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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蒼顏難換朱顏好(3)

  「沒想到是陳常在。」我朝她盈盈笑道:「本宮都聽得失神了呢,難怪皇上喜歡。」說著取下腕上一串雕開口石榴紅寶石手串遞給她:「本宮也沒什麼好賞你的,這手串旁的不說,勝在雕工寓意。本宮願你如這石榴般笑口常開,早得皇嗣。」


  陳常在喜不自勝,叩拜著接過,珍而重之地戴在腕上,又再叩首,這才回到座上。


  沈羲遙看了一眼那石榴手串,對張德海道:「朕記得柔然進貢了一匹石榴錦,就賞給陳常在吧。」他說著,朝陳常在投去溫柔的一眼又道:「既然皇后希望你早得皇嗣,那今夜就由你侍寢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發出低呼。沈羲遙歸來后第一位侍寢之人,不是我,不是惠妃怡妃,竟是小小一個常在。


  陳常在忙跪地謝恩,滿面春風掩都掩不住,之後的宴席上不斷引來他人側目。


  酒過三巡,蟹也吃的差不多了,沈羲遙回去養心殿處理政務,席便散了。眾妃一個個施禮告退,惠妃當先離去,怡妃卻去而復返。


  彼時我已換過一身家常湖水藍縐紗袍子在西側殿花梨大案后弄墨,怡妃披一身燦爛秋光走進來,嬌笑道:「娘娘倒捨得,臣妾可記得那手串是皇上命人雕了好幾個后選出來送給娘娘賞玩的。」


  我擱下筆,心緒一時還未收回,只看她走近施了禮,又捧起桌上一張宣紙念道:「長歌惜柳,故園心,千里憶,重陽時候。映月琵琶猶唱,玉寰維綬。斷橋水,秋草露,雁聲依舊。思君、恰似短籬花瘦。崇樓朝藪,倚高燈,難了意,關山星宿。吐蕊雛菊堪賞,粉拈脂扣。絕塵土,披風卸,與誰執手?問情、不勝幾杯黃酒。」念完怡妃贊道:「娘娘的詩真是好,想來是之前思念皇上所作吧。」


  我攜她坐在窗下羅漢榻上,親自為她斟一盞茶,岔開話題笑道:「本宮的東西你倒記得清楚,本宮還真忘了,這下當著皇上的面給出去,可要不回來了。」之後朝蕙菊道:「下次可要提醒本宮,別這樣大手把好東西都散出去了。」


  蕙菊吃吃笑道:「娘娘一向最大方了,散出去的好東西可不少呢。」


  怡妃知道我在玩笑,便取過一塊菊花糕吃了:「臣妾也是湊巧見到皇上嫌第一串材質不好,第二串雕工太差,命內務府重做,後來見娘娘戴,這才知道是送給娘娘了。」她說著不無羨慕道:「皇上對娘娘,真是令人艷羨。」


  我不以為然地一笑:「如今滿宮艷羨的,可不是本宮。」


  怡妃嘆了口氣:「今日她風頭大盛,又得此殊榮,今後還不知會如何呢。」


  我倒不在意:「憑她如何,有本宮在,你怕什麼。」我隨手拿起擱在桌上的紈扇,摩挲著紅木扇骨道:「皇上此舉,無疑將她置於炭火。這樣的滋味,本宮可是清楚。」


  怡妃點頭:「怕是月貴人頭一個便不滿呢。」她頓了頓道:「只是臣妾覺得蹊蹺,月貴人畢竟是您的家生丫頭,在相府多年,難道還不懂如何吃蟹?」


  我望向窗外燦如金陽的亭亭菊花,想起昔年在凌府與皓月親密相伴的無憂時光,再想到她無故三番五次害我,只覺遍體生涼。我冷冷道:「當年她對此還頗有研究,也許入宮多年,忘記了吧。」


  怡妃「咦」一聲:「那她今日露拙,實在令人費解。」


  我笑一笑:「怕是本要另闢蹊徑引皇上關注,不想落了陳常在的羞辱。這會兒估計正懊惱呢。」


  怡妃淡淡笑道:「月貴人素來謹慎,估計也是有淚獨自流了。」


  我不願繼續談論她二人,便將話題轉到玲瓏身上,引來怡妃好一陣說笑。


  之後陳常在又連著侍寢了兩日,第三日日清晨,小太監傳話來,陳常在晉正七品寶林,賜居曼音閣。六宮晨請時,眾人都在議論此事,當陳寶林進來時,一襲葡萄紫灑金如意妝花錦緞新衣,滿頭金玉叮噹,通身的富貴把一邊丁香紫銀絲曇花棉袍的怡妃都比了下去。


  她言談舉止間掩不住得意與傲慢,身邊一位美人跟她說話都沒得她的正眼,只一味附和惠妃,擺明了立場。


  之後,沈羲遙連續兩晚翻了惠妃的牌子,然後是怡妃,接著是劉淑儀、李昭華、鄧婕妤,還有新進的幾個答應。如此,自他親征歸來,半個月都未召幸過我。


  天氣漸涼, 是夜,我坐在軒兒床邊輕輕為他蓋好棉被,蕙菊輕聲道:「娘娘,皇上今夜翻了月貴人的牌子,這都快一個月了,娘娘可得想想辦法。」


  我拍著軒兒的動作頓了頓,忍下心中不安與酸楚,淡淡道:「後宮雨露均沾是好事,本宮能干涉什麼。」說罷幽幽嘆口氣:「只怕是本宮哪裡無意得罪了皇上,一時化解不開啊。」


  蕙菊疑道:「娘娘一直謹慎,也未與皇上發生不快。難道是當日娘娘婉拒去迎接皇上?」


  她的話似一道閃電瞬間照亮我的思緒,可我婉拒於情於禮,沈羲遙不會那般小氣,何況那日我最終還是去了,他不該介意才對啊。帝王心,果然不可猜。


  我搖搖頭:「誰知道呢。罷了,想來過陣子便好了。後天是十五,按祖制,皇上總會來的,到時再想辦法轉圜吧。」


  蕙菊「諾」了聲下去了,我輕吻了軒兒睡著的小臉,給自己冰冷的心帶去一點暖意。


  一早北風似吹了哨般刮個不停。我坐在後殿西窗下一邊做一件披風,一邊看嬤嬤們帶軒兒玩投斛,風越發大起來,沙石打在窗上發出「噼啪」聲,「啪」地一聲,一扇窗被風吹開,只見外面小花園裡的樹木被風吹得枝丫亂顫,掉落一地殘花敗葉,又被風捲起四散飄零,彷彿無依遲暮的女子,經不起一點摧殘。


  心中那份不安再度湧上,只覺得天色陰沉令人喘不過氣來,軒兒突然哭起來,伴著哭號一般的風聲,更令心一下下抽緊。


  「娘娘,小廚房剛做出來的,您嘗嘗。」蕙菊端來一碟蜜糖瓜子薄脆,雖笑著,但眼神卻向我透露有事要稟告。


  我拈過一片嘗了一口,對芷蘭道:「味道不錯,給軒兒也吃一點,剩下賞你們了。」說著起身道:「讓軒兒睡一會兒,玩了一早上,怕是累了。」然後抱起軒兒,親了親他嫩嫩的臉頰,這才回到前殿。


  「怎麼了?」我問道。


  蕙菊低聲答道:「方才福生悄悄來傳話,今早皇上收到一封密報,似乎是關於娘娘的,皇上看了后十分生氣。」


  我一愣,關於我的密報?沈羲遙十分生氣?心裡不由打鼓,我背著沈羲遙做的會令他不悅的事,彷彿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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