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絕色(二十五)
冷血笑了起來, 他一定很高興,所以笑的也十分開心, 碧色的眸子中一片認真,道:“我相信你。”
他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就代表想的少,比起心思細膩的鐵手, 冷血更相信自己野獸一樣的直覺。
紅葉一聽這句話, 眸子中有一絲動容, 她的指尖繞上一縷青絲,道:“你救了我的命, 我才不會讓你送死……宜州的案子, 本就不是人類能解決的。”
鐵手神色一變,又想起奇香案中的死者,他們的屍身多日不腐, 帶有一種奇香, 好像在美夢之中離世一樣,沒有一點反抗的痕跡, 不似人類所為。
他思忖了一下, 神色嚴肅了起來, 道:“莫非宜州案的凶犯,也是從地獄回到人世的鬼怪不成?!”
追命曲起一條腿,衣襟又鬆散開了,一拍大腿說道:“是了, 方才豔無憂還叫你紅葉大人,可見那什麽閣主也不是人, 鐵二哥一早就在懷疑他了!!”
他一向熱心快腸, 天性就好打抱不平, 遇上了不平事,總要插上一手,查案子也比旁人認真些。
紅葉一見他的鎖骨,就忍不住口中生津,想壓住他嚐一下味道,道:“不止是閣主,你今日見到的美人大多都不算人了,她們垂垂老矣,為了青春美貌,甘心做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這實在是……”
她蹙了一下眉,似乎有些厭惡一樣,道:“二爺在查的飛虎奇香案,就是閣主所為,它還有一個同夥兒,就是打更人所見到的飛虎, 又叫做鎮墓獸。”
鐵手略一頷首,道:“薛邵龍對我提到過,飛虎之形的鎮墓獸,多用以鎮壓墓主,以免其死後化為鬼怪作祟,猛虎成精又稱山君, 正是剖心案之源。”
不止如此,他還給鐵手送來了一本《妖譜》。
其中記載鎮墓獸的一章,曾提過三言兩語,說它是真龍親手所刻,為鎮壓一隻妖鬼,平日會化作一尊石像,吸收日月之精華,是鬼怪邪祟的克星。
紅葉幽幽的一笑,道:“它與妖鬼纏鬥,久而久之,自身也化作了一隻妖鬼, 再也記不得往事了。”
追命從未見過有一個女人,可以如此危險,又如此柔弱,她還是個舉世無雙的美人兒,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 都絕不會忍心讓她露出這樣的神色。
她似是回憶一樣,輕輕的道:“上千年之前,一位真龍用一隻眼作為代價,封印了一隻鬼女……”
一千年之後,封印鬆動了,鬼女為了掙脫封印元氣大傷,而龍眼吸收日精月華之後,化作了一塊活死人、肉白骨的返魂香,與鎮墓獸一起墮了妖。
鐵手一下子明白過來了,他的動作一頓,眸子睜大了一點,不可思議的道:“它鎮壓的…是你?!”
怪不得,紅葉作為一隻妖鬼,身子卻如一片楓葉似的柔弱,她才掙脫封印不久,體內的妖力十不存一,所以才會在烈日下幾近消散,被冷血所救。
紅葉的眸子黯了一下,祈求似的道:“對,可那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問這個好麽?我不想說。”
她的臉色很白,是雪一樣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長睫輕輕的顫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去回憶。
追命摸了下下頜的胡茬,想起在暖香閣時,紅葉也是用一種幽幽的神色, 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她移開了視線,說——你要知道,那不是一段愉快的過去,血腥的、惡心的……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提起,你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後悔認得我了。
鐵手溫和一笑,他一向是個能讓就讓的人,從不會把人逼到絕處,於是放輕了語聲,說道:“你不想說,我不問就是了, 已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
他深知,妖鬼一直食人為生,或許事情的真相對於他與冷血二人而言, 會十分難以接受,不過比起審問,鐵手更願意相信,自己平日看到的紅葉。
聽見這句話,紅葉“咦”了一聲,似是沒想到他真的一句都不問,不由道:“二爺一點都不好奇?!”
紅葉的式神傳記,在《妖譜》之中有一部分真實的記載,盡管她做過了改動,不過對於沒有組隊的追命來說,知道了這一部分,或許會掉好感度。
鐵手嘿然一笑,道:“莫非我看起來,會是一個強人所難的人嗎?我說過, 捕快可管不到鬼頭上。”
紅葉嗔怪的橫了他一眼,濃麗的眉一抬,又恢複了鬼女倦慵的樣子,方才的柔弱也不見了,帶了一點笑意的道:“二爺還說過,我可以吃了你的…”
鐵手咳了一聲,耳尖紅透了,沒有接這句話。
紅葉掩麵一笑,話鋒一轉,又繼續道:“妾身受了傷,返魂香也一樣元氣大傷,它在宜州之中開了一間暖香閣,竊取男子的生氣, 也正是為了療傷。”
她不提細枝末節,自己又加了一點設定,將返魂香與鎮墓獸如何殺人, 都一一告知給鐵手幾人。
追命聽完,一時之間恍然大悟,道:“所以紅葉姑娘在暖香閣的時候,才說我和二哥是你的獵物,這樣說來,我還要感謝姑娘救了在下一條小命。”
他支起一條長腿,抱拳一笑,道:“多謝了。”
“不過順手而為罷了,怎當得三爺一個謝字?”
紅葉去看鐵手,卻見他神色溫和,柔聲道:“它受了傷,要吃小孩兒的心肝、用活人的生氣才能複原,你也元氣大傷,卻無力的昏倒在官道上……”
這幾日相處,他自認對紅葉有一點了解,她有許多食人的機會,卻從不對普通人下手,實在餓的狠了,也不過吻下冷血的胸膛,嗅一下傷處的血。
她絕不是個壞人,至少對鐵手來說不是,真龍的決策不容許質疑, 或許她被封印是有什麽誤會。
他又問了一遍, 道:“你隻吃人的血肉, 是嗎?”
紅葉一瞬不瞬的看向他,她嚐過了鮮血,忘不了血液令人著迷的芬芳,更不願忍受腐臭,道:“不錯,我還是想活下去……難道這也是錯誤的嗎?!”
鐵手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人應該去死。”
他伸出一隻結實的臂膀,拉了下袖口,露出有力的肌肉線條,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隱約可見,笑了一下,柔聲道:“不過,你可以飲我的血,我願意。”
冷血一直不發話,聽到這一句,他碧色的眸子亮了一下,一卷衣袖,也湊過來一隻勁瘦又漂亮的手腕,一點也不落於人後,道:“吃我,我也可以。”
追命:“……”
他拍了下衣衫,站起來歎了口氣,無奈道:“小師弟,你胸口上還有傷沒好呢,再失血就要暈過去了……幸虧我來得及時,也能貢獻一點兒血肉。”
紅葉伸出一隻指尖,點了下三人的手腕,似笑非笑的道:“我不會拒絕的,二爺,你們注定了要蹚宜州的渾水, 不恢複一點力氣, 怎麽阻止你送死?”
她眸子裏水光瀲灩,豔色的舌尖探出一點,似是在回味一樣, 讓在場的三個男人一時不太自在。
追命輕咳了一聲,忽的想起一個人來,道:“不好,跟著紅葉姑娘回來的那個小女孩子,我不是開了一間房給她住麽,忘了給她要一點兒飯食了。”
返魂香送給紅葉的少女,一路一聲不出,小綿羊似的跟在幾人身後,存在感太低,他都給忘了。
“她是個可憐人,並非返魂香的妖奴,今日在閣中已受了很大的驚嚇,實在不適合問什麽了。”
紅葉心中歎了一口氣,少女一臉才出虎口、又入狼窩的表情,泫然欲泣了一路,估計現在也是戰戰兢兢,她看了也心疼,還是明日再尋問比較好。
追命揮了揮手,起身準備出去,道:“我去給她安排一點飯食,再要點兒熱水,她在那妖怪窩裏頭待了那麽久,估計嚇得不輕,放心,我有分寸的。”
他離開之後,鐵手也想到一件事,苦笑道:“已經知道了凶犯是什麽人,就一定要抓捕歸案,絕不能再讓他傷害宜州的百姓,不過,你也知道……”
紅葉道:“二爺想問,人應該如何應對妖鬼?”
鐵手點了一下頭,道:“實不相瞞,紅葉姑娘也知道,我對神鬼之說並不了解,更別提將其抓捕歸案,你身上有傷, 我是不想讓你摻和進案子裏的。”
“二爺以身飼虎,焉知猛虎不會投桃相報?”
紅葉幽幽的望了他一眼,她正是這隻猛虎,還是一隻絕色的母老虎,道:“我本不想蹚這渾水,可誰叫你是鐵手,他是冷血呢……我說過,絕不會看著你二人去送死的,更何況, 它做的也確實過了。”
冷血道:“你身上有傷,以一敵二並不明智。”
紅葉動人的眼波一轉:“莫非你不會幫我麽?”
她附耳過去,輕聲細語:“你給我咬一口,我有了力氣,應當可以應付它……不過不是現在,我得修養一些時日,四爺呢, 最近不要打草驚蛇就好。”
冷血點了下頭, 他控製不住的紅了耳朵尖兒。
紅葉吃吃一笑,退開了一些,冷血的眸子裏有一點遺憾,她輕輕道:“其實,人也不是對妖沒有一點辦法, 四爺記得那本書麽?我給你讀過的那本。”
顯然,紅葉說的是《夜審鬼嬌娘》,冷血看了幾行字,就忍不住羞窘的跑開了,不過好在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回想一下,似乎是女鬼的風月事?
鐵手也道:“是紅繩,還是要找到它的骨頭?”
“紅繩是騙人的,而骨頭,又豈是那麽好找?”
紅葉搖了搖頭,在二人思索的神色中,道:“我說,鬼女怎麽會被一根紅繩捆住呢?準是玉娘對小捕快一見鍾情,這才心甘情願, 被他給捉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