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伊索斯

  外神還在臨近。


  何港要推進沙盤世界的曆史進程，使血肉天災之神伊索斯成為自己真正的助力。


  但當他把意誌投向雅各王朝，卻被巴別倫上掃羅所見真理震驚——


  這千古人王，居然在踏足第五境、宇宙交匯之時，見到沙盤世界的真相。


  掃羅接受客觀唯心主義宇宙的改造，梳理世間雜亂的意誌，信奉莫須有神明的信仰也被一絲絲刨除。


  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被沙盤世界結界包裹之中，可不僅僅是隻有雅各王朝和斯基泰王朝。


  還有另一個智慧生命。


  安娜外婆。


  她是虔誠的基督教徒。


  在日夜禱告之中，居然有絲絲信仰落入沙盤世界，而掃羅成神時，恰好捕捉到了這一絲信仰。


  他於是通過這一絲信仰，看到了地球，看到了真實的世界，也推測到雅各王朝不過是某個存在隨手創造的沙盤。


  但這不過是猜測罷了。


  或許，雅各王朝所在的世界，實際上是與那獨特外來信仰平行的第二宇宙呢？

  聳人聽聞。


  他奮戰千年，到頭來卻不過是更高緯度生命眼中朝生夕死的蜉蝣，燃盡生命迸發出的火花不過是創世之父隨手落下的恩賜。


  什麽是絕望？


  大概，掃羅現在的感受便是絕望吧。


  何港沒有想到，掃羅居然天資卓越到如此程度，居然可以從數不勝數的信仰中剖析出安娜外婆那毫不起眼的一份。


  他於是又重新分開宇宙薄膜，創造新的結界，使院落城堡也與沙盤世界徹底被分隔。


  沉思。


  “哎……”


  歎息。


  何港最終決定不加幹涉。


  文明的發展本就充滿未知，掃羅也該是滾滾長河中到中流擊水的勇士。


  或身死道消化作累累白骨。


  或乘風破浪開創諸神紀元。


  一切都在他自己。


  2026年，十一月23日，紐約時間上午4：32。


  基利亞姆紀九一四年。


  戰爭從天災之神撒彌爾與血肉天災之神伊索斯開始。


  兩個不可名狀不可直視的存在在大洋中征伐，鮮血溢散染紅一片大海，詭異腕足被斬斷拋棄，滔天駭浪幾乎漫上天塹。


  伊索斯的每一個肢體器官都在發出無止境的痛苦囈語，祂在海洋中肆無忌憚的活動模式徹底激怒了埋葬在海底的撒彌爾。


  祂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


  都有無止境的雜亂思緒和瘋狂意誌衝擊在橫掃周圍，都有強大到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都被人類稱作天災。


  但撒彌爾的本質不是邪惡，而是絕對的秩序與不受任何情緒影響的毀滅。


  而伊索斯的本質，是對一切生命的仇恨與殺戮欲望。


  一個是神，一個是魔。


  這一日，天傾地覆。


  征戰幾乎要衝上雅各王朝，大智者路德維希都被無序的意誌擊傷。


  兩敗俱傷。


  撒彌爾已經無法奈何伊索斯。


  祂們各自退回。


  路易城在這場征戰中被徹底湮滅，連曾經僅剩的殘垣斷壁都被伊索斯如液體般流動的血肉徹底衝刷幹淨。


  但此時，掃羅已經來到這城池邊沿。


  他看著兩隻駭人的生物戰鬥廝殺，用最原始的生物本能在企圖吞噬對方。


  “黑暗超凡時代的產物。”


  掃羅歎息，


  “大衛，你還在嗎……”


  撒彌爾退去後，伊索斯也蜷縮在大陸架上，黑色粘稠的海水裹挾著無數生物的屍體化作海浪衝刷祂的身體。


  掃羅身後，有千軍萬馬。


  天高、地闊。


  深可達半人高的野草中，龐大的軍團鴉雀無聲，他們中的每一個成員都有著潔白的雙翼，武裝著銀白的煉金戰衣。


  頭頂甚至有白雲飄飄。


  與大洋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到遠處那詭異的存在了嗎？！”


  掃羅聲音昂揚。


  他手持利刃長矛，頭頂冠冕有神光彌漫，身後居然同樣伸出潔白的翼。


  長矛上烈焰滾滾。


  “惡神讓我們不敢呼其名，但今日，我們勢必要征戰世間黑暗！”


  他起身，烈焰便蔓延開來，卻又不燃燒植被，隻覆蓋在武器與人的皮膚上。


  這一支軍團成了燃燒的天使大軍。


  有史官用紀實手法畫下這震撼的一幕。


  烈焰彌漫的光明將要鎮壓詭異囈語中的黑暗，血肉天災之神伊索斯也要顫抖。


  王，掃羅。


  必將獲勝。


  “上帝庇佑我們。”


  “榮耀歸於我主！”


  “……”


  有英勇無畏的戰士在向他們口中的上帝禱告，而何港甚至都沒有踏入第三境，更遑論能夠接受信仰的第五境。


  這是一場注定被上帝拋棄的戰爭。


  如此濃鬱的生命偉力，還有純粹光明正義的信仰匯聚，極大激怒了本就思想駁雜的伊索斯。


  祂憤怒地起身。


  對，一團無比巨大的無骨骼血肉，站起來了。


  肉芽蠕動、內髒拚接、腕足與犄角數不勝數。


  人，是世上最接近於“靈”的生命，他們的身體結構和肢幹構造完美地幾乎找不到缺點。


  所以，幾乎所有擁有意誌——不管這意誌是駁雜還是純粹——的生命都會在可能存在的第三境嚐試人的形態。


  它們最終會保留這一形態。


  連伊索斯也不例外。


  祂不懂什麽叫“完美”。


  卻的確知道這形態能讓祂走向詭異食物鏈的最頂端。


  哪怕祂已經是最頂端了。


  當伊索斯完全站立，祂幾乎有創世之父那麽巨大，翻滾的血肉仿佛沸騰的肉醬在體表蠕動，一隻又一隻細小的眼眸密密麻麻排布在祂的每一個毛孔並代替了腺體的存在。


  祂柔軟粘稠的頭部生有無數的觸須和巨大犄角，兩側各有三隻巨眼，身體肥胖並覆著鱗片，四肢生有巨大的利爪，背後有一對破破爛爛、似乎沒有長成形的翅膀。


  隻站立在那裏，便有遮蔽平原的陰影投下，連席茲都被祂身上的惡臭熏走。


  何港震驚地合不攏嘴。


  這東西的體型幾乎與他相同，是天災之神撒彌爾的數千上萬倍大小，連海水都隻能到祂的腳踝。


  當這東西站立，隻一瞬間，便有意誌相對薄弱的天使被衝擊，並化作小醜般的惡魔。


  拗口如夢囈的低聲囈語在伊索斯的身體每一個部位響起，數不勝數曾被祂吞噬的生靈靈魂在哀嚎。


  曾幾何時，伊索斯也是一個時代的基礎。


  但那個時代結束了。


  現在，祂將麵對這世界第一個神。


  這神明，也是祂曾效忠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