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倒不是自責。


  木子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掌紋,她想起幾個月前,她剛到北京不久時,那個出租車師傅說的話。


  “姑娘的手相,貴不可言。”


  貴不可言?看著自己手心的粗繭,似乎往日種種伏低做小,點頭哈腰,屈辱賣笑曆曆在目,卻又在煙消雲散後,無人知曉。


  木子後知後覺的愉悅了起來,她看著電梯層數不斷上升,撐著臉問:“那開會的時候,那小表哥來不來?”


  肖羽洲:“他也是股東之一,要來的。”


  木子:“那你之前說我是大股東,是什麽大股東?”


  肖羽洲:“三總之前持有BLUE R集團百分之三十九的股份,轉贈給您百分之十六,所以您現在是大股東。”


  木子之前聽肖羽洲科普的時候,大概了解了一下,基本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是集團最大話語權和最終決定者,很多其他的大股東,持有百分之一,就有投票權,那自己百分之十六豈不是很多?


  林柆鼻腔哼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木子抿了抿嘴,卻沒有壓下嘴角翹起的弧度。


  電梯到了,密碼鎖開門,林柆推木子進去,麒麟躲了起來,木子喚了幾聲,麒麟才探頭探腦腦的出來然後搖晃著腦袋,高高的翹著尾巴,嘴裏不停喵喵地叫著,木子摸了摸它的腦袋,客廳中央的水晶吊燈,奢華又亮得有些刺眼,木子看過去,竟然覺得很適應。


  林柆看著行李早已放在門口,她拿著自己的紅色行李箱。


  “我走了。”


  木子:“你走什麽?”


  林柆手臂放在行李杆上,“不然呢,我住這裏?”


  木子看著林柆,她表情冷淡,有些哭笑不得:“對啊……不然呢?”


  林柆抬著下巴:“我不住那家夥的房子。”


  木子單手把麒麟抱在懷裏:“那怎麽辦?我也不住這裏了?把她給我的東西都丟了?然後撿起我的二兩骨氣回成都租個小破房子,然後等著手腳好了,繼續遊戲直播?”


  林柆臉色有點難看。


  木子拉了拉她的袖子,“我前男友們,也沒見你這麽排斥。”


  林柆甩來木子的手,看著仰著頭看著他們的麒麟,轉身拿著行李箱:“反正我要走,耶穌也留不住我!”


  木子:“林晨走之前給我留了三十萬。”


  林柆耳朵一動。


  木子:“你要嗎?”


  林柆耳朵又動了動。


  木子:“在我包裏,自己來拿。”


  林柆耳朵又動了動。


  木子:“我知道三十萬你不夠用,我把我家底掏給你,去經營你和朋友的公司可以嗎?”


  林柆這才轉過身:“那……也不算公司,就是個人工作室罷了……”


  木子拉著林柆,仰著臉:“都給你,好嗎?別走。”


  林柆受不了木子這樣注視著她的模樣,隻好轉臉看著肖羽洲,又哼了一聲:“我……不要你的錢!我自己想辦法,你也……不用這樣……我留下陪你就是了。”眼睛瞟著肖羽洲:“回去告訴那個死變態,來找麻煩她就死定了!”


  木子扶額。


  就這麽林大小姐終於住進了木子的房子裏,成了新室友兼廚娘。木子住在四樓,林柆住在她隔壁,因為房間大,隔音效果好,每次叫對方,還要大聲喊,於是林柆買了個管家搖鈴,要上廁所了搖一搖,有事了搖一搖。


  吃飯了也搖一搖。


  木子看著三餐,又歎氣,雖然林柆的手藝很好,而且做菜的花樣不重樣,光是叫出菜名都讓人食指大動,什麽胡蘿卜鱈魚粥啦,什麽雜蔬蝦仁蝴蝶粉啦,蜜汁烤肋排,白菜炒豬肝,茶樹菇老鴨湯,排骨蓮藕山藥煲湯……可以一個月,頓頓不重樣。


  但問題來了。


  如果這些菜都不加蔥薑蒜,調味品隻有鹽巴且沒油,讓你天天吃,你愛吃嗎?

  生生補了一個多月的木子,回家後,隻是換了更多種類的湯和粥喝。木子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淡白了,之前半夜背著林柆點外賣,人家也不讓進,家裏的零食可樂全部沒有,簡直要瘋了!做夢都是火鍋幹鍋小龍蝦燒烤啤酒老幹媽!

  回家至少可以對著大屏幕打遊戲,但木子首先要固定左手的石膏,然後每玩半個小時,就會被林柆強製休息十五分鍾,木子剛砍怪砍的快死了,林柆過來按了暫停。


  “該休息了。”


  木子:“最後一刀,讓我砍最後一刀!”


  林柆:“不行。”


  木子守緊手裏的手柄:“是兄弟就讓我砍一刀!我保證一刀就死!就砍最後一刀!”


  林柆雙手環胸:“我不是你兄弟。”


  木子揚眉小聲說:“姐妹?讓我砍最後一刀。”


  林柆:“叫老婆都沒用!”話一說出口,兩人都愣住了,林柆耳朵尖紅透了,木子心頭一緊。


  一時間遊戲室裏靜的隻聽得見呼吸聲。


  木子還好死不死地看著林柆兩隻緋紅的耳朵尖,以及她背後張牙舞爪隻剩一滴血的怪。


  木子小心翼翼地遞出手柄,“那我不玩了?”林柆看著木子遞過來的手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然後沒接手柄,直接把電視關了。


  木子:“???”


  林柆一跺腳拿著手柄走了。


  木子:“不是……就休息十五分鍾,我遊戲還沒保存呢。你關機幹嘛啊!”


  木子輕輕搖晃左右的手腕,所以是哪句話惹到她了?

  可木子又不敢去和林柆正麵剛,問她:“你生什麽氣?!”她隻能鵪鶉般的看遊戲實況,然後發現晚餐和早餐連鹽都沒有。


  姐姐,你知不知道,人可以不不吃飯,但不能不吃鹽啊,不吃鹽沒力氣的啊,我打遊戲沒力氣啊!


  雖然食物的香氣還在,但老祖宗花了幾千年研究料理佐料,是為了照顧我們的味覺的,不是讓你天天給我展示食物本身最純粹的味道的,我不需要品嚐什麽高端的食材,簡單的料理方式,我隻想吃我的垃圾食品!哪怕來桶泡麵也好啊!


  早在之前,廚房還有瓶老幹媽,木子饞了可以吃兩顆,但現在老幹媽也不見了。


  是不是因為我沒叫你老婆嘛,我叫還不行嗎?


  不用懷疑,木子覺得自己撐不了兩天,就會因為想要食物放鹽,以及多打回遊戲,把自己賣了。


  木子饞的不行,發現冰箱有蘋果,她趕緊去洗了一個,又想討好林柆,給她洗了一個,剛啃一口,人事部和宴會廳的主管就敲門找她有事商量。


  木子穿著睡衣,頂著雞窩頭,啃著蘋果,滑著輪椅下樓開的門,不要問怎麽下的樓,問就是有電梯。


  她打開門,麒麟探頭探腦的在後麵偷窺。


  張主管和鄭經理先是愣了愣,然後才說明了來意,晚上舉辦了晚會活動,之前和肖助理報備過,想邀請木子去露個臉,說兩句話。


  木子拿開蘋果,嘴唇紅豔豔的,“我知道,幾樓?幾點?”


  張主管:“二樓大廳,到時候禮賓部會上來接待您的。”


  鄭經理:“我們是八點半開始,您什麽時候來都可以,我們十點半結束。”


  木子點了點頭,然後又往後看了看小聲問:“酒店不能送外賣嗎?”


  張主管愣了愣:“啊?外賣嗎?員工都有員工餐的,而且外賣人員都是不允許進酒店的。”


  木子:“哦……好吧……那我晚上要來之前,給前台說著,你們別讓禮賓部等我了,你們開心玩,不用管我。”


  關了門,木子又坐電梯上樓,林柆這兩天有點忙,經常通宵趕畫,每次敲門都在打電話,也不知道在幹嘛,木子敲門的時候,林柆開門,把手指放在嘴巴上,木子閉上嘴繼續啃蘋果。


  林柆:“他要臉嗎?就三十萬敢在我麵前嚶嚶狂吠?!一個破公司靠嘴哄人呢?!之前繪音集團給了八十萬,我都沒出手,他們既然覺得喜歡,就拿出點喜歡的誠意來,誠意足了再和我談。什麽?讓我不要用錢來衡量,侮辱了藝術?侮辱了他的真心?!你問他,他怎麽證明真心喜歡這個漫畫的,而不是看重它的商業價值,他嘴巴說喜歡就喜歡嗎?我他媽還喜歡埃菲爾鐵塔呢!人巴黎政府能送給我嗎?!”


  林柆眼含譏誚,滿臉嘲諷地繼續說:“你問他,養個情人,或者外招個員工,嘴巴說喜歡就可以了的嗎?人就指著他的喜歡活下去,喝白水呢?!那這個世界太簡單了……喜歡這個東西,是需要媒介的!求佛呢,你就老老實實磕長頭,轉山轉水,求人呢,你就屈膝低三下四,買版權呢,你就把錢給足了,你跟他說,下次再在我麵前,空口白牙說喜歡,我他媽在網上掛他!”


  木子衝林柆眨了眨眼,伸出手裏的蘋果,“吃嗎?”


  林柆接了過來。


  木子:“你們要賣什麽?”


  林柆看了眼蘋果,“沒什麽,就我工作室那妹子的條漫,他們想買版權,拍電影。”


  木子一喜:“那挺好的啊,什麽條漫我去看看。”


  林柆:“也不是什麽……價錢還沒談攏呢,好幾家公司還在談,再說吧……也許最後不賣了呢,你要去廁所嗎?”


  木子:“不是,你和我說你晚上要出門對吧?剛才酒店的人找我,說有個晚會,讓我去看看,順便說兩句話。”


  林柆:“我七點出門,你要吃什麽我提前給你做,晚上可能回來晚點。”


  木子:“晚會有吃的吧,我和他們說了,給我煲點湯喝就行了。”


  林柆:“蔥薑蒜都不能放,醬油醋都不能放,你說了嗎?”


  木子:“……”


  林柆:“我等會去和他們說。”


  木子:說你的,反正我不喝。


  林柆低下身子看了看木子的額頭:“你看你這裏,就是之前沒忌好口,顏色都深了,車禍又崩了一次,再不好好養養,你這以後上鏡可怎麽辦啊……”


  木子不在乎地說:“沒事。”


  林柆歎了口子,拿手碰了碰木子的下巴:“這裏也是,哎……”


  木子:“沒事……隻要不靠近了放大了看,看不出來的,我也……”不靠臉吃飯了。


  林柆碰了碰,心疼地輕輕吹了吹:“還癢嗎?”


  木子:“有點。”


  林柆:“那是在長新皮了,我們再忍忍,等完全長好了,再用凝膠塗,應該能恢複的。”


  木子快哭了,嘴裏都能淡出鳥了,再吃下去,活著都沒意思了!情緒都要崩潰了!


  林柆推木子把頭洗了,木子躺著感受著林柆修長的手指,撥弄著自己的頭發,覺得她的技術是越來越好了,可越想,越想哭,她不死心地問:“那我……還要吃幾周?”


  林柆:“沒多久,就再多一兩個月……”


  木子隻覺得水聲越來越大,她知道,林柆的一兩個月就是至少兩個月。


  等林柆幫她把衣服換了,木子坐在那裏,看著鏡子裏的林柆,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毛衣,下麵是淺色闊腿牛仔褲,頭發散下來,烏發紅唇白膚,可就是那雙眼睛,有點太妖太邪了,和林晨很像,林晨的眼睛看過去就是痞了點,笑起來,感覺不正經。


  林柆的眼睛就是上揚的狐狸眼,加上五官精致,整個人看起來很具有攻擊性,笑起來就覺得她要殺人了,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模樣。


  林柆的脾氣,也確實不好惹。


  木子又想起以前和林柆出去玩的時候,那個告白的男生,被林柆從頭到尾用不屑的眼神看了個遍,然後說:“我不和長得醜的說話,麻煩你識相點。”


  看著林柆手指修長隨意撥弄著她的頭發,弄得木子癢癢的,那年運動會兩人單腿綁在一起參賽的時候,林柆的高馬尾也是有意無意地掃在木子的臉上,弄得她癢癢的。


  木子:“你晚上出去,是為了版權買賣的事情?”


  林柆:“嗯。”


  木子:“那你……說話就……收著點,我這個樣子,過去也是被人打,尉遲……她估計還不如坐在輪椅的我……”


  林柆扯了下木子的耳朵:“開什麽玩笑,我什麽時候需要你給我撐腰了……”話還沒說完,林柆垂眼看到了木子的後脖子的那條很深的傷痕,她還記得那年,木子單手抓住劃她臉的刀的時候,脖子被後麵的人劃了一刀。


  她看著自己被扇腫的臉,臉色開始發青,絲毫不在意自己被劃傷的脖子,血浸透了她的黑色運動衫,她鬆開刀刃,低頭提高了褲子,打了個蝴蝶結,再抬眼的時候,瞳孔是一片燎原怒火,林柆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木子,也為那樣的她不可遏製地心動了起來。


  明明是血腥暴力的鬥毆,是單方麵的欺壓,木子扯著那少女的頭發,一巴掌一巴掌扇的極狠,但林柆卻為那樣暴怒的木子,癡狂,那一刻,她捂著跳動的心才知道,自己對她的各種小情緒,對她的吃味,不是什麽友誼或者這女生的占有欲,而是愛情。


  林柆那手指尖碰了碰那裏,隨即低頭在傷疤上印了一個吻,溫熱的唇瓣貼著溫熱的脖子,讓木子整個人熱了起來,她僵住了,不敢動,林柆繞到前麵,半跪在輪椅旁,接過木子的手掌,攤開看,還能看到靠近手腕和掌中下麵刀傷。


  林柆拿頭撒嬌般蹭了蹭木子的手掌,然後小鳥啄吻般沿著那條傷痕來回親了起來。


  木子整個人呼吸都停住了,一動不動,連脖子都不敢挪一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下一秒就要發生什麽她無法承受的事情。


  可林柆吻了吻,抬頭看著木子,笑著說:“你別緊張……”


  木子挺著僵硬的脊椎,心裏默念:


  我沒緊張……


  我不緊張……


  我為什麽會緊張……


  不就是我朋友睡了我之後又親了我嗎?


  哈?有什麽好緊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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