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楊過,名過,字改之,取自“有過則改之”之意。
這是郭伯伯與郭伯母為他所取的名字,目的是希望他不要重蹈父親的覆轍,長大後成為一位正直善良的好人。他也的確如他們所願,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在戰場上為國出征,不僅混了個神雕俠的稱號,還在襄陽一戰上立下大功,助宋人擊退蒙古大軍,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但其實,他也曾有過一段陰鬱的時期,也曾滿心怨憤地想要當個魔頭,毀掉這世上的一切。
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是他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也是他此後十幾年間始終無法擺脫的夢魘。
路小滿走後的第一個月,楊過如發了瘋一般,先是將獨孤山穀裏裏外外翻了個遍,說是掘地三尺也不為過,鬧得方圓幾十裏雞飛狗跳,不得安寧;後來又日日酗酒,沉溺於醉生夢死之間,頹廢度日。
最後還是雕兄看不過去,強硬地將他拉扯出去,但楊過那時自毀厭世之心頗重,不願見人,便挑著地勢險峻的山路走,一頭紮進山野裏,一路北上直至蒙宋邊界。
他餓了便摘果子吃,渴了便喝溪水,也不食肉,還是雕兄怕他身體撐不住,時不時地打些野味回來。
如此三個月後,走出大山的楊過滿頭亂發,胡子拉碴,衣裳也是破破爛爛,整個人如同野人一般,將遇見他的獵人嚇了一大跳,還以為碰上狗熊了。
那位獵人大叔很是熱心,知道楊過是人後便邀他前去自己家中做客,還特意為他準備了幹淨的換洗衣物。打理清爽的楊過無疑是極為養眼的,將村子裏一眾小姑娘的芳心勾得七上八下,但沒過多久蒙古人來了。
此時楊過心中正是滿腔怨憤無處發泄,見到蒙古人的暴行,二話不說便將他們殺得一幹二淨。
但自那之後他似乎就有些著魔了,易爆易怒,殺心漸重,隻有在殺戮時心中的恨意才能紓解一二,才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也幸好蒙宋兩國正處敵對,他殺蒙古人,不僅沒人阻攔,還得到了不少宋人的敬仰與欽佩。
他就這麽從東到西,從襄陽一路闖到漢中,將這一道防線上能遇到的蒙古人打得潰不成軍。
蒙古那邊摸清了他的行進路線後也組織過幾次截殺,但不知是他運氣太好還是怎樣,無論情況有多危機、敵人數量再多、便是旁人來了必死無疑的死局,他還是每次都挺過來了。直到最後,聞言尋至的郭靖在屍山血海中找到了已殺紅眼的楊過,親自將他帶回襄陽養傷。
這番孤身一人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大鬧過後,楊過此人的名號,無論是在江湖上還是在百姓中,都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因為他身邊時時帶著一隻大雕,風格十分特立獨行,江湖便人送外號“神雕俠”。
郭靖一開始是很高興的,覺得楊過做這些是在為國出力,心中甚感欣慰,黃蓉卻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後來從不斷的旁敲側擊中,她慢慢拚湊出前因後果,發現楊過如今的心理狀態頗有些瘋狂和壓抑,這才感到後怕,心頭冷汗淋漓。
她冥思苦想了一夜,最終還是決定將此事告知郭靖。郭靖得知後,對楊過大為疼惜,與他徹夜長談,之後的日子也待他更加關懷。
在郭靖的費心開解下,楊過總算脫離了嗜殺自毀的狀態。他開始正視路小滿離去的事實,將她留下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後如郭靖期望的那樣,將自己的精力轉移到家國百姓之上。
但比起鎮守一方,他還是更習慣當獨行俠。於是養好傷後他便離開了襄陽,去到臨安一帶活動。劫富濟貧、整治貪官,在普通百姓中聲望頗高,“神雕俠”之名響徹大江南北。
如此這般,就過去了十六年。
他每年都會回到獨孤山穀,搬上幾壇酒,放縱自己大醉一場,然後在夢中與那人相會,雖然醒來後,身邊依然空落落的。
前不久他回嘉興王鐵槍廟給母親掃墓時,偶遇了江南七怪中的柯震惡,還從他口中得知自己父親的生平過往。柯震惡雖痛恨楊康殺害他幾位結義弟妹,但對楊過這些年來種種的俠義事跡卻是讚不絕口的,直誇他“不肖乃父、為祖正名”,殊不知這才是壓垮楊過的最後一根稻草。
楊過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是認賊作父、賣國求榮的奸惡賊人。怪不得從前郭伯母總是那麽忌憚他,而郭伯伯每每提到他父親時,也時不時地長籲短歎,說他當年誤入歧途。
原來,原來他的生父竟如此不堪。
柯震惡雖看不見,但久久未聽到楊過說話,擔心他一時接受不來,便出聲安撫道:
“你父親縱有千般不是,如今也都掩蓋過了。你在江湖上名頭甚響,也算是為父補過,他若在九泉之下得知你的作為,必會感到歡喜欣慰。”
楊過直愣愣地望著前方,眼眶通紅,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卻在想:
她說過認識我媽,那她知不知曉我爹的事?她知不知曉我爹是怎樣的為人?我是我爹的兒子,她可曾看不起我麽?
是了,不然她怎會拋下我離開?因著我是個罪人之子,因著我生來便有汙點。
楊過啊楊過,你還不明白麽?你活在世上便是個錯誤,什麽狗屁神雕大俠,你便是做再多也遮掩不了這份恥辱,所以她不要你……所以她不要你!
楊過張口哇地吐出一灘鮮血,不待柯震惡反應,他直接悶頭飛奔而去,留下一位張口結舌的飛天蝙蝠。柯震惡沒想到此事對楊過影響這麽大,他拄著鐵杖頓了頓地,略一沉吟便趕往襄陽通知郭靖。
而楊過則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趕回獨孤山穀。雕兄不在,他咬牙攀上山頂,再往前幾步就是萬丈深淵,若一不小心跌下去那必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他獨自吹了會兒冷風,抹去麵上的淚水,心道:
我在這世上已沒甚麽牽掛了,與其行屍走肉般地活著,不若一死了之,或許還能尋求到個解脫。
他將玄鐵重劍解了拋在一邊,又呆立片刻,心一橫就準備往下跳。關鍵時刻,他眼前一陣恍惚,腦子裏突然冒出一道冰冷的聲音。
…………
襄陽大戰後,郭府設宴為前來助陣的中原武林俠士們接風洗塵,楊過並郭靖黃藥師等一行人坐在主桌。
席間,眾人談論到當年的天下五絕,如今竟已隻剩下東邪黃藥師與南帝一燈大師二人了,不禁都感歎世間人才凋零。恰逢數年一度的華山論劍時間又將至,黃蓉便提議大夥兒一同登上華山,緬懷故人。
黃藥師與一燈大師欣然應允,老頑童周伯通一臉興致勃勃地拉著瑛姑說起他師兄中神通當年的風光事跡。年輕一輩的如郭芙耶律齊、武氏夫婦等人也對華山行十分感興趣,七嘴八舌地討論不休。
楊過自斟自飲了一杯酒,安靜地望著眼前熱鬧的場景,嘴角邊掛著淡淡微笑。
郭靖三言兩語地拍板定下了去華山的日子,轉頭看見一旁不發一言的楊過,語氣和藹道:
“過兒,怎地不說話,咱們這次上華山順道祭拜七公和你義父,你說好麽?”
他早已從楊過口中得知了當年洪七公與歐陽鋒在華山上化解恩怨的那段往事,因著楊過之故,對歐陽鋒的感官也改變了些。畢竟逝者已矣,如今再計較那些陳年舊怨也沒甚麽意義了。
而如今的楊過更是成長為了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武功人品皆是一絕,讓他怎麽看都滿意得不行。想著自己總算沒有辜負康弟與穆姑娘之托,沒有辜負郭楊兩家的情義。
他本來待楊過就是視若己出的態度,如今便越發地關懷愛護、無微不至了,時常讓親女兒郭芙都感到許些吃味。
楊過微微一笑,朝他道:
“全憑郭伯伯做主。”
他穿著樸素,麵含風霜,雖才是三十多歲的年紀,雙鬢間卻已有點點白霜。但這隨意一笑之間,依然是眉目俊朗,星眸璀璨,如年少般好顏色。隻眼中略帶滄桑,配上他有些憂鬱的氣質,更加顯得英俊瀟灑,引人注目。
郭靖微微一頓,心中泛起許些疼惜之情,便不由自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又用筷子夾了些菜放到他的碗裏。
“過兒,多吃些菜,郭伯伯總瞧著你有些瘦了。”
楊過隻笑著應下,也不多說甚麽。看到這一幕,黃蓉心裏卻覺得有些奇怪,似乎自襄陽一戰後楊過性子就變了,具體是甚麽地方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如今楊過身上太過平和安逸了些,雖然自那位……消失後他的確性情大變,從此不愛多話,但她看得出來,那更多的是一種心灰意冷。
常言道哀莫大於心死,而如今的他卻讓人有種,似乎一切已塵埃落定的意味,楊過他……是在等待著甚麽嗎?
黃蓉雖察覺到了許些異樣,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除她外席上也無人去關注郭靖與楊過短短的幾句對話,隻有另一桌上的少女郭襄,正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這邊,待看到楊過微笑時,白淨的小臉上驀然泛紅。
沒過幾日,眾人便從襄陽出發,往西北方向行去,一路至陝西秦嶺,來到華山。
大雪初霽,天地間一片銀白,眾人邊登山邊三兩閑聊,因著都有武藝傍身,也不覺冷。
郭芙並著耶律齊與武氏夫婦一齊走著,妯娌幾人說說笑笑,相互打趣,氣氛十分熱鬧。而另一邊的陸無雙和程英卻一路沉默寡言,她們年輕時與郭芙不對付,這麽多年過去了,姐妹倆隱居嘉興,一直未出嫁,如今看著曾經年齡相仿的幾位姑娘都已嫁為人婦,夫妻間琴瑟和鳴,而自己卻形單影隻,心中都不知是何滋味。
郭芙與耶律燕、完顏萍二人笑鬧一陣,又伸手去拉耶律齊的袖子,耶律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亂動的柔荑,隻覺得觸手微涼,不禁皺著眉問道:
“手這麽涼,可是穿得少了?”
“齊哥,你瞧我穿得少麽?”
郭芙上身穿著件湖綠色短襖,下配月白緞裙,外罩寶藍色裘衣,頸間繞著一圈雪白的貂毛,襯得她整個人明豔華貴,令人不可逼視。
她說著轉頭朝耶律齊一笑,雖已三十出頭,卻還如昨日少女一般美貌動人,膚色白裏透紅,真真如她的名字一般:麵若芙蓉,燦若朝陽,皎皎如明月之輝,灼灼如桃夭之華。
耶律齊身披錦藍大氅,與郭芙的衣裳顏色隱約呼應,他瞧著自己愛妻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模樣,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回應了。一旁的耶律燕見狀便笑道:
“二哥可是關心則亂了,憑嫂子的功夫可沒那麽容易受凍。”
耶律齊被親妹這麽一調侃,頓時鬧了個大紅臉,郭芙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齊哥疼我愛我,擔心我受累受寒,又有甚麽不對啦?我也敬他愛他,心裏時時記掛著他,夫妻間不就應當這樣麽。”
郭芙性子直白,端的是快人快語,這一番大膽的表白卻讓耶律齊悄然紅了耳朵。他麵上頗有些窘迫心中又大為感動,不由得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
在場皆是耳目聰明之人,自是將這一番話聽了個清清楚楚,郭靖輕咳兩聲,神色尷尬地虎著臉訓了一聲:
“芙兒,不許亂說。”
郭芙撇撇嘴,黃蓉便在一旁笑著擠兌丈夫:
“小夫妻倆感情好不是好事麽,你這當父親的也忒古板了些。”
黃藥師自是看郭靖不順眼,也不願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受了委屈,便冷哼一聲:
“芙兒,到外公這兒來。”
郭芙見有人為她撐腰,立即笑嘻嘻地挽了黃藥師的手臂,祖孫倆親親熱熱地走著。黃藥師捏了捏她的手,的確覺著有些涼意,便不動聲色地渡了些真氣過去。
見郭芙拋下了耶律齊,郭破虜便湊到他身邊好奇問道:
“姐夫,我大姐手很冷麽?”
耶律齊一噎,他麵皮雖薄,卻也知這位憨厚老實的小舅子隻是單純發問,並無調侃的意思,便抿著唇點點頭。郭破虜又一本正經地安慰他道:
“我大姐平素身體很好呢,況且有外公在,我媽說他老人家醫術高明,便是有甚麽不妥也不打緊的,姐夫你就放心罷。”
耶律齊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後幹脆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無奈地破罐破摔:
“好破虜,別說了,安靜跟姐夫一道走罷。”
一旁的大小武及耶律燕、完顏萍幾人已是忍俊不禁地笑作一團。
在場的老輩們聽著小輩間的笑鬧,回想起自己年輕時的種種,皆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便是楊過臉上也一派平和,沒有任何不爽快的跡象。
若是曾經那桀驁叛逆、心中有怨的他,看見眼前這和和美美一大家子,恐怕早就被刺激得忍受不了了吧?
但如今的他已不會在意這些了,畢竟……他所追求的、所盼望的、苦苦等待著的,已經快要來臨了,已經不需要再去羨慕別人了。
雖身處熱鬧中心,卻寂寥地好似與這天地間的雪景融為一體,郭襄愣愣地看著前方那人莫名有些孤單的背影,腳步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大哥哥,你還好麽?”
楊過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小女孩,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語氣溫和地問道:
“襄兒為何這般說?”
郭襄盯著他的臉,半晌才神情稚嫩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你心裏有事,是不是?襄兒看得出來。”
她聽黃蓉講過一些楊過年輕時候的事,知道他曾心心念念一位身份神秘的姑娘,隻可惜兩人有緣無分,早早便分離了。她雖感動於楊過十幾年如一日的深情專一,也十分向往這段傳奇的佳話,祈願著楊過的付出最終能夠得到回報,但內心深處還是認為那姑娘不會再回來了,畢竟都過了這麽多年呢。
她一邊心疼楊過,覺得他十分可憐,一邊又羨慕那位不知名的女孩兒,能夠得到神雕大俠這樣珍貴的情誼,有時也暗暗埋怨她怎地如此狠心。隻是這樣想著的同時,心中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與欣喜。
“不,我心裏快活得很,再沒有比現在更輕鬆的時候了。”
郭襄還兀自沉溺在種種紛繁的思緒裏,耳邊卻突然傳來這麽一句。她愣愣抬頭,隻見楊過眼中帶著淡淡笑意,微一挑眉,端的是意氣風發、眉目如畫。
她不自覺地紅了臉,神情間卻還有幾分不信。
“大哥哥,你一個兒孤孤單單,沒人疼,是不是?大姐有姐夫寵著,爹媽和外公也素來最疼她,但你別覺得不痛快,還有襄兒呢,襄兒會陪著你的。”
“……”
楊過心裏咯噔一聲,開始覺得有些不妙了。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和不少人打過交道,再加上本來就生得俊朗,招女人喜歡,自然結下了不少桃花債。但他心中無意,拒絕過的美人也不在少數,連苦苦追了他許多年的程英陸無雙兩姐妹也能讓他尋著理由擺了個把子,以兄妹相稱,更何況郭襄這樣涉世未深的小奶娃娃了。
因此甫一見她露出這番小女兒家的情態,楊過內心便敲響了警鍾,臉上放鬆的笑意也淡了下來:
“你姐姐和你都是郭伯伯郭伯母的愛女,自然是一樣受寵的。咱們兩家是世交,我一樣把你們當世妹看待。如今你姐姐已有了耶律兄這樣的好歸宿,何時你也找到好男兒出嫁,你外公爹媽才高興呢。”
他故意無視了小姑娘臉上泫然欲泣的表情,一邊用眼神四處搜尋著黃蓉,盼她盡早注意到這邊過來解圍,一邊不遺餘力地補充道:
“待小妹子出嫁那日,楊大哥定會為你備上一份厚禮,恭祝咱們小襄兒覓得如意郎君。”
“我不要!我不要嫁人!”
郭襄有些失態地嚷了一聲,場麵頓時安靜下來,看著黃蓉望過來的富含深意的眼神,楊過頓感一陣尷尬,幸好還有郭伯伯替他解圍。
“襄兒,不許鬧你楊大哥,到你媽那兒去。”
郭襄雖有些任性,但在父親麵前還是不敢造次的,隻好委委屈屈地跺了跺腳,去找黃蓉了。
郭襄走後,楊過鬆了一口氣,與郭靖並肩而行。郭靖先是同他話了會兒家常,而後沉默片刻,忽然低聲問道:
“過兒對襄兒是什麽看法?你也知咱們郭楊兩家祖上曾有婚約,我當初本想將芙兒嫁你,但她已有了齊兒,你也……唉,如今你年歲漸長,身邊又沒有個知心人,郭伯伯實在不放心,襄兒雖年少不知事……”
“……郭伯伯快別說了!”
楊過目瞪口呆了半晌,反應過來後連忙喊停,因為心下震驚稍微沒控製好音量,於是場麵又一次安靜下來。不遠處的黃蓉再一次默默望過來,楊過深吸一口氣,收起麵上失態的表情,感覺有點想打人。
華山一行楊過得了個“西狂”的稱號,與東邪黃藥師、南僧一燈大師、北俠郭靖以及中頑童周伯通共列於“天下五絕”。其他人還準備在華山待上數日,楊過祭拜完洪七公與歐陽鋒後便向眾人提出了辭行。
他婉拒了郭靖同回襄陽的邀請,將玄鐵重劍留予郭家後,便孑然一身地離去了。
楊過燃了堆火,獨自在山頂坐了一宿,冷風獵獵吹動著他的衣袍。第一道日光升起的那刻,腦海中那冰冷的聲音問道: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不後悔嗎?”
“不後悔。”
“或許會死呢。”
楊過麵上一片沉靜,他回想起那一天,他正準備從這裏跳下去,這自稱“係統”的東西突然冒出來,說能讓他再次見到路小滿,但前提是他必須完成那所謂的“劇情”。
一開始他半信半疑,直到那天在襄陽的戰場上,他見到了一位沒有人能看見也沒有人摸得著的女子……雖然她的麵容十分陌生,和路小滿半點兒也不相似,但他知道……那就是她。
那一刻,他就像是漂泊了幾百年的獨行者終於找到歸宿,孤寂的心髒再一次劇烈跳動起來,他瞬間做出了決定,也明白自己該怎樣做了。
“我已經沒什麽好失去的了,不是嗎?”
楊過輕聲回答道,同樣也像是對自己所說。他從懷中掏出當年路小滿留下的那封信,因為年代久遠,紙張已有些泛黃了。
他神情溫柔地看著上麵的字跡,動作細致又耐心地撫平每一處褶皺,然後輕輕將它拋擲進燃著的火堆裏。
火舌瞬間吞沒了那薄薄的兩張紙片,但他瞧也沒回頭瞧上一眼,隻是迎著朝陽露出了一個略帶奇異的微笑,而後閉上雙眼,縱身一躍。
※※※※※※※※※※※※※※※※※※※※
說好的楊過番外……終於來了
因為大家都很心疼楊過,所以我神展開了,哈哈,這個時候的楊過已經有點黑了呢,嗯……但是關我什麽事呢,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