄紗蟬衣卻非凡俗, 是由巧手繡娘細致地繅絲縫製的, 製作時候絕不能叫粗魯男子經手,連碰一碰都不行。
成衣也果真薄如蟬翼,輕輕緩緩地貼服在陸修身上,半透出幾分蟬衣裏頭的光景,叫人看了目不暇接,身下水光漣漣地,像是碧波蕩漾的湖麵。
薑洛正是對此道食髓知味的年紀,她見陸修身上的反應,不由得興致更高,於是抽出了一隻手撐在床榻之上,用以支撐身體,爾後俯身向下,輕輕咬住了陸修的耳垂。
“祖宗,輕慢些……”陸修眉間微蹙,身上出的汗粘膩在肌膚上,使得緋紅蟬衣也粘在了胸膛之處,甚至就連爾後一縷碎發都輕輕沾在了陸修寬闊的肩上。
薑洛手指輕輕地挑了挑那縷碎發,那幾縷碎發便聽話地從陸修肩膀上脫開,垂垂地耷下去,從陸修的肌膚上掉了下去。
陸修隻覺身子上的爽利一波接著一波,而心裏頭那股媚勁卻無處施展,心口像是空了一塊兒,無論薑洛怎麽弄他,都像是隔靴搔癢一般,總達不到極樂。
“陸將軍,以後咱們要是像這樣長久在一處,該有多好。”薑洛輕輕地吹了吹陸修的耳垂,問道,“等到姐姐如願娶到了貴夫,咱們便正式行了納彩,搬到一處去,你說好不好?”
這寥寥數語,像是流水一般汩汩地流到了陸修心裏頭,流到了他心中空著的地方。
但那流水卻是冰冰涼涼的,並沒有給予他一點兒溫暖,反倒使他頭腦更清醒了一些。
陸修已經活過一輩子,最知道“長久”二字說來簡單,但卻是世間最難辦成的事。
陸修十分忍耐地看著薑洛,爾後冷笑道:“若你將來有了小的,恐是就不願與我長久在一處了。”
他也是在大戶人家的後宅中淫浸了數十年的人,就算沒真切體會過,也是知道那些男人的厲害。
那些男人多是從牙公手中買過來的,從六七歲起,便專學如何討好女人,在床幃之上極盡媚勢,而在其餘時候都低眉順眼、柔順乖巧,被稱之為“瘦馬”。
陸修上輩子在世家中沉沉浮浮,就算做了君後,也聽過不少這些醃臢事。凡是稍有些錢財的女人,周圍都會像蒼蠅一樣嗡嗡地圍聚著牙公,但凡女人稍微透露出了一丁點兒納侍的意思,牙公們便會用盡三寸不爛之舌,將培養出來的男人賣給她們。
那些男人出身微賤,像一隻隻鵪鶉般低眉順眼,的確是不會對正室的地位造成威脅,但是自從這些“瘦馬”進門以後,其餘人便不必想妄要什麽寵愛了。
陸修思及此,便沒來由覺得惡心,身子上的火熱的感受與心裏頭揮之不去的涼意交織在一起,異樣的感受令陸修不知所措。
陸修一雙剪水瞳中閃著絲絲點點的水光——誰不喜歡十六七歲的青蔥少年,舞姿翩躚,柔弱無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懵懵懂懂地看著妻主?
於是像他這樣的糟糠之夫便被打入了冷宮,舊日的恩情像是一座破舊的席子,隻能懷念過去艱難歲月中相濡以沫的溫情,然後在一處小宅子裏守著回憶過日子。
若是有個女兒傍身,正夫的日子倒也不至於難過;若是在早年沒留下個女兒,那處境便是難以想象的悲慘了。
“我沒說要娶小的呀。”薑洛撇了撇嘴,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凝神看著他。
她現如今大的還沒娶進門,怎麽就琢磨小的了呢?
陸修被她弄得哼了幾聲,心裏頭仍是不大爽利,喘著粗氣問道:“那側夫呢,你打算娶一個什麽樣兒的?”
薑洛麵露難色,瞧著陸修潮紅的臉頰,卻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聽一個什麽樣兒的答案。
其實從她內心出發,還對夫婿之事一竅不通,隻覺得能叫陸將軍日日陪著自己便好,為什麽嬴沈會對納側侍那麽熱衷呢?
於是薑洛輕聲道:“我都聽你的,你給我找個什麽樣兒的,我就娶什麽樣兒的。”
陸修聽此,麵上不由得一熱,又是氣惱又是感動地側過去了頭,因為心境的變化,一分情愫瞬時化作十分,一時亂了方寸,身下“咕唧”一聲便滑了出來。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陸修心中卻是十分認真地想過為薑洛娶什麽樣兒的,但想來想去,心裏頭怎麽想仍是不暢快。
有時候,他真希望薑洛能娶一個透明的側夫,安安分分地在自己院中待著,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亂竄,最好生出來的兒女也是透明的,起碼讓人眼不見心不煩。
“我希望……沒有側夫。”陸修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在最後一波浪潮中低低淺淺地說了這話,白淨的胸膛不由自主地上下起伏著,身上的情潮餘韻尚未褪去,抱摟著薑洛的腰身道。
他趁著情熱,一股腦地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就算薑洛心裏頭不悅,也還沉浸在方才的耳鬢廝磨中,大概是不會直接反駁傷了他的心。
隻要薑洛不明著反駁,他就可以騙自己薑洛是答應了。
陸修輕輕地推開了薑洛的身子,從榻上漸漸起身,以一雙素手撐住身子,靜默地坐在榻上。
軍帳自然是比不上泥砌的牆壁,從軍帳縫隙中透出了習習涼風,雖然隻是輕輕地吹在了陸修身上,但因陸修身上幾無寸縷,而且瓷白如玉的肌膚上還沾著一層薄薄的汗水,他仍是冷地打了一陣寒顫。
他從床板一側的銅盆旁取了一塊方巾,爾後幹淨利索地蹭洗著自己身下。
“陸將軍,我……”薑洛方才與陸修離得十分近,如何沒聽到方才陸修的話,於是她略思索了一陣,預備開口道。
陸修卻立時打斷了她。
“別說。”陸修見她麵露難色的開口,便知方才的話著實難為了她,他稍稍停下自己手上動作,冷冷豔豔的聲音中略帶了幾分哀求,“求你了,能不能別說。”
他一雙狐狸眼緩緩地垂了下來,怔了一下,便將手中的方巾蘸了蘸水。
因軍中一切從簡,饒是陸修已經坐到了這個位置,在軍營中沐浴也是難得的事情。更兼二人方才行事,還要悄悄避過眾人才行,故而陸修隻能用銅盆裏的水簡單擦洗一遍,等到回府中再說。
但那被衾上的漣漣水漬還帶著濕乎乎的熱氣,實在是難以洗去。
陸修擦洗完畢,看著身上斑斑點點的紅痕,又想到方才薑洛要說出來的話,心裏頭有一種無可發泄的苦悶。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裏,明明薑洛已經給他許多實惠,可他心中仍是怔忡。
如今他已經失去了清白身子,上一次在慈恩寺中幸得無人發現,而且已經過去了月餘,他也並未有害喜的跡象。
可是這一次呢,下一次呢?
陸修用一隻素手輕輕揉了揉平坦緊實的小腹——等到自己小腹這裏真的為薑洛產下了女兒,這塊兒也會變得鬆鬆垮垮,還有一道難看的傷疤,到時候又用什麽勾住薑洛呢?
那時候與他爭寵的會是更加年輕、明媒正娶的側夫,他又有什麽理由讓妻主不去別人房中呢?
陸修正想著,隻聽薑洛沉吟了許久,終是忍不住了。
“陸將軍,你既然不想我納側夫,那我就不納側夫罷了。”薑洛輕輕地環住了陸修的腰身,見榻旁邊掛著一隻羊角弓與一石青鶴氅的鶴氅,便順手將那鶴氅拿了下來。
陸修聽此,立時扭頭看去,不可置信地聽她說著。
隻見薑洛手中拿著鶴氅,卻並未穿套在自己身上,而是低頭細細瞧了瞧——那鶴氅裏子還是白狐狸皮製成了,薑洛將它翻了正反,便露出了柔光順滑的白色絨毛,摸著順滑而溫暖。
她便替他披上厚實溫暖的鶴氅,輕聲笑道:“雖然將要夏天,穿這厚東西委實奇怪了些,但你還是忍忍,先披上罷。”
陸修身子上一個激靈,眸間閃爍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光,爾後問道:“你方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