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水精簾在微風下徐徐擺動, 紅絲線串著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圓珠,也隨著簾子左右起伏。


  薑揚齊站在簾外,隻是淡漠地往水精簾內掃視了一眼,便嫻雅從容地稍稍提起長衫下擺, 跪立在了簾外, 等待著帝王的臨幸。


  “陛下, 臣侍來了。”薑揚齊略一拱手道, 他僅著一身素淡紗衣, 淺淺淡淡的黃色猶如剛剛抽芽的柳葉,左邊布料上還用繡線繡了幾句時興詩句。


  姬午晟仰攤在龍椅上, 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她揮了揮手,剛想召他進來。


  卻聽陸方和一邊為姬午晟揉-捏肩膀, 一邊似是善解人意地出聲詢問:“陛下,君後哥哥已經來了, 那臣侍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姬午晟笑罵道:“你這狡猾的狗東西,怎麽每回你都不回避,今兒偏就要回避一下?”


  說罷,她擰了陸方和腰間一把, 低沉地在他耳垂邊道:“你就在這給朕待著,等到君後侍奉完了, 自有你的好處。”


  陸方和聽此, 不由得輕笑, 他羞澀地垂眸, 解釋道:“陛下, 臣侍之所以要出去, 隻因前幾日慶王殿下送來了幾位妙齡侍子, 俱是傾姿國色,不過臣侍這幾日不得空,一直還沒有機會見到呢。”


  姬午晟聽此,卻是訝異地“咦”了一聲,道:“究竟是怎樣的花容月貌,竟膽敢聲稱一個‘傾姿國色’?”


  陸方和笑道:“臣侍原也隻是聽說,還未曾見過真人,或是虛指也不一定。不過聽聞派過去侍奉的宮侍見了他們,全都驚呆了呢。”


  姬午晟聽此,渾濁不堪的眼珠驀地發亮,不由得來了興致,嘴上念念叨叨地:“難道比朕的小君後還要貌美不成?”


  而另一邊,早有近身的宮侍會意,連跑帶顛地去尋那七位新入宮的侍子了。


  “君後哥哥已經是天人之姿,那七位侍子若真有君後哥哥一半貌美,便是臣侍所不能及得了。”陸方和雙手繼續使力,一邊為姬午晟揉-捏肩膀,一邊閑話家常。


  姬午晟聽此,便舒服地仰倒在陸方和身上,命侍人道:“你們還不將書案上的折子去了,然後接君後殿下進來?朕身子骨好不容易強了一些,也不能成日勞累、批這些堆積如山的折子。”


  那宮侍聽此,便靜默地將書案上摞著的折子一冊一冊收攏起來,雖然姬午晟也沒批閱幾份,但仍舊將批閱了的折子分揀了出去。


  而薑揚齊也徐徐入內,水精簾子被揚起來,發出了如切如磋的清脆聲響。


  “臣侍給陛下請安。”薑揚齊微微拱手,十分規矩地行禮後,又道,“恭喜陛下喜得佳人。”


  姬午晟連眼也不抬,隻是順著視線看到了君後素淡的下擺,還有上麵用細如發絲的繡線繡出來的詩句,隻問道:“這是什麽詩句?”


  薑揚齊輕輕地撫了撫左側繡上的詩句,道:“這是臣侍甥女薑洛所作的詩句,臣侍聽了十分喜歡,便將它繡在了衣服上。”


  姬午晟仔細端看了那幾句詩,才冷哼了一聲,道:“詩倒是不錯,隻是朕不喜歡朕的男人身上有別的女人寫得詩,就算是你半個女兒也不行。”


  薑揚齊不由得將頭垂得更低,輕緩地道了一聲:“是,臣侍謹記。”


  話說至此,旁邊宮侍氣喘籲籲地回來複命,對姬午晟拱手道:“陛下,那七位新入宮的侍子來了。”


  姬午晟點了點頭,忙道:“快讓他們進來,讓朕瞧瞧究竟是怎個模樣。”


  那七位侍子旋即排成一列,魚貫而入。隻見他們身上俱穿著一件青煙一把薄透的蟬衣,就連款識都是一類,隻是顏色不同。


  他們果真如陸方和所說,個個肩寬腰細、麵如冠玉,身上那層蟬衣並不能遮擋什麽,不過是給美好的身體增添了些許朦朧之美。


  雖然細瞧之下,單看麵相無一人能比得上薑揚齊的清冷神俊,但因他們更年輕些,一連七個跟花骨朵似的簇擁在一起,總有些說不出的年輕氣,叫人看了高興。


  姬午晟眯著眼瞧了瞧,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連連道:“好,好……慶王果然是朕的好妹子,最懂朕的心思。”


  她用一根皮肉鬆弛的手指勾了勾最當中那個,道:“你過來,叫朕好好瞧瞧。”


  那位侍子看上去年才十五六,額頭上還用朱砂細細描繪了個額鈿,看上去倒是個妙人。


  他見是自己,不由得微微一愣,爾後十分懵懂驚喜地走上前去。


  “君後,你……你先下去罷,等朕有空時再召你。”姬午晟摸了摸那位侍子嫩滑的手臂,忽而想起殿內還召了一位,便這才扭頭對他道。


  “是,臣侍這就告退。”薑揚齊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略一拱手道。


  說罷,他像是刻意不想看見裏頭的淫糜場景,垂頭緩緩退出了紫宸殿。


  殿外的檀香木門漸漸閉合,而殿內聲音果然漸次響起,那位侍子略帶稚嫩的喘-息聲逐漸從殿外蔓延過來,喑啞的聲音帶著幾分媚意。


  那聲音無意中撞進了薑揚齊的耳朵,聽得他麵紅耳赤。


  “作孽啊。”薑揚齊微不可聞地歎息,卻不知道裏頭那幾個半大的孩子能不能承受住姬午晟虎狼一般的君恩。


  “君後殿下不必為他們擔心。”而殿外一側角處,陸方和不知何時竟站在那裏,“他們都是慶王殿下精心訓導過的,雖然這一身皮囊不如您,但床上是頗有幾分功夫的。”


  薑揚齊微微側瞥了他一眼,恍若看不見一般,雲淡風輕地從他身側走過。


  “若是您要擔心,倒不如擔心擔心君後殿下您自己罷。”陸方和攔住了薑揚齊的去路,嘴角勾起了一個笑來。


  “擔心本宮?”薑揚齊這才止步,正色看向陸方和,臉上現出幾分傲氣來,聲音清透泠然,道,“同樣的話返送給你——你要是擔心本宮,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


  “慶王殿下送來的這七侍人,俱是層層篩選上的,除了床上懂事以外,歌喉舞步都十分擅長。況且陛下向來貪圖新鮮,就算君後殿下姿色傾城,想必之後君後殿下的恩寵自然會大不如前。”陸方和仍舊笑著解釋道。


  薑揚齊聽此,不由得冷笑了聲,道:“陛下愛寵誰就寵誰,本宮身為君後,自然是為全天下男子作表率,安分守己地待在宮闈之內,斷不該為床笫之事爭風吃醋。”


  更何況,在他的內心深處,如果能不再侍奉君主,他反倒竟然覺得有些欣喜。


  他自從嫁入了皇宮禁苑之中,身子便一直被姬午晟蹂躪,往往姬午晟把他折騰得心神搖曳,卻又不肯真正給他。每回侍奉完後,他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汗水洗過一遍,一點也覺察不出此間樂事來。


  他現在隻想快些年老色衰,失去這幾分顏色,等到姬午晟將他忘幹淨、撂倒一邊去。


  “君後殿下果然有容人之量。”陸方和微微一笑,溫婉的麵容上浮現了淺淺淡淡的精明,像是洞察了薑揚齊的心底,爾後道,“不過您以為,等到您年老色衰以後,您的境況就會比現在好麽?”


  薑揚齊不由得一怔,冷冷地看著他,不發一言。


  “在這個時代,美貌是男子最尖銳的武器。”陸方和攝出一道淩厲的眼光,“君後殿下,您手中空有這柄銳利的劍,卻為何不去運用它呢?”


  薑揚齊仍舊是冷冷地看著陸方和,旋即自嘲地笑道:“男人這輩子不就這麽回事兒麽?還能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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