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金鈴(十四)
狼牙軍是安祿山自己組建的私軍, 安祿山謀反之後,天策府征戰四方,與狼牙軍不死不休, 直至平叛, 最終天策滅門。
若是能取得戰馬名冊, 將安祿山私下蓄養軍隊、收購戰馬的證據, 交給這位天策的女將, 定然能省下十九不少的時間。
隻不過, 她方動了動步子, 長街上就迎來了一個金冠錦衣的公子, 腕上係了一根紅繩,急切的奔了過來, 道:“美人!”
十九的動作一頓, 在她身旁的一片影子裏,卡盧比的氣壓不悅的又低了一度。
紅衣女子見此, 頗為訝異的“咦”了一聲, 對丈夫道:“老娘沒出嫁的時候, 韓長明就一口一個美人兒, 天天往女人堆裏紮, 現在孩子都有了,他還沒娶上親?”
這人正是韓長明,被遣去客棧的小廝空手而歸,隻得快馬加鞭趕回詩會,告知自己公子實情, 氣的韓長明一個窩心腳。
他拋下一眾世家公子、閨閣少女, 親自來了入口, 以表達對少女的真心, 風度翩翩的道:“在下親自迎十九姑娘入場。”
紅衣女子揉了下額頭,見他殷切的同一麵具少女搭話,不由道:“同為世家公子,夫君如此乖巧可愛,這家夥怎麽會這麽令人暴躁,不知哪家女子又被騷擾。”
同為世家,韓家投向了安祿山,而與其同為金城掌權者的何家,卻同天策的李承恩交好,安祿山賊子野心,自然不受天策府的待見,兩家勢同水火已許多年了。
“韓公子,許久不見了,我和夫君久不來你這西城走動,對這長街和別院也不太熟,不如帶上我夫妻二人一起如何?”
紅衣女子一見少女語聲冷淡,身旁還跟了一個俊美的異族人,眸光脈脈含情,就知這二人關係匪淺,韓長明自作多情。
她的步子很大,帶著軍人的風格,三兩步跨過來,視線落在十九立起來的貓耳上,帶了安撫的道:“一起嗎,小姑娘?”
十九明媚的眸子亮了起來,笑吟吟的走到紅衣女郎的身旁,道:“謝謝姐姐。”
“……何夫人,這恐怕不太妥當吧。”
韓長明的臉色變了一變,這才注意到紅衣女郎,他的詩會盛大,一來是為了追求少女,二來也是為了掩飾父親神秘的客人,不成想這位不愛詩文的何夫人會來。
聽聞她是天策的女將,若是讓她察覺了什麽苗頭,有礙父親和義父的大業………
不過,韓家與何家互不對付,卻也沒到撕破臉的地步,韓長明推脫不過,隻能含恨看了一眼何夫人,帶二人一同入場。
一眾青年才俊,手持折扇,二三人作伴於街上把手同遊,三四個女郎一襲輕紗拂麵,泛舟湖上,不時傳來女子的嬌笑。
何夫人的臉色不太好看了,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韓長明,道:“是人工湖。”
這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這地下是沒有暗河的,金城臨近大漠,在這幹燥的地方,造出這樣一個美麗的湖泊,每一年的花銷,都不是尋常權貴能夠承受的。
“這一處別院清幽雅致,平日隻有家父偶爾會來坐一坐,尋常時候都是空置,十九姑娘若是喜歡,盡可以來這常住。”
韓長明一處一處的介紹過來,目光帶了一點灼熱的意味,在自己的地盤上,讓他對卡盧比的畏懼都少了幾分,因而,此時言語之中也帶了一點人盡皆知的暗示。
卡盧比悄無聲息的跟在十九身旁,聽到這一句話,他的眸子沉了下來,心中的殺意幾乎達到頂峰,宣告韓長明的死刑。
十九的眸子裏帶了一點不悅,更何況大貓的彎刀都要出鞘了,她安撫的點了點卡盧比的手掌,爪尖探出來了一點,冷淡的道:“不必了,我們不會在金城久留。”
這個“我們”二字,仿佛戳在了韓長明的心口上,讓他嫉妒的忍不住咬了咬牙。
4870十分得意,道:“我就說吧,對付這種滿腦子美色的大豬蹄子,讓他看得到得不到,就是最殘酷的,對單身狗來說秀恩愛是最沒人性的懲罰,沒有之一!”
十九:“…………”
這是美化過的,其實4870的原話要更不要臉一點,它不像十九一樣,遵守規則不和任務對象發展其他關係,作為一個關係戶,4870特別提倡宿主到處搞對象。
“穿管局可是我哥的主人融資的,聽說她們拯救世界靠的就是不遵守規則。”
4870理直氣壯的道:“我們斯……總之我們這個係列的AI,就沒遵守規則過。”
“還是算了,我隻想當個小職員。”
十九不為所動,並且十分冷酷的屏蔽了4870,但是某一種角度上,能讓這個不知趣的韓公子心如刀絞,的確令人愉悅。
她認真的思忖了一下,拉了拉大貓貓的袖口,問道:“你喜歡這樣的別院嗎?”
如果喜歡,她們治眼睛的時候,就不住客棧了,去買一座這樣的小院,低配版也可以,兩個人住本來就不用太大麵積。
大貓的薄唇動了動,耳尖似乎紅了一點點,認真的回答她:“我……喜歡帳篷。”
卡盧比最為珍貴的時光,就是沙漠之中二人生死相依之時,荒蕪的大漠,他狼狽的滿身傷痕,隻有他的神明可以依靠。
她柔軟的指尖、溫軟的肌膚,就連疼痛都化作了可以用來回憶的美好,除了訓練就是殺戮的生活之中,她是所有歡愉。
一切美好,都從他的神明出現開始,
大貓貓的回答十分認真,然而十九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奇怪道:“帳篷……?”
她記錯了嗎,卡盧比住過帳篷嗎?
不要說卡盧比常年住在地下洞穴,就是見多識廣的中原說書人,也想不到十九會有一個隨身攜帶的小酒館,隻以為自己在沙漠裏所居住的,是少女攜帶的帳篷。
畢竟卡盧比也沒見過真正的帳篷。
眼見少女和異族人親昵的交談,韓長明的臉上掛不住了,他早已將這個嬌俏的美人視作囊中之物,怎麽容許他人覬覦?
誰知,他剛打算說些什麽,肩膀上忽的落下了一隻手掌,似烙鐵一樣的灼燙。
“韓長明,我看你這別院也不錯,你這麽大方,應該不介意我和夫君暫住?”
何夫人“友好”的拍了拍韓公子的小肩膀,拍的他身子一歪,這才道:“你這幅表情是什麽意思?你們家這麽大的別院,空著也是空著,難道不歡迎世交做客?”
“何夫人說笑了,在下自然歡迎的。”
韓長明的肩膀劇痛,感覺像是被人砸了一拳頭,卻又忍著痛意,不肯在少女麵前露怯,笑道:“這事日後再說,再說。”
這一處別院,平日裏大多空著,隻因這是他父親和義父私下會麵的地方,他的義父安祿山,不日就會起兵造反,取李唐天下而代之,招待他的地方自然要雅致。
待義父做了皇帝,他爹就是一字並肩王,他就是小王爺,介時一個女子,哪怕再美也拒絕不了皇家,必成下一個楊妃。
如此逛了幾處,韓長明對卡盧比的怒氣值達到了頂峰,恨之欲其死,幾乎忍不住召鎧義父留下的殺手,送他進入黃泉。
“這個不知好歹的胡人,他不死,我絕不甘心,還沒人敢動本公子的女人!”
他暗中握緊了手掌,發出了細微的哢嚓聲響,不知卡盧比的耳尖一動,同樣對他殺心大起,隻是不好在少女麵前動手。
不多時,一個伶俐的小廝打斷了這充滿火/藥/味的一行人,他先是對何夫人二人問了好,又對韓長明使了眼色,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隨即恭謹的退立在一旁。
“——什麽?他怎麽來了,等一下。”
韓長明的臉色一變,笑容也有一點勉強了,不知是何人到訪,讓他對十九的垂涎都不得不強行壓了下來,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失陪一會,何夫人自便。”
十九敏銳的道:“韓公子有客人麽?”
“一位長輩,可能是知道韓某思之若狂的心上人在詩會上,想要相看一番。”
韓長明鎮定了下來,仿佛方才的失色隻是錯覺,對十九微微一笑:“在下稍後就回,十九姑娘可以在燈會上逛一逛。”
說罷,他帶著歉意一禮,隨著下人在小路上一拐,很快就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不多時,韓長明的身影出現在了一處會客的前廳之中,而此刻,一個高大的影子早早地等候在房中,讓他的腳步一頓。
一個俊美的異族人轉過了身,淺金色的發絲垂在肩頭,眸子如同裁進了一塊風卷雲湧的長空,他的神色冰冷的像是亙古不化的霜雪,多看一眼都讓人覺得刺目。
這個神秘的客人,正是安祿山的義弟令狐傷,韓長明隻見過他一次,還是在父親的陪同之下,那時他看上了安祿山麾下的一個美人殺手,討要之時,被令狐傷瞥了一眼,就這一眼,讓他至今噤若寒蟬。
“叔、叔父,今日來的怎麽是您?”
韓長明的身子一抖,不敢怠慢這位殺星,隻得硬著頭皮迎了上去,道:“叔父是為了戰馬的事而來麽?安韓兩家同氣連枝,這點小事,怎麽會值您跑一趟呢?”
“情報泄露,天策府的線人自盡了。”
令狐傷的聲音,和他的神色一樣,冰冷的讓人的骨頭都忍不住顫,道:“這批戰馬至關重要,義兄疑心何家得了消息,命我親自走一趟,以防半路生出變故。”
韓長明大吃一驚,道:“什麽?!”
安祿山生性狡詐,在得勢之前很會隱藏自己,常獻珍禽異獸給聖上,變著法子討其歡心,因而很受聖上和貴妃的喜愛。
若是未成大事之前,失了這份喜愛和信任,恐怕會對義父的狼牙軍有所影響。
韓長明不敢耽擱,連忙道:“家父正在密室,小侄為您引路,叔父放心,那何家郎君就是一個書呆子,除了娘子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隻會擺弄脂粉金簪,今日詩會何家隻來了他一個,他夫人又是藏不住事的莽婦,應該還不知道戰馬的消息。”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厲色,道:“就算何家真的得到了消息,也不會有人能混進別院,義父的眼線和殺手也絕不好惹。”
“希望如此。”
令狐傷的神色淡淡,道:“走罷。”
他對義兄的幾位義子,其實並不放在眼中,這個韓長明倒有幾分印象,一來是他父親的戰馬,是狼牙軍一大助力,二來就是他本身,竟向安祿山討要過蘇曼莎。
很好,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