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全有
向前六耳預測到,那小猴下山之後,徑直回了花果山,又鬧了龍宮地府,這才被詔安上天,可是不知怎的,等六耳在旁觀測,卻又不同。
悟空屢次過家門而不入,雖不知緣由,卻也叫一直在旁窺探的六耳獼猴抓住了空子,趁著悟空久不歸家,占了花果山去。
原本六耳是打算,在西行途中,趁那小猴與取經人鬧翻離開之際頂替他,如今有了這個機會,六耳思來想去,隻覺得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那小猴既然舍了花果山,必定會錯過此番天庭宣召,那他便不客氣了!
那六耳起了心思,起先為著穩妥,還化作悟空麵貌,去占了花果山美猴王之位,等到去龍宮取了大禹神鐵,得了披掛,又提前扯起齊天大聖之旗後,他便再不肯遮掩,幻化回自己的相貌,仿照悟空姓名,給自己取名做侯全有,也不管花果山群猴如何震驚,並不解釋自己來曆,隻靜待自己事發,被天庭諸仙和玉帝發現。
因著心知地府有地藏和諦聽在,這兩位他不好輕易招惹,因此六耳不敢如那小猴兒一般前去胡鬧,但他思量著,想來去鬧了一回龍宮,就足夠引起天庭注意了。
六耳一時疏忽,未曾注意到那想要去告狀的東海龍王竟被悟空攔了,好在如今到底事發,也還算一切盡在計劃之中。
此時金星下界,一切都蓄勢待發,猶如箭在弦上,停不得了。
想到此處,六耳不由得誌得意滿,叫了小猴兒來吩咐道,“等會兒有個白胡子老頭兒來訪,乃是天庭來人,莫驚擾了,好生請進來見我,可知了?”
小猴子們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地應了,並不敢細問,急忙忙轉身奔出洞去告知他人。
這個大王不如從前的大王好說話,雖麵上慈和,實則心冷得很,但有忤逆,輕則攆出花果山自尋生死,重則被打得吐血,再者其人神通廣大,哪怕是小猴子們在背後輕輕嘀咕詆毀兩句,都能立馬叫他揪出來加以嚴懲,因此眾猴敢怒不敢言,隻一心盼著美猴王趕緊回來,將其趕跑。
六耳才不在乎小猴子們怎麽想,左右花果山不過是暫居之地,跳板一樣的地方,若不是怕妄造殺孽,惹來因果,他早就滅了這一群嘰嘰歪歪每日裏吵得人心煩的小妖了。
金星來得很快,才降下雲頭,就有小猴子們過來迎,“可是天庭來使,我家大王等候多時了,這邊請。”
太白老頭兒捋捋胡子,心中一歎,看來靈霄寶殿上發生的事,果然沒躲過那六耳獼猴的法力窺探。
即將見到洪荒大妖,太白金星也難免緊張,抱緊了懷中聖旨,被一群小猴子簇擁著來在水簾洞中,六耳獼猴早就端坐在寶座之上了,見著太白也並不下來行禮,抬手示意,“此處簡陋,招待不周,金星請坐吧!”
太白恭敬行禮道,“大王在上,老朽哪裏敢坐,站著說話便行。”這猢猻脾性極酸的,曆來翻臉不認人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敢造次。
六耳冷笑一聲,“你有何不敢,向前還不是說我,無有師承,不知人倫體統,出言狂妄不知尊卑敬畏?”
太白嚇出一腦門子冷汗,連忙解釋道,“那不過是情急之下的托詞,大王莫怪,老朽此番給大王討了玉帝聖旨來,招大王前去天庭享福,總歸一番好意,大王可不要誤會老朽呀!”
六耳冷哼一聲,“好意?無官無職,空有名號,此等好意,金星可真是盡心盡力啊!”
這話說得陰森冰冷,殺氣十足,太白心中叫苦不迭,隻得告饒道,“大王若是不稱心,不如先隨老朽上得天庭,等過些時日,老朽再想法子,悄悄疏通,給大王謀劃個好職位,不知您意下如何?”
六耳眼珠一轉,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打算咽回了肚子,自己想當那兩界山山神,這會兒便說出去,若是走露了風聲便不好了,但是能得太白這一句話,就得板上釘釘,砸實誠了才好。
因此冷笑著道,“金星可別平白糊弄於我,空口白牙,說了不算,我最後也隻能吃個啞巴虧!”
太白金星一聽,這是有門兒啊,趕緊道,“小神這便立誓,若有違心之言,便叫我受三災而死!”
三災利害,但凡修行之人,無有不怕的,老頭兒能用這個發誓,可見不是虛言了,六耳心滿意足,這才走下寶座,扶起太白金星,笑嗬嗬地道,“如此便辛苦金星為我奔波了,您老辛苦!”
太白擦擦額上汗水,隻道豈敢!
六耳重新通報了姓名,說自己如今有名有姓,乃叫個侯全有,太白便掏出仙毫,沾沾口水,在聖旨上添了名字,一道金光閃過,從此六耳獼猴侯全有,變成了天庭認證的仙官了。
雖未曾得“齊天”之名,卻也得了個大聖的封號,六耳獼猴也不計較這個。
二人哈哈大笑,六耳這就要隨金星上天,太白乃是個厚道人,便道,“大王一去不回,這山間猴子猴孫,也該妥善安置了才是。”
六耳哪裏顧得上這群不值一提的小妖,滿不在乎地道,“他們天生地長,祖輩在此定居多年,有我無我,都是一般過活,金星何須在意!”
太白心裏還惦記著那小石猴兒,本想打聽打聽,但是瞧著這六耳一臉不耐煩,也隻好架起雲頭,帶著他直奔南天門而去。
六耳如願上了天庭,也不想惹是生非,倒比悟空當年要老實許多,安安靜靜進了南天門,到了靈霄寶殿之上,對著玉帝一拱手,道一聲,“陛下別來無恙”也便罷了。
眾仙眉頭緊皺,本想叱責他不恭,但是見玉帝臉上都笑嗬嗬的,說些,“大聖許久未見,風采更勝當年”之類的敘舊之語,便把嘴巴都閉上了,隻做沒瞧見這猴子失禮之處。
人家玉帝都不在意,他們跟著計較個什麽勁兒呢。
六耳法力高強,又是洪荒時代的大妖,玉帝無論如何也不敢以弼馬溫之位辱之,隻賜了仙府、仙官,便叫六耳安心居住,又道,“大聖乃是洪荒前輩,早就該來這天庭才對,何苦在下界苦熬,今日起,便安心在此處修煉,若有什麽不妥,隻管來尋朕就是!”
六耳心知肚明,這不過是玉帝的謙虛之詞,隻是這當年道祖身邊的小道童如今知情識趣,頗為給臉,他也不好不給人家麵子,乃道,“承蒙陛下不棄,招俺老侯上得天庭,如今陛下乃三界之尊,俺老侯是哪個牌位的人,陛下給臉,老侯不能不接著,這天上若有什麽官職,哪怕是給陛下養馬,給王母娘娘看看桃園,俱是行的,總歸叫俺出出力,別混吃等死就是。”
有個一官半職的先幹著,到時候也好調動,否則平白無故的下界去做山神,到底惹人矚目,實為不妥當。
這話一出,玉帝心中頓時舒暢了三分,隻是他一想,王母的蟠桃園滿園的桃子可是快熟了,這六耳天生猴性,哪有不愛吃桃子的,自己可不敢叫他去看那桃園,否則到時出了事,蟠桃有個一星半點的損傷,王母怪罪下來,猴子先還罷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便問旁邊仙官,“既然大聖如此說了,那你看看,何處有空閑的官職,可叫大聖打發打發時間啊?”
仙官出班稟報道,“陛下,各處都不缺人,恰巧禦馬監缺個正堂管事,正和大聖之意……”
六耳便道,“天意如此,那老猴便領了此職位吧!”
玉帝點頭讚同,也未曾說什麽弼馬溫之語,好聲好氣地派人領著六耳去入職、認人,接管仙宮,下屬,忙活了小半日,這才安定下來。
朝會散去,玉帝又叫了太白來,他心裏還是放不下那小猴,可是太白卻道,“小臣到了下界,未曾尋到機會打探那石猴下落,雖匆匆而過期間也留神看了,但花果山內外並無石猴蹤跡。”
玉帝歎了口氣,麵上帶出一點惋惜之色來。
太白見他十分惆悵,便開解道,“那石猴天生地長,識天時,知地利,慧根非凡,自有趨利避害之能,再者小臣瞧著,那六耳身上如今並無什麽血債孽緣,應該多年未動殺念了。如此這般,想來那石猴兒應該隻是躲了,未曾遇害的,陛下切莫心憂了吧!”
玉帝聽了,眉頭稍解,隻是仍鬱鬱寡歡,太白隻好道,“那不如,小臣再跑一趟,去凡間尋尋那石猴蹤跡?”正好他也趁機躲躲!
玉帝思量了一下,搖搖頭道,“不妥,那六耳初來乍到,對天宮各處都不熟悉,我瞧著他今日對你還算和善,你近期就不要外出了,多去他那處轉轉,略加引導,安撫一二,旁的事兒都先放一放吧!”
太白心中苦澀,又無法推辭,隻好領命,怏怏地去了。
自此天上地下一般無二的清淨,倒是王母娘娘蟠桃園中的仙桃熟了,正擬開蟠桃勝會,往三界遍灑請帖,黎山老母也收著一份,便招了弟子和師弟們,要帶著大家去赴宴。
請帖到時,凡間已經過去幾年,此時鹹陽秦王稱帝後,王朝氣數將近,眼看著驪山之地又要烽煙四起,黎山老母掐算一番,便對眾人道,“可巧此間煩亂,我便帶著你們回避一二,將山門鎖了,在天上流連些時日,等著勝會完畢,許是人間也消停了,咱們再回來。”
弟子們自然領命,黎山老母又問陳悟安道,“師父回了宮中,想必百十來年都未必能歸來,你們這一幫人,也跟我去吧!”
大師兄很是不好意思,他們靈台山眾弟子總共有四十多號人,比著師姐弟子多出好幾倍去,這麽一大幫子人上天庭打秋風,著實有些不體麵。
“怪給師姐丟人的!”
黎山老母笑道,“那有什麽丟人的,也是他們欠著咱們的,哪怕我帶更多的人去,也無人敢吱一聲!”
陳悟安聽了,心中歎口氣,也是,如今截教明麵上,也隻師姐一脈了……
眾師兄弟也都不是很高興,這一回上天,能瞧見成神的同門,也能瞧見往昔的仇人,心中百般滋味,總歸是不大得勁兒的。
那邊悟空卻正拿著天庭請帖細細觀瞧,心中思量:
“無當聖母?這是師姐另一個名諱?我怎麽聽著如此耳熟呢?”
“師姐師兄說了幾回師父回宮,到底回的是什麽宮?師父難道還別有居所不成?”
“當年菩提山求救,是師父不見我,還是恰巧如今日一般,大家都不在家久矣?”
種種疑惑,攪得悟空腦中迷霧一般,摸不到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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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出自司馬遷的《史記·越王句踐世家》
六耳洞察未來嘛~知道一句史記也不稀奇~
(強行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