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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櫻吹雪(二十三)

  不多時, 玉佛失竊的消息傳了個七七八八,廂房之中的富商、官員隻問了幾句花如令是否被賊人傷著,隨後提出辭行。


  顯然, 這些人之中沒有鐵鞋,也並不在意玉佛,畢竟對於富甲天下的花如令來說, 一尊玉佛也算不上什麽珍貴的物件。


  宋問草的城府極深, 還沒確定關泰已經偷到了真玉佛, 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露出馬腳, 仍是不疾不徐的在前廳用了餐。


  他剛用了一碗粥, 行色匆匆的袁大俠奔了進來, 這耿直的漢子見到宋問草, 不由一愣,道:“宋神醫,你怎麽在這裏?”


  宋問草微微一笑,撫了撫長須, 溫和的道:“在下起的早, 有一些餓了,袁大俠如此行事匆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宋神醫不知道?也對, 神醫也是看書看傻了的書呆子, 兩耳不聞窗外事。”


  袁大俠了然的“哦”了一聲, 掃了一眼宋問草身旁鼓起的布包,見那包裹方方正正的, 就以為其中放的是醫書和藥匣子。


  他抓了抓頭發, 解釋道:“桃花堡昨夜進了賊人, 花堡主受了驚, 還丟了一尊珍貴的玉佛,說是與瀚海國王位有關,就連金九齡都放下了烏大俠遇害的案子。”


  提到烏滿天,宋問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陰翳之色,可很快就化作了身為醫者的慈悲,道:“破案這種事,我一個大夫似乎幫不上什麽忙,大家都去了前堂麽?”


  “可不是麽,還留在桃花堡中的武林名宿、包括關泰大俠和苦智禪師都到了,袁某昨夜吃多了酒,起晚了才遲一些。”


  袁大俠特別熱心,道:“宋神醫也跟在下一同前去看看罷,花堡主受了驚,你的醫術高超,剛好能開上兩劑安神藥。”


  宋問草一聽這話,才做出關心的姿態來,毫不遲疑的放下碗筷,將布包拿在手中,道:“竟如此嚴重?咱們快快前去。”


  這布包之中,自然不是袁大俠所猜測的醫書和藥匣子,而是他的那一雙鐵鞋。


  片刻之後,武林名宿齊聚一堂,苦智禪師與花如令私交甚好,此刻更是麵帶怒色,一把金剛禪杖握在手中,不怒自威。


  “苦智禪師,花堡主,在下來遲了。”


  宋問草與袁大俠到了大堂,與幾位掌門人客套了幾句,便不在耽擱,提筆寫下一個安神的方子,囑咐一個侍女去熬藥。


  “唉,真實多謝宋神醫了,宋神醫費心研究烏大俠所中奇毒之餘,還要勞心在下的身子,花某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花如令的麵色看起來不太好,仿佛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十餘歲,道:“這六十壽宴,倒不如不辦的好……老夫、羞愧啊。”


  他似乎受驚不小,說話稍急了一些就咳個不停,令人很是擔憂,尤其是攙扶著他的花滿樓,立刻撫著脊背為父親順氣。


  而立在花如令一旁的美人,溫柔的眉目之間亦帶上了憂色,清淩淩的眸子裏水光潤澤,令在場之人皆恨不得以身相代。


  她倒了一杯廚房備下的安神湯,服侍著花如令喝下,這才稍放下心來,目光盈盈的望著宋問草,道:“宋神醫,那害死烏大俠的奇毒,如今有什麽眉目了麽?”


  那可不是什麽奇毒,而是魍魎之匣的妖氣,隻需要一縷,這個婉轉多情的美人兒就會把花滿樓那個瞎子忘個幹幹淨淨!

  宋問草按捺下來,溫和的道:“已經有一些了,那毒雖聞所未聞,在下卻覺得症狀有些熟悉,可能來源於大漠一帶。”


  他道:“在下遍覽醫書,發覺十數年之前,女魔頭石觀音控製手下所用的一眾毒藥,與這毒頗為相似,名為罌粟,隻是與盜帥一戰之後,罌粟之毒早已失傳,因此在下一時之間還不能確定毒的成分。”


  花如令捂著嘴巴咳嗽,垂下的眼中精光一閃,再抬頭時又是十分虛弱,緩緩的道:“不愧是神醫,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尋到了毒方,烏大俠之案,想必不會拖得太久,烏兄泉下有知也會謝你的。”


  他歎了口氣,道:“可惜,花某家中又出了這些亂事,玉佛牽涉良多,恐怕不能先追查烏兄死因,花某……羞愧不已!”


  “花堡主不必如此,宋某是個大夫,解毒、開方子,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


  宋問草自謙的一擺手,狀似關切的詢問道:“堡主可有見著那賊人的身形?能混入花府,又在各位大俠的眼皮子底下作案,想必不是什麽籍籍無名的小毛賊。”


  “老夫並未見著那賊人模樣,他趁我不備向房中吹了迷煙,說起來,那迷煙很是奇特,老夫屏息閉氣,仍是中了招。”


  花如令的手掌顫抖著,被愛子扶著坐在桌旁,喝下一杯安神湯潤喉,這才繼續道:“待老夫醒來,才發現家中密室被打開了,藏在其中的玉佛竟然不翼而飛!”


  一聽此話,眾人議論紛紛,不知是何賊人如此大膽,敢在一眾武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偷盜財物,甚至驚嚇到了花如令。


  “阿彌陀佛,花施主,還請不必太過憂心,如今武林名宿齊聚一堂,諒那偷盜玉佛的賊子也跑不出金施主的手掌心。”


  苦智法師念了一句佛號,道:“至少這賊人求財而來,並未傷害施主的性命,如此一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宋問草一撫長須,已然確定正是關泰動的手,他的目光微不可察的在關泰身上一掠而過,道:“未傷性命就好,就好。”


  關泰也道:“花兄放心,那賊人敢在眾位大俠麵前動手,何等猖狂,不將我們放在眼中,關某必定為花兄尋回玉佛!”


  他一番神色很是誠懇,猜測道:“不走空,不傷人,又是如此的好功夫,若非那賊人沒有留下鬱金香拜貼,老夫恐怕就以為是當年縱橫江湖的盜帥楚留香了。”


  “關大俠說笑了,盜帥銷聲匿跡數十載,豈是一個毛頭小賊能夠相提並論?”


  苦智大師搖了搖頭,說道:“老衲倒是覺得那迷香很是可疑,前後幾日之間,竟然有兩種奇毒現世,很難說是巧合,指不定還和那害死烏大俠的人有些關聯。”


  “關泰”大俠聽到這裏,不由奇怪的咦了一聲,道:“老夫倒是覺得,那瀚海國的來客很是可疑,那小姑娘昨日在壽宴上跳的舞,可不就有點蠱惑人心的意思?”


  宋問草的眸色一深,不由在暗地裏咬了咬牙,心道:老匹夫倒是會找替罪羊。


  關泰不知道鐵鞋大盜的身份,也不知道孔雀王妃是他的女兒,這老匹夫想要轉移苦智禪師的注意,居然搬出了他女兒。


  誰知,花如令竟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各位有所不知,那玉佛,乃是瀚海國王托在下保管的一樣寶物,聽聞與王位有關,隻有國王的手諭才能拿到玉佛。”


  他麵帶愧色的道:“老朽也不願懷疑瀚海王妃,可又實在擔不起這份責任,隻能麻煩金公子,快一些找出那賊人了。”


  說到這裏,金九齡思忖了片刻,提議道:“花堡主,在下可否去玉佛失竊的密室之中看一看,或許會發現什麽線索。”


  “自無不可,金公子請跟老夫來。”


  花如令長出了一口氣,起身對一眾武林名宿拱了拱手,略帶歉意的道:“各位俠士,花某一時不察丟了珍寶,竟還勞動大家一同擔憂,實在是在下的罪過啊。”


  苦智禪師一撫胡須,虎目圓睜看著一眾武林人士,說道:“那賊人既然能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動手,又不驚動任何一位高手,想必功夫不錯,大家要多加小心。”


  金九齡淡淡一笑,目光從關泰、袁大俠幾人身上掠過,意味深長的道:“說不定賊人就混在我們之中,花堡主也算是給大家提了個醒,行事務必要小心謹慎。”


  他與眾人客套了幾句,就同花如令去了去勘察密室,隨即又有幾個水色衣裙的侍女走進來,請各位俠士回房等待消息。


  而另一邊,宋問草回到房中,朦朧的紗幔之下,一個曼妙的影子飛似的向他撲了過來,摟住了他的手臂,道:“父親。”


  這個女子,正是孔雀王妃,一大早的時候,她帶著侍女和侍衛去辭行,與官員們一同離去,實則又偷偷返回了桃花堡。


  那名為米歇爾的侍衛,正是關泰所用迷煙的製作者,此刻已經和侍女在桃花堡布滿了裝有迷煙的竹管,隻待主人發令。


  “父親,怎麽樣!魍魎之匣有什麽反應嗎?關泰那個老匹夫可偷到了玉佛?”


  孔雀王妃大眼明亮,說道:“女兒已命人在桃花堡布下了迷煙,絕不會讓袁生那個莽夫和苦智老和尚打亂您的計劃,若玉佛到手,桃花堡頃刻之間就能毀滅。”


  “天助為父也,關泰的確得了手。”


  宋問草自袖中取出一隻巴掌大的小小木匣,其上紫氣繚繞,正是孔雀王妃交給他的魍魎之匣,匣口無風自動,正在一下一下的開合,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歸來。


  “花如令已經打開了密室,況且一靠近關泰,這木匣就動個不停,想來,玉佛已經到了關泰手上,不在密室之中了。”


  宋問草微微一笑,道:“為父的大業就從今日開始,先去關泰處取了玉佛,諒他也不敢推脫……至於花如令和他人麽。”


  他的神色猙獰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道:“他們都得死,都要為我兄長陪葬!”


  拿到完整的魍魎之匣,宋問草還需要研究時間,可是他已經等不及了,這仇已在他心裏記了十幾年,一刻都不能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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