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舊日“情敵”
從表麵上看,這個故事甚至非常狗血。
那個名叫阿遠的少年,應該就是創立陀迦的佛修,因為所有的場景片段,都是以他為第一主角。
阿遠和柳葉兒自小相識,情誼深厚。可惜他們居住的山村窮苦閉塞,家庭狀況也越來越差。
為了生存下去,少年隨一名遊曆到此的和尚入佛修仙,並與女孩定下了十年之約。
在此其間,他雖然刻苦修煉,卻從未忘記彼此的約定,不僅常常睹物思人,還多次向雲遊歸來的師兄打聽過柳葉兒的消息。
然而女孩自此毫無音信,當年所說的門派也不過是空口之談。
十年後,阿遠重回山村,卻發現那裏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他等了三天三夜,依舊沒有等到牽掛之人,最後隻能夠失望離去。
本以為兩人的緣分至此終結,他也忘卻前塵,一心修煉,可惜世事無常,再相逢時,他們已成了身份對立的仇敵。
除了月兒所見的雙方大戰之外,另一名蒼梧門的弟子更看見了這個故事的結局。
佛修與魔女苦鬥數日,雖然成功用幻境將其困住,卻終究沒能痛下殺手。
就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魔女突然爆出底牌,利用兒時的感情反轉幻境,偷襲成功。
在故事的結尾,阿遠終於殺死了麵目全非的柳葉兒,但自己也身受重傷,元神潰散。
彌留之際,他以本命法寶作為媒介,將畢生修為注入幻境之中,壓製了魔女死時爆發的邪氣,也誕生出了陀迦這個特殊的存在。
“那佛修遭背叛而死,心中必然是滿懷恨意。先前那些猙獰的怪物,恐怕便是其怨念所化……”
殷尋的發言留在最後,雖然串聯起了離別的緣由,但平靜的描述並沒有引起多大關注。
她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修就迫不及待的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很有可能……不過陀迦之前的安寧又怎麽解釋?要知道,那些得了寶物全身而退的,可不止一個兩個。”
他的推測雖有道理,卻並不完全站得住腳,所以很快便有人出聲反駁。
“這個嘛……”
那人撓了撓頭,一時有些語塞。倒是其旁邊身形嬌弱的女修抿了抿唇,怯怯說道:
“從咱們先前的描述來看,這佛修定是個大善之人。他和魔女雙雙隕落,此處既是其圓寂之所,也是邪氣的封印所在。”
見大家的目光紛紛看了過來,她俏臉泛紅,微微垂下眼眸:
“會不會是因為什麽原因導致了封印的鬆動,才使得邪氣溢出,引發了幻境的異變?”
女子的描述合情合理,令不少修士刮目相看。殷尋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麵容,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
“素聞白家小姐聰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陸明修雙手抱拳,滿臉笑容的朝對方行了一禮,目光卻若有似無的瞟向殷尋這邊。
“喲,差點兒沒認出來――你這是誤打誤撞,要見證人家初戀了啊!”
狄洛當初藏她身上,對這段聞名滄海的三角戀情可謂知根知底。此刻見這狗血的場麵提前出現,它自然忍不住跳了起來。
殷尋上輩子一直為人詬病,說她不知廉恥,整天死皮賴臉的纏在陸明修身邊。
然而事實上,這種形影不離的跟隨,正是男方合作時首先提出的要求。
作為欽定的官配,白如歆自是知道其中內情。可她不僅不做解釋,反而在公共場合不時流露出傷懷,側麵坐實了殷尋的罪行。
看在陸明修的麵上,殷尋本不想同她計較,但那些層出不窮的伎倆,終於讓少女不勝其煩。
即便重生了一回,殷尋骨子裏依舊是個桀驁叛逆的主兒。上輩子跟了陳沐,破罐子破摔,她對男女之情更是毫無忌憚。
既然你白大小姐非要給我扣一個小三的帽子,那若不做點什麽,豈不是吃了暗虧?
所以殷尋仗著自己出眾的容貌和在金主身邊混跡的經驗,終於紮紮實實的把陸明修睡了。
不僅如此,她還當著白如歆的麵,故意接受了男人流於表麵的寵愛。
這種下三濫的挑釁惹得大家閨秀當場炸了鍋,兩人的矛盾也從單方麵的陰招轉到了明麵上,在八卦小報中傳得沸沸揚揚。
雖然對陸明修並無感情,但他倆彼此了解,真的相處起來倒也非常愉快。
再加上能不時欣賞到白如歆跳腳的表情,殷尋對曾經的衝動並沒有多大後悔。
不過如今重生歸來,她可沒興趣再趟一次渾水。那種利益為先、笑裏藏刀的男人,還是留給白大小姐慢慢消受去吧。
“公子過獎了,我隻是心細一些,拋磚引玉而已。”
白如歆謙虛了半晌,遲遲等不到下文。再抬頭時,卻發現自己一見鍾情的男人又開始注意先前那個少女。
她咬了咬唇,壓下心中的不悅,故作好奇的說道:
“啊,我想起來了,最先提出聯合眾人的,正是這位散遊宗的姑娘。想必對於其中的原委,她也有更高明的見解?”
白如歆這一出聲,眾人的注意力便順著她的目光,直接轉到了殷尋身上。
少女瞟了眼她隱含挑釁的神情,心中頗有些哭笑不得。
“唉,女人的直覺果然是最準的……”
狄洛砸砸嘴,裝模作樣的歎了一聲。
“你不想趟這渾水,人家可未必相信。”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反挖坑了。
殷尋轉了轉眼珠,露出一個比白大小姐更加嬌羞的笑容:
“唔……小女生性愚鈍,方才之舉不過是靈光乍現,對於這幻境隱情,實在沒什麽頭緒。”
她的語氣有些窘迫,叫白如歆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然而就在此時,少女話鋒一轉,突然抬手指了指背後的塔樓:
“雖然不擅長分析形勢,但方才來時,我注意到這裏恰好有一口頗大的銅鍾。”
瞥見陸明修變了臉色,殷尋故意頓了兩頓,然後才接著說道:
“先前那些怪物,正是在鈴聲響後驟然出現,我身處音波之中,也覺得心緒不寧,神思混亂。
“既然這異變很可能由聲音操控,如果我們在風鈴響時敲擊大鍾,對那些音波進行幹擾,是否就能夠減少危機,甚至解除困境?”
殷尋說完話後,便抬起眼眸,有些忐忑的望向男子。
接觸到她回視的目光,陸明修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
“按照樂理,的確有音律相搏之說……”
能夠走到這一步的,都不是什麽蠢人。殷尋稍加提點,便有懂些門道的出言附和。
“就算此法無用,試一試也沒有壞處。可惜這塔樓太過高大,我等無法禦空,要想上去還得費一番功夫。”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書生,看他細細瘦瘦的模樣,可能還真會力不從心。
不過其話音未落,便有一名大漢毛遂自薦的站了出來:
“嘿,這有什麽難的!俺雖然沒你們腦子靈光,但憑著這身蠻力,也能爬他個百十層樓!”
殷尋挑了挑眉,見此人長相憨厚,肌肉虯結,應該進行過煉體。
再聯係到身旁魏安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推測其八成是須臾山的弟子,還是跟魏安不太對付的那種。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道友了。”
年輕書生作了個揖,淡淡的扯出抹笑來。其餘修士見有人出頭,也都從善如流的表示了讚同。
於是大漢將袍子一撩,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徒手攀上了那座數十丈高的塔樓。
一群人仰著脖子進行圍觀,對於修者來說,那場麵實在有點可笑。
“臭丫頭,老趙他不會有什麽事兒吧?”
魏安攪了半天衣帶,終於忍不住朝殷尋問道。
少女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瞟他一眼:“放心吧,大家都看著呢,他皮糙肉厚,出不了什麽事兒的!”
…………
大漢身手利落,攀爬過程也非常順利。
不出半晌,他的手便已夠到了第七層的樓板,隻需要弓起腰輕輕一躍,便可以觸到那口大鍾。
然而就在這時,靈息驟變,那些密密麻麻的風鈴再次詭異的響了起來。
眾人隻覺得頭皮一麻,紛紛召出武器,環顧四周,防備著即將出現的怪物浪潮。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把那鍾敲起來啊!”
見大漢也被那鈴聲鎮住,仍舊傻乎乎的吊在簷上,陸明修也有些不淡定了。
“哦,哦,好!”
大漢經此一激,這才反應過來。
他鎮定心神,提氣一躍,穩穩地落到台上,敲響了那口兩人多高的銅鍾。
“鐺鐺鐺……”
木錘與金屬的撞擊之聲,在天地間激起一陣深沉而宏大的回音。
原本因鈴聲亂了陣腳的弟子,在聽到這乍起的清響後,心中都為之一振。
似乎真有點兒用?
感受到與上次明顯的不同,眾人漸漸燃起了希望。
可惜好景不長,遠處大片的鈴聲雖然被壓了下去,廣場附近的風鈴卻越搖越急,聒噪得讓人心驚。
尤其是天音寺尖頂上掛著的那串,好像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瘋狂撕扯著,將作為領頭的對抗發揮到了極致。
兩股力量此起彼伏,呈現出一種近乎拉鋸的狀態,廣場的各個路口,漸漸現出了怪獸群猙獰可怖的身影。
“怎麽辦?”
眼看著局麵陷入僵持,不少人開始慌了起來。而之前大出風頭的陸明修,自然成了他們首先指望的對象。
“先別亂……”
少年望著前方,眉頭緊緊地簇了起來。
“那頂上的鈴鐺非常奇怪,似乎對周圍的靈息有引導作用。如果能想個辦法將其破壞,或許還能夠有所轉機。”
“這有何難?”
白如歆方才吃了暗虧,正是急於表現的時候。此刻見心上人麵露難色,她便直接雙手掐訣,換出了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劍。
那劍極窄極薄,通身泛著藍光,出鞘之後,便化作一道寒芒,呼嘯著朝寺院尖頂衝去。
殷尋還來不及阻止,就聽見“噗嗤”一聲悶響,那連接風鈴的鏈條被輕而一舉地斬開,周圍細密的響聲也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然而,目睹此景的眾人並沒有放下心來,反而齊齊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他們看到,隨著風鈴的墜落,那鏈條的斷口如同一條被利刃切開的動脈,開始汩汩地噴湧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