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果真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官府放著賊人不捉,來這幹鳥事?”嬴沈撕下了平日偽裝的良好修養,狠狠地啐了一口,罵罵咧咧地道。
薑洛起身, 忙對嬴沈道:“我出去拖住她們, 你趕緊帶著陳掌櫃溜走。”
“你小心些, 她們這些人狗急跳牆, 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呢。”嬴沈聽了, 也摩拳擦掌,準備帶著陳萬金趕緊動身。
嬴沈是有些武術底子的, 雖然隻是三腳貓的功夫,但對付幾個不會武功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說罷,嬴沈拉著陳萬金, 就從後窗戶跳了下去。
而那廂薑洛故作鎮定,她深深地吸滿了一口氣, 鼓足了勇氣推開了門。
廂房外不遠處就是李府的大門,就在薑洛出去的那一刻,冰盤簷掛落的如意門“哐當”一下被強行衝開了。
門外領頭之人正是姚知府,她穿戴好了一身青綠官服, 威風凜凜地站在李府門前。
薑洛趕忙疾走了兩步,上前截住她, 麵上帶著朗朗笑意, 問道:“知府大人, 這天都快昏了, 您老人家怎麽來了這裏?”
姚知府隻是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隻道:“本官來捉拿嫌犯, 你給本官讓開!”
“哎呀, 姚知府大人竟然在捉拿嫌犯!姚知府本應在高堂之上審理案件,卻連衙役做的粗活累活都搶著幹,實在是為官表率、勞苦功高,薑某實在是感激涕零,上京府內能有這樣親力親為的父母官,實在是百姓之福啊!”薑洛一邊雙手向兩側展開,一邊嘴皮子十分利索地嘚嘚不休。
姚知府微微眯了迷眼睛,一雙細長的眼睛盯著薑洛,道:“甭跟我來這套!你再阻撓本官查案,小心本官把你也關到牢裏頭去!”
薑洛一雙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兒,才道:“我沒想阻撓大人斷案,隻是大人深夜前往,所為何事?”
姚知府翻了一個白眼,才道:“張泉生一案中尚有蹊蹺,本宮來捉拿陳宅書鋪掌櫃的陳萬金。”
說完了這些,姚知府冷哼:“還不讓開?”
薑洛心虛地笑了笑,卻實在是不知道還能再如何拖延了。
忽然,她靈機一動,驚喜地道:“知府大人,我恰好有一條關於張泉生案的消息,想跟您反饋反饋,看能不能幫助查案。”
姚知府此時已是橫眉冷豎、青筋暴起。
她知道不能再耽擱太久,剛想直接下令搜查,卻在聽了手下耳語後瞬間轉怒為喜,洋洋得意地看了眼薑洛。
姚知府雙手拍了拍,幾位衙役立時押著兩個女人上前,那二人其中一個是陳萬金,另一個則是嬴沈。陳萬金已嚇得滾作一團,而嬴沈則強掙開了衙役的束縛,癱坐在地上活動了下手腕,一副疏離人世的模樣。
薑洛臉上的笑立時僵了下來,心中暗道不妙。
“薑二姑娘,如今你還有什麽話可說?”姚知府冷笑出聲,因問薑洛。
“我有什麽話說?”薑洛望著被俘的二人,冷冷地問,“姚知府捉了這二人,不會是覺得她們是謀殺張泉生的凶手吧?”
“知人知麵不知心,凶手是誰也不是你一個黃口小兒說了算的。”姚知府麵上帶笑,又道,“本官不單要帶走你們幾個,就連張泉生也要帶走一並審問!”
“你!”薑洛猩紅著眼睛,冷冷地笑道,“你們既是被告,又是判官,這樣的案子誰能告得嬴?”
姚知府揚聲一笑,這才道:“你原來還知道。”
姚家在朝中有許多應仕文臣,至於門生、客卿更是數不勝數,在其間盤根錯節的勢力中,想要通過刑獄告狀難如登天。
“眾府人聽命,不能讓張泉生離開李府!”薑洛抬起了一隻手,召喚著身後的薑家府人。
別的人倒還好說,就算去了一遭尚有一口氣留著,唯獨這個張泉生若是落在了姚家手中,便是一個死字。
“薑二姑娘,你這是在公然違抗本官的命令麽?”姚知府煞有其事地歎了一聲,道,“也罷,本官本來還想念在你年幼,免了你的刑罰,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空氣中霎時彌散了一股子□□味,兩方已是劍拔弩張,差一點兒就撕破了麵皮。
隻聽門外“蹬蹬”地傳來幾聲馬蹄踢踏之聲,姬瀟節在街上騎行,似是路過一般,好奇地牽住了馬韁繩,悠閑地向院內問道:“已經將近宵禁了,二位這是在做什麽呢?”
她雖然身姿悠閑,但是身後卻跟著數十禁衛軍,每人都全副武裝,穿了一身輕甲。
“下官……下官是來捉拿犯人的。”姚知府麵上徒然一驚,爾後低低地垂頭拱手道。
“瀟節,咱們快去吃酒去!人家捉人家的,咱們管咱們的,井水不犯河水。也別耽誤了人家的差事。”身後有幾位禁軍笑著出聲催促道。
聽那聲音已經舌頭發木,想是酒喝得太多,說話已經有些大舌頭了。
姬瀟節輕笑問道:“什麽樣的罪犯,能勞動知府大人親自捉人?”
這一句一語點醒了身後半醉的禁軍,倒也讓她們有些奇怪了,那禁軍亦問道:“怎麽這早晚還捉人,是個什麽罪犯?”
“是……是個書鋪遭搶劫的案子,具體的不便明說。”姚知府不禁把頭垂得更低。
“書鋪搶劫的案子就能勞動知府?”那幾名禁衛麵上頗有疑慮,互相商量了一番,才道,“這事兒怪得很。”
“是姚知府賊喊捉賊!”薑洛連忙添了一句,小丫頭的嗓子尖尖的,仿佛能穿透籠布般的黑夜。
那幾名禁軍互相嘀咕了幾句,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姚大人,咱們一同去禁中走一遭罷。”
周國武人低賤,三品武人的權柄都不一定能比得過七品禦史,但禁衛軍卻不在此列。
禁衛軍是聖上的親衛,直接受命於聖上,也隻忠誠於聖上。因此曆代君王都把禁衛當做自己的耳目,若是聽到了什麽,可以直接上報皇上。
而本朝將此法發揮到了極致——
禁衛軍可以逮捕任何人,並暗地裏進行嚴刑審訊,就連皇親國戚也不能例外。[1]
姚知府麵色鐵青,但也隻得告饒後,被特製的銬鏈縛住雙手。隨之一起被押往禁中的,還有嬴沈與陳萬金。
“行啦,把她們仨押到禁中去,咱們姐們幾個的差事也算完事。”說罷,那幾個禁衛便押著三人向前走了。
“為什麽她們不把我也押走?”薑洛奇怪地看著那些走遠的禁衛。
那三個人都被押走了,也沒道理隻剩她一個人呀?
“那當然是因為姬某想賣薑二姑娘一個人情啊。”姬瀟節朗聲一笑,便道,“上次的事情得罪了,還望姑娘海涵,姬某一直都是很尊敬薑家的,隻恨手底下的兵實在驕橫。”
薑洛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總覺得姬瀟節仿佛提前知道了姚知府會來。
可那又是不可能的,姬瀟節一介武將,消息怎麽會那麽靈通呢?
“那就……謝謝你了。”薑洛輕輕地道,又添了一句,“也替張泉生謝謝你,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麽,她總算是有救了。”
姬瀟節倒沒謙虛:“行善積德一直都是我姬某人的一大愛好。”說罷,她曖昧地一笑,指了指不遠處宣平坊的方向,“人家都說日行一善,今天姐姐我要積兩善了。”
俗話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她成就了一段姻緣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她笑靨如花,對薑洛附耳輕道:“陸將軍現下正在府中夜不能寐,守夜等著你呢,你可能不能傷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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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坊,陸將軍府。
臥房內的鯨脂蠟燭仍在灼灼燃著,燭線上仍晃閃著一簇火苗,照亮了附近方寸之內的地界。
姬瀟節的確沒說錯,此夜陸修確實尚未入寢,他靜默地躺在榻上,腦中細細回憶著前世科舉舞弊案的細枝末節。
今晚就是他計劃實施的關鍵節點,他怎能不深思憂慮呢?
隻可惜聲聲扣門聲,攪亂了陸修的思緒。
“薑二姑娘,我們家陸將軍睡下了,您別攪著他。”今夜值夜的恰是那日哭訴糟糠下堂的刀疤男蘇氏。
那日兩人手牽著手,一副甜蜜溫馨的樣子,二人什麽關係蘇氏心知肚明。
所以因著這層關係,他口上雖勸著,倒也不太敢攔了——
萬一陸將軍想的就是讓她來,等的就是她來,那自己倒是多餘得了。
“明明燈還沒熄呢,怎麽就亮著燈睡了?”薑洛反駁道,想要進去看看。
“哎……”蘇氏麵露難色,雙手虛攔著薑洛,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讓她進去。
那廂薑洛卻不是個能等他猶豫選擇的,薑洛見他並沒有硬著阻攔,便靈巧地躲過了蘇氏的手,另換了一個姿勢,恰能將將打開臥房的一個縫兒。
薑洛便順著這條縫兒擠入了門內,臨了還不忘對蘇氏吐了個舌頭,露出個得逞的笑容來。
做完這些,薑洛躡手躡腳地走入臥房內,隻見素紗幔帳下,陸修闔著眼睛,一雙赭紅色的雙唇緊緊地抿在了一起,安安靜靜地斜躺在錦榻之上,緊實有力的小腿上還蓋著一層薄薄的春蠶被。
“咦,真的睡著了?”薑洛悄悄扒開了一點點帷帳,湊近仔細觀察了一番,確認了陸修的確是睡著了,頗有些驚訝。
姬瀟節不是說陸將軍在等著她麽?
看來全都是姬瀟節信口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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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這裏的禁衛軍更加類似於明朝的錦衣衛,用於監察、間諜、探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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