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絕色(二十二)

  紅葉一路走來, 見著了不少男子,看似猶在壯年時,實則已被女色掏空了身子, 生氣十不存一。


  一見她的容光, 他們齊刷刷的抻直了脖子,杯子也拿不穩了, 從喉嚨裏頭發出抽氣的“嗬嗬”聲。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


  “快哉快哉!若得此美人, 當築金屋以藏之!”


  追命一伸手,捏住了一人的手腕, 心道這風流客好生下作,他平日也喜好喝酒吟詩,卻絕不會假借酒醉,就一邊念詩文, 一邊湊過來摸女人的手。


  他大聲斥責, 道:“做什麽?手腳放幹淨點。”


  紅葉對他一笑,道:“三爺, 不必與他計較。”


  她對必死之人, 一向是沒什麽話的, 多麽狂熱的吟詩,多麽真摯的讚頌,都不能打動她的心腸。


  她一進到閣中,就丟開了輕紗, 燭火下一張豔麗到近乎於危險的麵龐,美則美矣, 卻如刀尖兒一樣鋒利, 一開口, 宛如色彩斑斕的毒蛇在吐信子。


  男子駭了一跳,追命一放開手,他連手腕上的紅印子都顧不上, 連滾帶爬的縮到了其他人後頭。


  這時,周圍的一切忽的寂靜了下來,二樓的回廊上出現了一個影子,珠簾卷上去,露出一雙狐狸似的、神秘又風流的眼眸,碧色的發絲水藻一樣。


  嫖客們大聲歡呼,叫道:“是閣主!是閣主!”


  這個碧色發絲的男子,正是返魂香,他的臉色比紙還要蒼白,倚在一個美麗少女的懷中,一舉一動病弱又風流, 懨懨的道:“紅葉大人, 別來無恙。”


  紅葉一見返魂香如此,還稱她“紅葉大人”,心下一鬆,知曉它的意識才誕生不久,還無法分辨式神與任務者的區別,在它眼中,她就是鬼女紅葉。


  她幽幽的道:“你換了樣子,我險些認不出。”


  返魂香輕咳一聲,向紅葉看了一眼,十分無力似的喘了口氣,道:“您不也一樣?這裏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還請紅葉大人上樓,與在下敘一敘舊罷。”


  它的妖靈十不存一,又才化作人形不久,這時對上鬼女紅葉,絕沒有半分好處,不如化幹戈為玉帛, 同為妖鬼……分出一點人牲也沒什麽大不了。


  “紅葉認識閣主,難道暖香閣真是殺人地…”


  追命一聽這句“紅葉大人”,就知二人之間,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係,他立在原地,不確定是否應該跟上去,沒有證據,也不能將其繩之以法。


  紅葉一指探過去,點了下他的胸口,打斷了追命的胡思亂想, 似笑非笑的道:“三爺, 發什麽呆?”


  她的眸子裏血色湧動,意有所指,道:“還不同我一起上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不知會有多少女人要趁我不在, 悄悄地吃了你呢, 你說是也不是?”


  追命立時又生出活力了,他立刻跟上去,有些好奇的湊到她耳邊,小聲問:“你真和他們認識?”


  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哪怕是暗算,也要發出一聲大喝來,以作為儆示,自然也不會什麽彎彎繞繞的套話,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想問就問出來。


  紅葉停了一下,她忽的一笑,細白的指尖撫了下追命的頸側,酥酥麻麻的,好似有一股奇特的衝動湧入他的體內, 叫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來。


  太近了,她朱唇微啟,冰冷的氣息似乎也融入了追命的呼吸之中,有點危險的道:“你想知道?”


  追命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有好奇心,以及對危險女人的征服欲,更何況他還是個捕頭,捕頭大抵是這世上最危險、最不值當、好奇心最重的職業。


  於是他揚了揚眉,灑脫的一笑,道:“你要是想說,我就聽,你要是不想說,任誰也不可以多問。”


  紅葉移開了目光,道:“你要知道,那不是一段愉快的過去,血腥的、惡心的……連我自己也不願意提起, 你若是知道了,定然十分後悔認得我了。”


  她說了這一句,就不肯再說點什麽了,與追命一同上到二樓, 正遇上擺脫了豔無憂糾纏的鐵手。


  他一見到紅葉,先是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何她會出現在暖香閣,就又看見了一旁的追命,心中又驚又喜:“三師弟?!你怎麽會在這裏?”


  追命一把握住他的手,快活的道:“鐵二哥!”


  他哈哈大笑,從腰上摘了酒葫蘆,二話不說喝了一大口,這才道:“宜州出了一樁奇案,世叔命我來查案,不過我記得你似乎在崇州查剖心案…?”


  鐵手歎了一口氣,似乎案子很是棘手,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其實不隻是你與我,小師弟也在宜州城中,這裏人多眼雜,咱們回了客棧再說……”


  他又看向紅葉,漆黑的眸子明亮又溫和,隱去了無奈之意, 道:“紅葉姑娘, 你怎麽會來暖香閣?”


  紅葉咬了下朱唇,嗔怪的橫了鐵手一眼,幽幽的道:“你來了妖精窩,我思來想去,不能讓你一個人送死……那日在書局裏,你都說過要給我吃了。”


  獻給鬼女的獵物,旁的妖鬼怎麽可以染指?


  她的話音剛落,回廊處轉出一個美豔女子,嫋娜的向幾人走過來了,一雙極秀致的眉、杏子似的眼,也穿楓葉紅的衣裳,蓮步輕移,正是豔無憂。


  一見了紅葉,她美豔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卻還是嬌笑的行了一禮, 道:“紅葉大人, 請隨我來。”


  她是個豔麗的美人兒,愛穿白色的綾羅,如今身在青樓,就換穿火焰一樣熱烈的衣裳,自負絕世美貌,絕世武功,與紅葉一比卻全部都黯然失色。


  紅葉看了豔無憂一眼,一語道破:“血霜妃?”


  鐵手心中一驚,“血霜妃”豔無憂,傳聞她練成一種化血魔功,殘害青年男女與孕婦無數,功力越深,容貌越豔美,不少武林正道去除她都被反殺。


  方才,他聽那位閣主喚她“無憂”,卻並未將二人聯係到一起,聽紅葉一言,才忽的想起這個人。


  豔無憂吃吃一笑,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麽?如今的豔無憂,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青樓女子,怕是不必勞煩兩位神捕親自來抓呢。”


  她掩麵一笑,一邊這麽說,一邊將視線落在追命一雙長腿上, 幾乎克製不住貪婪與垂涎的目光。


  紅葉撫了下青絲,道:“你應該知道,動了我的獵物,會有什麽後果, 我可不如閣主這麽好說話。”


  她的一舉一動,仍是嫵媚又動人的,可眸子裏的血色翻湧不休,幾乎化為實質的血河,妖鬼的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 誰也不能露出一點弱勢。


  隻有鐵手,一聽這句“獵物”,心都沉了下去。


  紅葉怕掉好感度,於是背過一隻手,對二人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不要說話,回去之後再行解釋。


  鐵手在心中歎了口氣,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他一直知曉,紅葉並非尋常女子,卻也不曾想過她與案子有什麽關係,可如今看來,他對她所知甚少。


  豔無憂心中十分嫉恨,她用盡了全身解數,也不能叫他多看一眼的英偉男子,正溫柔的、信任的望向另一個女人, 眸子裏有自己難以察覺的深情。


  她撫了下心口,被紅葉的妖力震了一下,臉色紙一樣的蒼白,道:“紅葉大人真是貪心,有一個鐵手二爺還不夠,連追命三爺也要收入裙下不成?!”


  紅葉盈盈一笑,道:“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她一伸手,也不見如何動作,就鬼魅一樣的出現在了豔無憂身前,一隻雪白的手掌,不容一絲反抗的撫上她的頸項,一下又一下,如情人的愛撫。


  “你、你……”


  豔無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不怕死,隻怕衰老,哪怕是死了她也覺不願意衰老,可這個可怕的美人,竟然引動了她體內的妖靈,險些被奪走!


  鐵手閉了下眼,他看不出這是什麽身法,卻也知道,紅葉絕不是個柔弱女子……她一開始出現在冷血身旁,虛弱無力,莫非也全都是假的不成?


  這時,返魂香又一次現身了,它倚在一張寬大的軟榻上,氣若遊絲的道:“紅葉大人,無憂不知規矩,就放過她一次吧, 她不知這人已是您的獵物。”


  豔無憂不知,它卻十分了解,看來鬼女也受了一點傷,所以氣息不如從前一樣強大,她定然對這兩隻獵物十分看重, 才會對旁人的染指心生不滿。


  紅葉在她的咽喉處摸了一下,嫌惡的蹙眉,嗅到了一種年老腐朽之人的氣味兒, 讓人十分反胃。


  她鬆開了手,幽幽的道:“若是還有下次,這個女人就要化作我美貌的養分,任誰也救不得她。”


  返魂香欠身一禮,這麽一個小動作,也讓它幾乎把肺都咳出來,虛弱的道:“大人放心,沒有人會在同一個地方栽跟頭,現在,就讓無憂去招待您的獵物吧,我們來敘一下舊, 我猜您會很有興趣的。”


  紅葉這才滿意的一笑,她回過身來,湊到鐵手的脖頸上咬了一下,示意的留了一個牙印,輕輕的道:“聽到了麽?不要做多餘的事,等我回來, 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她的眼眸如此明亮,甚至是帶了一絲祈求,這讓鐵手一瞬間明白過來,紅葉一定有什麽苦衷,讓她不得不在人前這麽說,這麽做,他應該配合她。


  於是,鐵手溫馴的點了下頭,如一隻被馴服的大型犬似的,帶著縱容的笑意和擔憂,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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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還會更一章,三四點吧,可以明天起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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