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雖然幾人都著急趕路，但經過十多天的相處，彼此之間也不可避免地熟悉起來。路小滿這才知曉，原來宋青書竟比她大四五歲，隻怪他剛出場時哭包的形象令人印象太過深刻，讓她總覺得這小子還很小來著。
宋青書雖較為年長，但麵對路小滿時不是結結巴巴就是扭扭捏捏，被“欺負”得狠了也隻會紅著臉睜大眼睛瞪她，一點殺傷力也沒有，活像個委屈受氣的小媳婦似的。因此路小滿心中也毫無負罪感，使喚起他來特別順手。
她在人前一貫是個會裝模作樣的，殷梨亭和莫聲穀也對她這位峨眉新秀讚不絕口，隻有宋青書稍微知道點她的“真麵目”，但這家夥竟也不向長輩們告狀，被她欺壓的這一路上似乎還挺享受。
真是奇也怪哉。
去時隻她一人，回來時四人緊趕慢趕、餐風露宿，依舊拖慢了行程，比來時還遲了一兩日。
他們抵達峨眉時，紀家的人已經到了，殷梨亭看見紀老英雄以及紀曉芙的大哥弟弟，自然又是抱頭一陣痛哭。
待他們心緒稍穩，滅絕師太這才輕咳了兩聲，出來主持大局。
靜玄大師姐見路小滿麵有倦色，想著她連日奔波不易，這裏又沒什麽需要她做的，便朝她招了招手，低聲囑咐她先下去洗漱歇息。路小滿此時也正準備去看看周芷若的情況，聞言嘴角一彎，含著笑應了一聲，便低眉順眼地退出去了。
身後宋青書一眨不眨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經過演武場時，路小滿看見丁敏君正在數落周芷若。有滅絕師太坐鎮，她倒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欺壓同門，隻不過逮著說幾句酸話罷了。
路小滿瞧著周芷若並不怎麽受影響的樣子，便放下了心，還是決定先回房換身衣服，整理一下儀容再說。
她邊走邊想著該如何完成這次的任務，沒注意自己身後墜了一個小尾巴。宋青書這廝也是大膽得很，初來峨眉，沒人帶著就敢四處亂晃，也不怕被當做登徒子。
還好此時，大部分峨眉弟子都聚集在前殿，才讓他一路走來都沒被人發現。
“喂，你小子跟著我做甚？”
快到廂房時，路小滿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她沒好氣地橫了一眼宋青書，見他紅著臉諾諾不語的樣子也微感納悶，不禁好奇道：
“難不成，你還想去我房間裏看看？”
宋青書的臉立刻爆紅，他連連擺手，整個人羞窘得快要冒煙了：
“沒、沒有的事！隻是剛剛你突然離開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就……我不是有意的！”
路小滿抿唇笑了一下，眼眸中泛著狡黠的光，似乎又在打什麽壞主意。宋青書隻覺得她這副樣子特別可愛，一下子便看呆了。
“我們是好朋友，你若想要去我的房間參觀也沒什麽，不過你得先幫我一個小忙。”
她用手卷了卷耳旁的頭發，言笑晏晏地給他挖坑，宋青書卻一下子亮起眼睛，磕磕絆絆地問道：
“我、我們是好朋友嗎？你說要讓我幫什麽忙？我一定做到！”
“那你附耳過來。”
路小滿朝他招了招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宋青書便也微紅著臉湊到她近前。
…………
紀曉芙的家人與未婚夫都來齊後，她的葬禮終於也可以開始辦了。
這幾日整個峨眉都籠罩在一股低沉壓抑的氛圍中，路小滿雖然不需要像大師姐靜玄她們那樣拋頭露麵地幫忙招待客人，但閑暇時間也少了許多——滅絕師太讓她每日帶著其他弟子做早課。
好消息是，因為她這次送信有功，回來之後受到了滅絕的嘉獎，丁敏君在她麵前收斂許多，也不敢正大光明地欺淩周芷若了。
雖然，芷若還是被她看管得很嚴，每日從早到晚不連斷地使喚，生怕她來尋路小滿。
這天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丁敏君先睡下了，周芷若才找到機會偷偷來路小滿這裏。小姑娘半點沒提自己最近被丁敏君欺負的事情，隻一個勁甜甜地衝著她笑。
“小師姐，這次你下山可遇見了什麽好玩的事情？”
“為什麽這樣問？”路小滿摸了摸她的頭，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然是因為……”說到這裏她抿住了嘴，眨巴著大眼睛，又突然換了個話題，“那位武當派的宋師哥是什麽來頭？我瞧他好像很在意小師姐的樣子。”
路小滿彈了彈她的額頭，“你才多大，便知道什麽是在意了？”
周芷若捂著嘴格格直笑，“那可不，我知道的可多了呢。”
路小滿見她性格似比以前開朗，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全然沒有她預想中被丁敏君欺負得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心中滿意更甚。
她之前讓宋青書在峨眉的這段時間，多關照下周芷若，若是能順帶給丁敏君添些堵，那就更好了。丁敏君雖然氣量狹小，但卻是個極好麵子的人，有滅絕師太放話在先，她管教周芷若算是名正言順，路小滿若強行為芷若出頭，那才是沒理，還會被她抓到把柄，反倒害了芷若。
但宋青書卻不一樣，他作為外來的貴客，又是和峨眉關係親近的武當嫡係弟子，他看不順眼什麽便可以直接指出來，就算是滅絕師太也沒有理由堵住他的嘴。
不說別的，若是丁敏君欺壓同門的事情被他傳揚出去，到時候莫說她自己了，便是整個峨眉在武林當中都會抬不起頭來，到那時，第一個不放過她的就會是滅絕師太。
正因為知道後果，所以丁敏君近日才收斂了許多。哪怕恨宋青書恨得牙癢癢，暗地裏不知道咬碎了多少銀牙，但是看著他整日圍著周芷若打轉的樣子，她也毫無辦法，最多在一旁冷嘲熱諷幾句。
“好啊，我倒是沒想到，咱們峨眉的周芷若周姑娘，小小年紀便這麽能討男人喜歡。瞧瞧那武當派的宋少俠，才見了你幾麵就處處維護啦？可真是了不起。”
每當她說酸話的時候，周芷若便做出一副忍隱的姿態，也不反駁什麽，隻默默承受著。次數一多丁敏君也覺得膩味了，周芷若這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死德行讓她看著都倒胃口，還沒折磨到對方，她自己先給氣了個半死，飯都吃不下去了。
但丁敏君不知道的事，每每待她前腳剛走，周芷若後腳便收起了委屈，又像沒事人似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她究竟是真的不受影響還是裝作強顏歡笑，這都不重要，隻要有這份深藏不露的心性在，周芷若的未來定會不可限量。
這很好，對路小滿完成任務也更有幫助。
這麽想著，她心情鬆快了些，轉身拿出一包先前她下山時在集市上挑選的小玩意，遞給周芷若：
“喏，給你帶的禮物，拿去玩吧。”
周芷若愣了愣，看起來是真的有點驚訝：
“這些都是給我的麽，小師姐？”
“當然，不然我還能給誰？”
路小滿笑盈盈地望著她，話鋒一轉又麵帶狡黠道：
“不過我的禮可不是那麽好收的哦，今晚你早點休息，明日來後山，我要檢查一下你的功課，看看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有沒有偷懶。”
“嗯！”周芷若重重點了點頭，抱著那堆禮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小師姐，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第二日一早，離峨眉早課開始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多數人都還沉浸在睡夢中時，路小滿便與周芷若在後山會麵了。
她先是校考了一番周芷若的劍術，又為她解答這些時日她所積累下的疑問，最後還同她你來我往地喂了幾招當做鞏固。
時間匆匆流逝，很快大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清晨的山間寒氣十足，但兩人額上還是出了一層薄汗，雙頰都粉撲撲的，看起來白裏透紅，更顯朝氣。
結伴回去的路上，她們遇見了站在路邊似乎正在等人的宋青書，周芷若一見他就眯起了笑眼，小眼神止不住地往路小滿身上飄。
路小滿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主動朝他打招呼道：
“早啊，宋青書，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你、你來啦。”
他眼神一亮，俊秀的臉上蕩出笑意，一雙眼中滿滿當當都是路小滿的身影，但在看到她旁邊還有人時，語氣又躊躇起來：
“我……”
周芷若見狀連忙擺了擺手，偷笑道：
“小師姐，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你和這位武當的師哥聊聊吧，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就帶著心領神會的笑容一溜煙跑走了，留下身後一臉不明所以的路小滿。
“這孩子，怎麽冒冒失失的。”
她隨口感歎了句，再看向宋青書時，也察覺到氣氛變得不對勁了。
“咳……”路小滿清清嗓子，掩飾般地理了理頭發，問道，“宋青書，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到了，還有就是……”他期期艾艾地垂下了頭，一臉失落地盯著地麵，“七師叔說，最晚後日，我們就要回武當去了……”
“紀師姐已經下葬，你們的確該回去了。”
路小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表現得很能理解的樣子，又笑著朝他道：
“那我就先在這裏，祝你們一路順風啦。”
宋青書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向她，輕聲說道：
“但……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