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絕色(二十三)
紅葉一進了雅間, 自顧占據了一張貴妃椅,倦慵的打了個哈欠, 細白的指尖繞了一縷發絲玩弄。
“有話直說, 你和妾身, 似乎沒什麽舊可敘。”
她的語聲又輕又冷,有一些漫不經心,眉心如落下了一滴血,好似一點也不把返魂香看在眼裏。
“呀——紅葉大人, 話又何必說的這麽早呢?”
返魂香彎了一下眸子,一點也不意外, 它對一旁勾了下手指,就有一個美麗的少女走來,柔順的跪在了地上,獻祭一般仰起頭, 露出潔白的頸子。
紅葉睨了它一眼, 懨懨道:“這是什麽意思?”
她蹙起了眉,伸出一隻細白的玉指, 挑剔的抬起少女的下頜, 湊過去嗅了下她瑩白的肌膚, 沒有腐朽的死氣,隻有一股年輕處子的、血液的芬芳。
返魂香虛弱的咳了幾聲,他掩了下唇,指尖落下一滴青色的妖血, 幽幽的道:“在下看得出,紅葉大人的妖氣不足, 應該也受了傷, 不得妄動罷…”
它撫了下心口, 張口吃下一塊“點心”,臉色這才好了一點,對紅葉道:“這個少女,是在下獻給您的禮物……有朋自遠方來,又怎麽能不宴客呢?!”
紅葉輕笑了一聲,意有所指的道:“禮物?你吃的是七八歲幼童的心肝兒,就獻上這種貨色不成?”
她心中怒火衝天,返魂香才化為人形,與被晴明公收服的式神不一樣,它是最純粹的惡,所作所為正是妖鬼初生的本能之中,貪婪、暴虐的體現。
返魂香順了下氣,為難的道:“若是旁的,讓給大人倒也無妨,隻有這點心肝兒不成,在下的本體出了一點麻煩,得用這飽含生氣的小點心進補。”
它深知紅葉這樣的大妖,性子一貫高傲,追求者之一又是大江山鬼王, 如非必要,絕不可為敵。
幸而,紅葉也不想和它計較,她的指尖點了下少女的眉心,漫不經心的道:“罷了,反正我還有更好、更美味的獵物, 也不差這點不新鮮的玩意兒。”
她的眸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有些不快的皺了下眉,道:“這女孩子聞起來不錯,就給我做個妖仆,兩個不修邊幅的男子, 實在沒大用處。”
少女眼中含淚,聞言,忙不迭的磕了兩個頭。
返魂香溫文的點頭,道:“一個可不夠用,高貴美豔的鬼女,又怎麽能缺少合心的家臣?在下手中倒是有幾個得力的侍女,不如就送給大人一用?!”
他一拍手,十來個少女嫋娜的行來了,一身薄紗遮不住瑩白的肌膚, 每一個都是絕色的美人兒。
紅葉冷笑了一聲,道:“侍女,就這種貨色?”
這幾個少女的身上,都有返魂香的妖靈,嗅起來並不美味,反而有一種腐朽的死氣,令人反胃。
返魂香歎了一口氣,道:“紅葉大人,這可真是讓在下難辦,您的追求者是大江山的鬼王,想必已經見過了天下的珍寶,在下決計拿不出更多了…”
它不再繞彎子,開門見山的道:“同為妖鬼,紅葉大人應該知道,妖鬼對於領地的重視,宜州城是在下的領地,大人是不是……吃的有些越界了?!”
紅葉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你在威脅我?”
她的話音未落,指尖忽的生出一片紅楓,衣裙上的楓葉有如血染,又似是活了過來,讓足下一瞬間化作腐地,妖氣化作了紅楓林,林中堆滿白骨。
返魂香心口一痛,立刻道:“在下不敢,隻是人類對於你我而言,與牲畜無異,您實在沒有必要為了隨處可見的人牲,與兩個同類為敵,不是嗎??”
它的妖靈一直在潰散,全係妖仆的維持,被紅葉妖力一激,人形都差一點維持不住,指尖的肌膚有一瞬間的透明,幸而及時吞了一口心肝,穩住。
“嗯?說的也對……”
紅葉伏在貴妃椅上,身上落了一大片紅楓,聞言揚了一下眉,似乎被它說服了,道:“我吃的是血肉,你吃的是生氣, 似乎是沒有什麽為敵的必要。”
她用一種上位者的姿態,反問道:“所以呢?”
返魂香鬆了一口氣,碧色的發絲如煙似霧,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過盤子裏的小點心,十分有耐心、十分有誠心的道:“紅葉大人不如移步汴京?”
它咳了幾聲,分析的道:“汴京繁華昌榮,更勝平安京,那裏是天子腳下,有許多女子所喜愛的脂粉與絲絹,而宜州地處西北, 連衣裳都不夠豔麗。”
紅葉接了一片紅楓,放在少女的懷中,一個字兒都沒聽進去,道:“不成,我的獵物在宜州,說要查什麽案子, 在吃了他之前, 總要寵一寵不是麽?”
她的麵龐嬌豔,柔聲道:“要用美貌,將他的身體和心據為己有,陽氣與血肉,都要一點不剩的吞下去, 隻有飽含愛意的血肉,才能撫平我的饑餓。”
返魂香不忍直視,移開了視線,它一想到紅葉葷素不忌,連同類也能吃下肚去,就覺得十分毛骨悚然,又一次提議:“既然如此,互不幹涉如何??”
它虛弱的喘了幾口氣,道:“大人受了傷,在下的本體也出了問題,若是為了區區一城的人牲,鬧得兩敗俱傷,介時, 豈不是叫其他妖鬼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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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一個小間裏, 鐵手與追命一言不發。
豔無憂如一隻美麗的蝶,衣裙翻飛,給二人倒了一杯,柔聲道:“二爺,三爺, 做什麽不說話呀?”
她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冰肌玉骨,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凶犯,滿手鮮血,這時一雙勾人的眸子不住的往二人的胸口上瞧, 就差上手去摸一摸了。
鐵手不為所動,他對付歹人,鐵手之下一向是絕不放過、也決不容情的,若非心知紅葉一定另有計劃要辦,此刻定然出手,要將豔無憂抓捕歸案。
追命卻一點也不在意,他哈哈大笑,道:“你是罪犯,我是捕頭,就算有什麽話也該在內務府的大牢裏說,你若是想聽,就束手就擒,跟我進衙門。”
豔無憂橫了他一眼,嬌嗔的道:“三爺,你自己都活不上幾日了,還惦記要抓妾身歸案呢,真是高大的威風,可惜了,若非三爺已經成了紅葉大人的獵物,無憂還真想嚐一嚐, 您一雙腿上的功夫呢。”
她說這話之時,語聲輕柔又婉轉,極近曖昧之能事,一雙媚眼如絲勾人,令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追命的臉皮厚,對於不喜歡的女子,一點羞窘的反應都沒有,反而道:“可惜了,一般嚐過這雙腿上功夫的人,不是進了閻王殿, 就是下到了大牢。”
他是個風趣的人,極少說話這樣不給情麵。
在豔無憂的眼中,追命與鐵手已是個死人,她一點也不生氣,隻是笑道:“三爺怕是不知道呢,落在妾身手裏,還能享受幾夕魚水之歡,可落在紅葉大人手上……她的手段,妾身今日可領教過了。”
紅葉與閣主一樣,都是食人的妖鬼,閣主視人命如草芥,平日的點心都是小孩兒的心肝,那位紅葉大人想來也不差多少, 美貌全都靠血肉來滋養。
追命嗤笑一笑,他聽過血霜妃的名頭,知曉豔無憂練成了“吸血魔功”,殘害人命,以鮮血來回複自己的容貌,不由道:“手段?摸一摸頸子又算什麽手段,比起心狠手辣的血霜妃, 恐怕很是不夠看。”
方才,紅葉的氣勢隻針對了豔無憂,鐵手與追命心知她來曆不凡,身手了得,卻也不曾想過豔無憂受到了怎樣的威脅, 妖鬼的等級壓迫有多可怕。
不多時,紅葉來到了小間,她似乎與閣主達成了什麽約定,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迷人的危險,一點一點褪去了全部的偽裝, 露出在美麗之下的陰森。
鐵手立刻站了起來,目光中隱有擔憂之意,不著痕跡的在她身上飛速掠過,確認並無傷處,也沒有動手的痕跡, 這才上前一步, 低沉的道:“紅葉!”
紅葉披上了一片赤色的輕紗,一聽他叫她,就掀開來看了鐵手一眼,臉色蒼白的可怕,語聲輕柔的道:“久等了, 一切都結束了, 至少目前是這樣。”
她如同一條赤色的蛇,冰冷的、沒有骨頭似的伏在鐵手的胸膛上,吐息又輕又冷,道:“我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至少你……我絕不允許旁人染指。”
鐵手一伸手,有力的臂膀摟住紅葉的腰身,發覺她在輕輕的顫抖,至少她經曆的一切,絕不像口中說的一樣輕鬆, 她的身體甚至比平時更冷了些。
“在下是個有風度的人,不會爭奪您的獵物。”
返魂香欠了欠身,它一抬手,一個美麗的少女走進來,溫馴的跟在鐵手身後,它的氣色都好了些許, 道:“希望您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 紅葉大人。”
紅葉對他一笑,道:“如果你收斂一點,不觸到我的領地,一個宜州而已, 我還沒有興趣去爭奪。”
說罷,她冰冷的手撫了下鐵手的胸膛,很輕又不容拒絕的道:“走吧,這裏不是我的去處,應該回客棧了,再待下去……閣主怕不是要記我的仇了。”
鐵手一言不發,溫熱的手掌扶住她的腰,無心感受它的柔軟與纖細,他是一塊鐵板,也是支撐她不倒下的磐石, 任誰也無法發現她隻是虛有其表。
在離開了暖香閣之後,確認沒有人追上,鐵手這才探了下她的額頭,又摸了下脈息,道:“怎麽沒有脈……紅葉,紅葉, 你怎麽樣?聽得到說話嗎?”
紅葉身上沒有力氣,她才用了太多妖力,一時補不上虧空,胃裏翻江倒海一樣的難受,幾乎說不出話來,隻能盡力的抬起手,指了下一旁的小巷。
那是她與追命相遇的地方。
鐵手心中十分擔憂,但卻沒有一點異議,信任的與追命縱身一躍,三步並作一步,飛奔了進去。
兩邊都是青色的高牆,不見天日,紅葉離開了炎炎的日光,這才恢複了一點力氣,她的眸子裏有一層朦朧的水汽, 這代表她的意識已經不夠清晰。
“你……你說過給我吃的,現在還算不算數?”
她的力道忽然大的驚人,一伸手,身形壯闊的鐵手就被按在了冰冷的牆上,他動彈不得,而這紅楓似的美人一點、一點湊近,輕輕張開朱色的唇。
鐵手聽到, 胸腔內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一下。
他似乎忘記了掙紮,而追命也不明所以,就這樣看著紅葉埋首在他的肩窩, 豔色的舌尖探出來。
她一口咬在了男人的頸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