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騰雲(十五)

  “前些日子, 奴家做完活兒從酒樓出來,正往藥鋪子裏去,準備買些藥材, 回去給老父補身……”


  少女秀美的小臉兒一片慘白, 她神色憔悴、惶惶不安,小臂上橫七豎八的都是紅印子,幾乎捏不住揩淚的帕子, 對幾人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約在半月之前, 她在百香樓裏掌勺,總覺得有什麽人在暗中偷看, 不過“菜刀西施”名聲在外,平日裏偷窺她的少年郎也不算少,柔柔就沒太在意.

  誰知,隨著時間的流逝, 不過短短三五天, 那視線就已越來越讓人無法忽視,它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這讓柔柔心中冒出一股火來, 她想剁了他。


  終於有一天, 柔柔瞧見了那偷窺者的模樣,並非是她猜測的少年郎,而是一隻可怕的野獸,它似豹非豹, 皮毛上燃著流火,身後竟然有五條尾巴。


  這幾日以來, 這隻可怕的野獸就伏在梁上, 它像狩獵中的毒蛇, 耐心且不分晝夜的盯著她,將她的一切收入眼中,在被發現的那一刻,它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了鏗鏘如擊石似的大吼,叫道:“猙!”


  柔柔被野獸的獠牙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驚叫起來,手裏的菜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是個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哪怕常年在百香樓掌勺,身上有一把子力氣,也不可能在野獸的撲殺下存活。


  可奇怪的是.……恐懼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奇特的憤怒,以及不知名的殺欲,仿佛她隻要提起菜刀就能輕而易舉的把它劈成兩半。


  豹子似的野獸似有所覺的後退,一半的身子隱沒在黑暗裏,隻剩下一對亮的嚇人的眼睛,然後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一瞬不瞬看著她。


  “看什麽看!哪裏來的畜生,也敢來偷窺你姑奶奶?被我抓到,看我不剜了你的眼珠子下酒!”


  柔柔雙目赤紅,發瘋似的撿起菜刀,使勁兒朝橫梁上擲了過去,破口大罵道:“呸!再敢來看,姑奶奶把你大卸八塊!包了餃子給大人們嚐嚐鮮!”


  “猙!猙——”


  一聽到這句話,野獸暴怒的呲牙,口中的流火將它周身的空處炙烤的冒出了白氣,不過很快,它再一次回到黑暗中,有些忌憚的消失在了廚房裏.

  它逃跑了,任誰不可能想到,一個提著菜刀的小姑娘,居然嚇走了一隻可怕的野獸,可不知為什麽,哪怕野獸消失了,柔柔的腦海裏還是能聽到它令人牙酸的吼叫,帶著憤怒和畏懼道:“猙!猙!”


  柔柔捂著耳朵大喊:“別叫啦!快滾!快滾!”


  傳菜的小二頭一次見她這樣心煩,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道:“柔柔姐,你這是怎麽了?”


  柔柔忽的擰過頭,眼神凶惡的嚇人,一點也不像平日裏爽快可愛的“菜刀西施”,怒道:“滾!你也滾,不要跟我說話,你們這些人隻會讓我惡心!!”


  小二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不敢再說話了。


  就這樣,柔柔的性子突然大變,明知自己這樣不對,卻壓不住心中狂暴的施虐欲,直到活活剮死幾隻食材,把它們剁的七零八落,她才覺得痛快。


  可每當這種時候,一抬頭,她就能瞧見那隻赤紅的、仿佛滿身鮮血的野獸,它蹲在高高的橫梁上看著她,亮的嚇人的眼睛裏是譏諷的、痛恨的光。


  她的腦子裏時刻都是這隻野獸,大叫:“猙!”


  回憶到這裏,少女終於忍不住痛哭出聲,無助的將小臉兒埋在掌心,淚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小美人兒哭的梨花帶雨,奈何葉孤城與西門吹雪都不是憐香惜玉的類型,白龍顧及一目連身軀的男女之別及過人的風姿,也不好上前安撫。


  陸小鳳輕咳了一聲,為難的摸了一下眉毛。


  看著一個妙齡少女,在幾十個男子麵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實在不是他這樣的男人該幹的事,於是,他斟酌著措辭,安撫的道:“姑娘,別哭了,我們正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而來,你現在很安全。”


  京城與白雲城足有千裏之遙,“白龍現身”的傳聞,一時半會兒估計沒法從京中傳過來,因此未免節外生枝,陸小鳳暫時隱瞞了白龍的身份,待解決了“猙”的問題,再向管家與其他百姓說明不遲。


  畢竟陸小鳳可是知道,在京城,若不是禁衛軍把守宮門,天子又多調動了一些人馬過去,圍擠在一起要拜真龍的百姓幾乎要踏平紫禁城的門檻。


  陸小鳳英俊風流,又極懂女人的心,他一番安慰下來,少女的哭聲果然弱了下來,若非瞧見了更俊秀的白龍,陸小鳳的情債指不定要再多一筆。


  “.……之、之後的事情,奴家就記不清了,隻記得心中越來越煩躁,上工的時候不活剮幾隻食材,神智就不清醒,甚至恨不得將客人也剁了下酒。”


  說到這裏,柔柔嚶嚀了一聲,身子搖搖欲墜的晃了一下,她身上的妖氣才被祛除,又被迫回憶了一番猙獸,身子已有些支撐不住,虛弱道:“奴家、奴家做那些事都不是出於本意……還請城主寬恕。”


  失控之後,她也並非全無記憶,總覺得有一片腥稠的血色糊在眼上,仿佛有人操控她的四肢,讓她將曾經設想過的、可怕的場景,一一付諸實踐。


  殺了那些人,那些借著酒勁兒去摸她的臉,說葷話調戲她的蠢貨,剜出他們的眼睛,讓他再也不能偷看她的領口與裙底,剁了他們的手腕,讓他再也不能借著討價還價的由頭,握住她的手掌不放.

  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拋頭露麵的女人,一個美麗的、做了眾人眼中隻有男人的職業的女人,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這個女人要受到多少惡意。


  “猙”從不親自動手殺人,隻是一點點誘導,就能挖出一個人原本埋藏的、摒棄的的惡念,再加上一縷妖氣,就能讓除了聖人之外的任何人失控。


  想到這裏,白龍的眸子柔和了下來,他溫柔的注視著痛哭到失聲的少女,伸出一隻玉似的手掌,輕輕摸了下她柔軟的發絲,溫聲道:“不要哭,這不是你的錯,你隻是受害者,去廂房休息一下吧。”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一瞬間的惡念,可能一生都不會再現,如非被猙的妖氣蒙蔽了心智,少女會一直爽快可愛,一生都不會舉起菜刀對準人。


  很快,管家與侍衛將這十幾人帶了下去,白龍有心祛除所有人的妖氣,不過很可惜,現實並不允許,白雲城中被妖氣纏身者或許有上千還不止,他沒有那麽多時間用在這裏,必須先找到猙才行。


  隻要能收服“猙”,收回所有的妖氣都隻在一念之間,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費心費力還費時間。


  “現在看來,猙的目標很明確了,為了報千年之前庖丁將它重新封印的仇,它就對廚子下手。”


  陸小鳳的神色有一絲怪異,還好他不知道更加離譜的真相,否則肯定要笑出聲來:“白雲城最頂級的廚子應該大多數都在這裏了,那麽目前還沒出事的那幾個,估計就是猙的下一個目標了。”


  任務者鎮定自若的點下頭,道:“.……不錯。”


  從柔柔的回憶之中,他清楚的聽出了食材對廚子的怨念還有深深地恐懼,哪怕是個拎著菜刀的少女,都能把這隻上古異獸嚇得退到黑暗裏。


  若非對於人類它自帶“混亂”buff,簡直就是任務者見過最沒用的妖靈,也對,畢竟是東方術士送給晴明公的食材,晴明公不忍心才收為小寵。


  4870翻了翻記錄,給宿主解釋:“記錄異獸的山海經本來就是古東方術士的菜譜,他們的修行更注重本身,而不是外物,基本沒幾個養妖寵的,就是養也是充做代步的坐騎,基本不用來戰鬥。”


  “我有預感,猙目前應該還未離開白雲城。”


  白龍思忖了一番,還是覺得以猙的膽量,很有可能還躲在白雲城的某處,遂道:“稍後恐怕要麻煩葉城主與管家,排查一下有可能成為下一位受害者的幾人,我與西門莊主幾人各去蹲守一處。”


  葉孤城身上的妖氣已經祛除,卻還抱著那隻越來越放肆的兔團,任由它叼著自己的一縷發絲入睡,聞完搖搖頭,道:“隻是小事,談不上麻煩。”


  陸小鳳輕咳一聲,舉手道:“我有一個問題。”


  白龍似乎明白了他要說些什麽,於是微微一笑,柔聲道:“陸公子,但說無妨。”


  陸小鳳歎了口氣,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認真的道:“龍君,不是在下妄自菲薄,隻不過我、西門還有葉城主,我們三個可都是不折不扣的凡人,若是什麽江洋大盜、土匪倭寇的還好說,可若對上妖鬼…恐怕沒有一絲勝算。”


  “陸公子似乎忘記了,我傳音之時曾經提到,千年之前庖丁封印猙獸時,靠的乃是一片龍鱗。”


  白龍的眸子裏帶了一絲促狹的笑意,他這時觸手可及的一點也不像無可捉摸的神明,反而像是陸小鳳的好友一般,問道:“我的真身是什麽?”


  他的真身為何,陸小鳳就是化成灰都記得。


  果然,下一個瞬間,白龍已經伸出一條手臂,它將寬大的袖袍輕輕卷起,露出玉雕似的晶瑩肌理,很快,一層朦朧的光一閃而過,雪白的鱗片緩緩的浮現在了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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