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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蒼顏難換朱顏好(4)

  「可知是誰送上的?」我迎窗站立,看飄擺的樹枝在窗下投下紛亂的影子,如同我的思緒,抓不到頭緒。


  「是這次隨皇上出征的馮將軍馮驥。」蕙菊答道。


  「馮驥?」我思索著:「可與惠妃有關?」


  「是惠妃娘娘的表兄。」


  我點點頭:「本宮知道了,他能密報什麼??」突然,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一般,難道事關三哥?


  「你拿本宮的腰牌出宮,先向大哥打聽一下馮驥之前是否隨裕王攻打回鶻,若有,告訴他恐怕東窗事發,讓他做好準備。」我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如果沈羲遙發現回鶻之戰我做了手腳,怕是不光我,整個凌家,甚至羲赫都會牽扯進去。


  「那娘娘您?」蕙菊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緊張起來:「您不是很危險?」


  「別管我了,快去!傳小喜子進來。」我擺擺手:「若是真有事,本宮會讓小喜子想辦法送口信出去,你就不要回來了。」


  「奴婢要守在娘娘身邊。」蕙菊眼淚掉了下來。


  「傻瓜,若真是當年的事,你也逃不了干係。本宮尚有家族與皇子,皇上不會多為難我,但你不同。所以,若有事,你一定要走,走得遠遠的。」我摘下一串金剛石手釧遞給她:「事出突然,本宮之前賞你的都帶不出去,這個你拿著,也好安身。」


  蕙菊沒有說話,只朝我拜了三拜,並未接手釧便出去了。


  我將手釧放在桌上,即使沒有陽光,金剛石依舊發出令人不容忽視的光彩。


  「娘娘,您喚奴才?」身後有人輕聲問道。


  我沒有回身,語氣平靜:「去打聽一下,皇上今日收到的密報是什麼內容。若牽扯回鶻之戰,你即刻出宮通知蕙菊,讓她不要回來了,你也不要回來了。」


  身後一陣沉默,然後門輕輕關上了。


  午膳過後,小喜子還沒有回來,我草草吃了幾口便去後殿陪軒兒,心越跳越急,直到張德海來。


  「奴才參見娘娘。」他打了個千,滿面憂色看著我道:「皇上請娘娘到養心殿。」


  我彷彿什麼都不知道,朝他婉婉一笑道:「本宮換身衣服就去。」


  張德海遲疑了下,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退下了。


  我站在巨大的銅鏡前,看著裡面身著晚霞色煙波錦曇花紋襦裙的女子,她梳了尋常的如意髻,插戴了七彩碧璽珠花,彷彿尋常富貴人家的主母,眉目溫和柔美,舉止端莊嫻雅。若我未入宮,怕如今便該是這模樣。我朝鏡中人笑笑,伸手取過一支赤金鳳凰銜珠紅寶石步搖緩緩插在鬢邊,眼眸中的溫柔,被那紅寶石的光一罩,顯出皇后該有的傲氣與凌厲來。


  罩了銀鳳翎羽長披風,我喚玉梅拎著食盒與我同去養心殿,似乎我只是如常般去探望沈羲遙,寬坐閑談片刻便會離開一般。


  玉梅被攔在門外,張德海接過食盒卻也不進去,看向我的眼神幾分同情,幾分可憐,還有幾分不解。


  養心殿里暗沉沉的,完全不若平日軒亮。紫金鏤空翔龍落地大熏爐散出青煙繚繞在殿中,給本就不明朗的殿閣里又添一分莫測。


  沈羲遙坐在前方龍椅上,目光陰惻惻的,我心裡發虛,面上卻做出平靜。


  「臣妾參見皇上。」我深深拜下去,半晌卻聽不到沈羲遙的聲音。


  養心殿里鋪了波斯絨毯,我低著頭,視線所及滿是祥雲紋,雲里織進金絲,離得近看得久了,令人微微發暈。


  「啪」,一份奏摺扔在我面前,鋪散開來的奏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細細書寫著當初回鶻之戰大軍糧草如何離奇被奪??三哥送去應急的糧草與被搶的如何一致??本該被嚴加看守的回鶻世子如何蹊蹺逃走??

  我只覺汗如出漿,冷汗涔涔而下,果然真如我所擔心,沈羲遙都知道了。


  「凌雪薇,你可知罪?」沈羲遙的聲音里充滿憤怒與痛苦。


  我努力平復心情抬頭看著他道:「皇上,臣妾不知罪在何處。」我深深吸一口氣:「難道皇上相信這樣一封捏造事實的奏摺?而不信我凌家幾代為國的忠心?」我冷冷一笑:「若皇上不信,只覺得臣妾有罪,那臣妾無話可說。」


  沈羲遙「哼」一聲:「人證物證俱在,你如何抵賴?」他站起身緩緩走到我身邊,用手勾起我的下巴,他的眼睛直直望進我的眼睛,那裡面有失望,有恨,有痛,卻再無半分愛。


  我亦無謂地回望他,在那雙如冰冷寒潭的眸中努力保持自己的鎮定與勇氣。


  「馮驥負責糧草,回鶻之戰時,他不小心將一塊絲帕落在糧草里送去前線,不想被劫。你告訴朕,這塊絲帕怎麼會出現在你三哥援助的糧草中?」


  「皇上以為呢?」我淡淡道。


  「朕以為,」他的笑容比冬雪還要冰涼:「朕本就覺得蹊蹺,既然連官糧都敢劫,怎麼你三哥送糧卻一路平安?」


  「我凌家為何要這樣做呢?」我的語氣有些哀怨:「國家有難,我凌家又有何好處?」


  「因為你!」沈羲遙似動了怒:「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重回後座的原因嗎?」他手一揮,我被狠狠摔到一旁,胳膊肘撞在堅硬的桌腳上,疼得我眼淚都掉了下來。


  「臣妾能不能回去坤寧宮,還不都是皇上您的想法。若皇上不願意,凌家做什麼臣妾如今都還在養心殿夾室里,或者浣衣局裡。」我的淚如珍珠般掉落:「一個武將,怎會隨身攜帶絲帕?若是心愛之人相贈,又怎會在檢點糧草時拿出又落進去?若真如皇上所說,劫糧的是三哥安排的,難道我三哥會笨到原封不動的送回去?」我朝他磕了一個頭:「皇上,這分明是有人要陷害忠良啊!」


  「是嗎?」沈羲遙似有點動容,但還是不相信我。


  我正欲再解釋,忽然胃中一陣翻湧,忍不住跑到一邊嘔起來。先是午膳的大部分吃食,之後是酸酸的黃水,然後苦澀的綠水,再之後變成乾嘔,連連不止。這種感覺很熟悉,我的心底泛上歡喜,還有不明的恐懼。


  沈羲遙也慌了,他到底是在乎我的,一疊聲地喚人。


  終於,張德海與玉梅進來了,還有其他宮女太監,又去喚太醫。


  「臣妾失儀了。」我因乾嘔氣力全無,被沈羲遙扶進內室床上躺下,垂了眼道。


  「無妨的。」沈羲遙看著我的目光頗擔心。


  玉梅一面為我擦拭沾上一點贓物的衣角,一面遞上一盞清水道:「娘娘漱漱口吧。」


  這當會兒,御醫到了,同時前面稟告,惠妃來了,沈羲遙沉默不語,我便道:「皇上去看惠妃妹妹吧。等會兒御醫診治完再告訴皇上不遲。」


  他的手輕輕撫過我的面頰,朝我溫和一笑,彷彿之前的憤怒與質問從未發生一般,「朕去去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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