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雖然一隻手臂綁上石膏,但手指還是能動的,就是抬手吃飯的樣子滑稽了一點,可又不能用輸液的手吃飯。
楚杳姊歎了口氣,又笑了笑,她伸手摸了摸木子的發頂,“我喂你吧。”說著便去打開了門,革音在外麵依舊撐著臉,她今天帶著頂白色的貝雷帽,穿著一身白貂,整個人猶如裹在雪裏,隻剩一頭金色的卷發,像是被埋在雪裏的金毛幼犬。
楚杳姊把革音推進去,肖洲羽從外麵不好意思地晃了晃手裏的零食:“我在樓下超市買的,看大家都拿著東西,不太好意思空手來。”
木子看著兩大口袋的零食,楚杳姊接過碗,喂了木子口雞湯。
肖洲羽把口袋放到桌子上,搓了搓手看了眼革音又衝楚杳姊點了點頭,然後才不好意思的向木子報備:“三總,讓我以後跟你混。”
木子:“哦……啥???”她突然覺得腦仁疼。
肖洲羽:“馬上過年了,公司要舉辦年度會議,還要總結審核這一年來的十三個分店的情況,你作為一店的大股東和老板,是要出席的,所以就派我來給你補補課。”
木子狐疑地看著肖洲羽又想著張於忠,她懷疑昨晚上的事情,張珊珊是不是知道了?她在暗中監視自己?可……她知道了,肯定會不顧一切的阻止啊?還是……隻是碰巧而已。
革音握拳捶手,不滿道:“李長玉可是被你晾了兩個多月了,要補課也是先補我音木集團的!”
革音不說,木子都忘了,李長玉是前貓魚總裁助理兼執行秘書長,被李長宏不知道安插到哪個犄角旮旯裏了,雖說這一個多月,沒有遊戲直播,但偶爾還是會在微博回複粉絲消息,再加上她被車撞後,電影上映,風杳CP被炒的很熱,木子又懶得和顧渢說話,兩人絲毫聯係都沒有,除了剛被撞那會,假惺惺地來探望過她,看來兩人的CP是要涼了,自己之前切個小號去圍觀兩人的cp超話,電擊閱讀也才幾十萬,而且一半都是衝著視頻剪輯去的。
但木子的關注量好似比之前還低了,除了#戰損美人爆過之後,也無人問津了。
電影剛上映的時候,票房火爆,一眾好評,可之後就持續走低了,因為受眾年齡段偏低,各大公眾號營銷號拉扯今年的另一部文藝片,撕在一起,一時間腥風血雨,樹大招風,楚杳姊更是在風口浪尖中,但這人好似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幾年,練就一身銅皮鐵骨,記者采訪她的時候,她就笑著看著,挑著眉毛。
一時間#拽姐又爆上熱搜。
對於癱在床上,除了睡就是吃的木子來說,對外界的事並不太關心,她甚至都不知道票房已經衝到十三億了,但刷短視頻的時候,還不止一次刷到了楚杳姊的各種剪輯,各種拽,她現在抬眼,如同僵屍一樣的張嘴,嚼著楚拽姐喂得飯菜。
楚杳姊素著一張臉,隻抹了點唇膏,整個人比上妝的時候要柔和不少,這細心喂飯,滿臉寵溺,和這網上看得怎麽差這麽多呢?
要是半年前,誰告訴木子,你會和影帝演電影,影後是你親姐,她還喂飯給你吃,木子隻會覺得還不如地球被外星攻占來的真實,可就這麽一個時常隔著屏幕裏見到的人,就這麽一下近距離接觸了下來,木子又覺得,好似真實也不過如此,也是眉下一雙眼,鼻子呼吸,嘴巴吃飯,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要是被粉絲看到,不用猜都是知道全是些什麽#魂穿木子 #我想當那個勺子 #我也想被車撞之類的。
“老婆!老婆!我問你話呢!”木子才回過神,看著革音。
木子:“你怎麽……又叫回去了?”
革音:“不然呢?我發現我是啥便宜也沒撈著!因為考慮你朋友的感受,連嘴癮都戒了,現在想想,也隻有腦補和嘴癮這兒兩件趣事了,不能再被剝奪了,就算那林狗把我舌頭繳了,我也要叫你老婆!”
木子看著楚杳姊抿嘴一笑,有些頭疼,張嘴繼續當個沒有感情的幹飯人。
等林晨回來,木子才又變回鵪鶉模樣,她本以為林晨還會說她兩句,但他隻是歎氣地拿著凳子在病床旁坐了許久,久到外麵的雨變小了,革音端著自己剛煮好的茶對他說:“大舅哥,來喝茶。”
林晨臉皮一抖,眨眼的頻率增加了,端著茶,不知在想什麽,隻看了一眼木子又看了一眼革音,喝了口茶,才歎了口氣:“你又和這位在一起了?”
木子:“???”
革音瞬間神色飛揚,連忙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把貝雷帽一甩,挺直了脊椎,像是下一秒就要說出驚人之語。
可革音還沒說話,林晨整個人有些繃不住了,他目光如炬地看著革音那兩條腿,瞪直了雙眼,然後自我安慰似的說道:“不是……?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木子:“……”所以林晨還是個腦補王?他剛才腦補了什麽,有沒有人能解釋下?
革音深吸一口氣,還沒開始長篇大論的演講就被木子出聲打斷了:“哥,我和革音沒關係,她和我一樣,還有林柆,我們以前是同班同學,現在她是我老板,叫你大舅哥事叫著玩的,別當真。”
革音隨即又垂頭喪氣地坐回輪椅上。
林晨捧著手心裏的茶,看著透明茶杯裏麵殘留的水漬,磨了磨牙才說:“我下午要去談生意,明天就回去了,我問了下醫生,你再輸一周的液,就可以在家裏療養了,林柆會留下來陪你的,她脾氣是愈發古怪了,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我媽昨晚還問我你好點了嗎。”
木子點了點頭,林晨陪她在北京呆了一個月了,中途小姑和林阿姨也都來看過,別人還有公司要管,實在不應該再浪費別人的時間。
林晨:“我看你現在和以前也沒什麽長進,還是像個缺心眼的丫頭片子一樣,林柆也是個傻的,也不知道留她在這裏,是誰照顧誰?你倆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木子:“哥,我……這麽多年都好好的,你也別替我操心了,我過得挺好的,很多事也沒你想的那麽糟糕,就都挺好的。”木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讓林晨寬慰,隻能重複的說著‘我挺好’‘我蠻好’‘我真的過得好’,不知道是在催眠自己,還是催眠別人。
林晨:“那我走了,林柆那家夥,你該罵就罵,別慣著她那臭脾氣,都二十多的人了,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公主……”
革音:“你說得對!就不該慣著!”
觸不及防響亮的一聲讚同,讓林晨愣了一下,隨即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林晨去衣架把大衣穿上,從包裏拿出張卡,放到木子櫃子上,“卡裏三十萬,你讓那家夥省著點花,告訴她今時不同往日了。”
木子點了點頭,林晨拿手摸了摸木子的腦袋,然後轉身出門了。
革音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撐著臉說道:“當時我堂兄也是這樣,丟了一張卡給我,說裏麵有五十萬歐元。”
木子:“然後呢?”
革音:“我叫住了他,說卡佩家族的小兒子的人頭才值這點錢?”
木子:“……”為什麽突然切換到了黑幫頻道?
革音撐臉回憶:“然後堂兄也沒回頭隻留下個背影,於是我就拿著卡裏的錢買了套衣服,拿著請柬進了酒會。”說著她笑著看著木子,“你以為我是在酒會殺他的?不是,我是找了個舞姬,把他釣到湖邊的小樹林,一槍結果了他。”
木子拿手指了指旁邊的薯片:“幫我開一袋。”
革音挑了個番茄口味的放到桌子上:“你還想聽?”
木子點了點:“大佬,繼續繼續。”
其實,早在很早以前,木子看著革音手腕上層層的疤痕就覺得不對勁了,木子記得有節班會課,老師都去開會了,班長放了部魔幻電影,裏麵有個情節是一個臥底在後麵一刀一刀把一個正派人物捅死,當時革音還是木子的同桌,她撐著臉,嘟囔著說:“太假了。”
木子轉臉看她,昏暗的燈光下,木子看不清她的表情。
革音轉眼看著木子:“人被捅的時候,是說不出話的,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木子:“你怎麽知道?”
革音抿著嘴小聲的回了一句,當時電影的聲音太大,革音的聲音太小,木子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革音的漢語不好,那句不太標準的發音:“因為我捅人的時候,他們都沒聲音……”
太久太久,久到木子都懷疑這段記憶是否存在過了,而如今,木子吃著薯片,聽著革音講自己是如何在家族各色牛鬼神蛇之間周旋,這人長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聲音又是軟糯的蘿莉音,身量也不高,身體也孱弱,可這樣的人,在木子麵前突然鮮活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又臭屁的炫耀著自己的曾經。
本是見不得光的事,但在木子發亮的雙眼裏,革音竟覺得,說出口有種英雄炫耀獎章的感覺,末了她還不好意思地補充道:“那些人,也不是什麽好人,大家心裏都清楚,再加上我下手之前都查過的……”說著麵皮一紅。
木子看著革音,眼淚突然流了下來,革音手忙假亂地拿紙去擦拭,木子笑了笑,看著革音,“再多說說,我愛聽。”
曾經,尉遲,林柆還是木子三人去旅行的時候,遇到過台風,把三人困在島上酒店裏整整七天,那時候,打雷閃電,好似如世界末日般,人人惶惶,這個注定難眠的夜裏,尉遲說起了死亡 ,她問:“你們誰想第一個死?誰想第二個死?”
林柆:“你想第幾個?”
尉遲:“最後一個吧。”
木子有些不解,尉遲總說這個世界吵鬧又無趣,為何還願留戀世間。
尉遲:“木子就第一個吧,這樣我和林柆就可以在你的墓前,講述你的一生,然後我再在林柆的墓前講述她的一生。”
木子:“那……誰在你的墓前講述一生呢?”
尉遲目光平靜,語氣淡漠:“愛誰誰吧?我的一生平庸之極,無甚可講,無甚可說。”
窗外的風叫囂的厲害,屋內燭火搖曳,周圍全是陰森的黑暗,十八歲的林柆呆呆地看著尉遲,愣愣地問:“你們說……是緬懷故友令人悲傷,還是我們三都死在島上,一起立墳更悲傷?”
木子:“後者吧,前者至少還要等幾十年。”
尉遲:“後者……”
木子想要多了解革音,了解她的那段曾經,隻存在她記憶的故事,想在將來的某個淒風苦雨或是大雪皚皚的日子,去講述她的故事,直到這一刻,木子才明白尉遲的意思,和她當時眼裏的複雜。
人們害怕死亡,但死亡不會令人痛苦,痛苦的是活著的人,帶著死去的人的回憶,日夜折磨,淒楚緬懷,在每個深夜想起她們曾經的故事和青春,日出後,又想起周圍好友一個個離自己而去。
這一刻,木子突然不想當第一個人了,也許她應該當最後一個,林柆那無憂無慮樂天的模樣,不適合苦情戲,尉遲可以安慰悲傷的木子,最後木子去緬懷她們,緬懷那段沉入汙泥,被兩隻手拽出來的喘息和如同燈塔般指引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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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一章有個細節,就是忠叔看向肖洲羽的時候,抬了下眉,這是暗示啊!肯定不是三總想道歉啊,是忠叔看到痕跡了,禍水東引呢。但出於什麽心理呢,比較複雜,你自行腦補。
我想想木子以後的生活,BLUE R大股東,一店老板,之後還要繼承音木集團……之後豈不是橫著走,想想就不要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