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夜無話。


  第二天兩人起來沒多久,公孫綠萼便親自領著侍女來給他們送早餐了。路小滿麵對楊過時還有些尷尬,她倒是來得正好。楊過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一個勁地拉著公孫綠萼說話,把人家小姑娘動不動弄得滿臉通紅。


  用罷飯後,路小滿說想出去走走,公孫便把他們帶到後山來了。一路上楊過與她說說笑笑,路小滿也正樂得清閑。她出來的目的是尋找斷腸草,正好那兩人一直講話沒有注意到她,她便獨自專心致誌地尋找著,不知不覺往樹林深處去了。


  書上說斷腸草隱在情花叢中,傍情花而生,臭不可聞,苦若黃連,但偏偏能解情花之毒。路小滿彎著腰一寸一寸地仔細地尋覓著,找了好一會兒才看見幾株挨在一起的,她用手帕隔著,小心翼翼地將那幾株摘下來,然後把它們包在帕子裏收好。


  有了這個就不用怕中情花毒了,她心情不錯地翹起嘴角,剛一轉身,便看見楊過正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不發一言。


  路小滿挑了挑眉,見他身後空空如也,不由問道:

  “公孫姑娘呢?”


  “我與她說笑,你便如此置若罔聞,視若無睹麽?”


  楊過一臉倔強地看著她。


  “你想和誰說話是你的自由,我為甚麽要管?”


  她緩步走過去,看著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過兒,你若是不喜歡別人,就不要去招惹她們,女孩兒家的臉皮是很薄的。”


  她想到原書裏公孫綠萼的下場,還有“一見楊過誤終身”的幾個姑娘們,又不放心地囑咐:

  “你若想做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就不要總去沾花惹草,除了真心愛慕的姑娘,最好與其他異性都保持距離。”


  楊過聽她說這麽一大通,簡直氣得眼圈都快紅了。他定定地看了她兩眼,接著轉身便走,路小滿還沒反應過來,又見他突然大步折返回來。


  “我不想在這破穀呆了,你走不走?”


  他沒好氣地問道,本來以為路小滿會答應同他一起走,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


  “沈公子和另一位姑娘也來了這絕情穀,我得留下來接應他們。”


  她說完,又有些為難地看了他一眼,“你若想走便先走罷,待我辦完了事再去尋你。”


  “什麽?沈慕風也在這?!”楊過一聽頓時大吃一驚,神情立刻就變了,“誰說我要走?我不走了!”


  “不走也行,”路小滿覺得他這人莫名其妙的,但既然決定了她也不會再說什麽,“那你可別再鬧脾氣了。”


  楊過頓時又氣鼓鼓的了,他偷偷觀察了會路小滿,見她還是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不禁有些泄氣。但不知他自己又想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兒,竟又像沒事人一般腆著臉來扯她的袖子。


  “好了,別不理我了,我在華山上學了套很厲害的棒法,我演示給你看好不好?”


  他與路小滿相處時,見得最多的便是她練武的場景,兩人也經常在一起探討各類武學。他自覺打狗棒法精妙非常,必能引起她的興趣,便想拿這個作伐子與她和好。


  路小滿見他臉色頗有討好之意,不禁感到又生氣又好笑:


  “誰沒理你啦?不知是哪個自己小心眼,偏愛鑽牛角尖。”


  她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誰又要你來討好啦?那棒法是洪老前輩傳給你的,他可沒許你教給別人。”


  “他雖然沒說許,但也沒說不許啊。”


  楊過見她笑了,也恢複成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再說,武功不就是讓人學的,不然造它出來做甚麽?雖然打狗棒法隻能傳給丐幫幫主,但洪老前輩隻教我招式,沒教口訣,便也不算違規。”


  他一邊說著一邊躍到樹上掰下一根樹枝來,兩三下將它上麵的枝葉除淨,變成一根光禿禿的棍子。


  “瞧好了!”他手持木棒,挽了個勢,口中輕喝一聲,便開始在空地上演練起來。


  路小滿一開始沒怎麽在意,但越看她的神情就越專注,到後來已經被牢牢吸引住心神。


  打狗棒法不愧為丐幫鎮寶之寶,招式奇妙,變化精微,表麵上雖是簡簡單單的動作,但越往裏推便越覺得博大精深。這還隻是缺了口訣的普通招式,若是加上口訣相以配合,不知會發揮出多麽巨大的威力。


  楊過將三十六路打狗棒法整個演了一遍,然後反手收棒,笑著朝她走過來。路小滿見他額上出了一層薄汗,便想拿出手帕幫他擦拭,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動作微微一頓,又將帕子直接扔進了他懷裏。


  “自己擦擦。”


  楊過也不在意,拿著帕子擦了擦汗後就將它順手揣進自己懷裏,笑著問道:


  “怎麽樣?”


  路小滿點點頭,麵上露出幾分讚賞之意,“精妙至極。”


  “不止呢,”他翹著嘴角,一副神采飛揚的樣子,“洪老前輩與西毒前輩比試武學,他讓我使出這打狗棒法,而那驚才絕豔的西毒前輩則將這十二招棒法一一破解了。”


  “接著!”


  他將手上拿著的那根扔給路小滿,又掰下一根樹枝,喝道:


  “來!你用打狗棒法攻擊我,我拆給你看!”


  兩人就這樣一招一式地對練起來,花了整整一上午的時間來研究這打狗棒法,直到公孫綠萼尋來叫他們去吃午飯,他們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三人一路從後山走到前院,和來時不一樣,這次楊過閉上嘴不說話了,所以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太尷尬,路小滿隻得走在中間。


  三人說說笑笑地走進大廳,卻看見公孫止獨自端坐在主位上,堂內一片空曠。


  “爹?”


  公孫綠萼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緊了緊挽著路小滿的手指,擔憂地問出聲:


  “爹你怎麽啦?不是讓我喊路姐姐和楊大哥下來吃飯麽?”


  “哼,”公孫止臉色陰沉地冷哼一聲,朝她招了招手,“萼兒過來。”


  公孫綠萼遲疑了一下,路小滿拍拍她的手低聲道:“過去吧。”


  等公孫綠萼一步一回頭地走過去後,公孫止又拍了拍手,頓時從四麵八方湧出許多綠衣弟子,推出一叢叢情花,將他們兩人圍了起來。


  “公孫先生這是何意?”路小滿冷下了神情。


  “這老烏龜原本就不安好心,”楊過護在她旁邊,麵對這樣不利的情形,眉毛都沒有抽動一下,“我早知道他要翻臉。”


  “哼,”公孫止冷冷地盯著他,嘲諷道,“什麽情同姐弟,我看是一對無媒苟合的野鴛鴦。”


  “你說什麽!”


  楊過登時大怒,抽出腰間利劍就要奔過去刺他,他自小為人輕賤,這辱罵人的話聽了也不知多少,從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但路小滿在他心中乃是這世上最好的人,決不允許其他人辱她名節。


  “楊大哥小心!”公孫綠萼焦急喊道,“那情花有毒,你千萬別碰到它!”


  說完,她又朝公孫止跪下,拉著他的袖子懇求:


  “爹,你這是做什麽呀!楊大哥和路姐姐又沒有得罪你,快讓他們把情花移開吧。”


  公孫止一甩袖子,將她拂在旁邊的地上。


  “哼,女兒外向,我生你養你,你便是這樣忤逆我的?”


  他陰冷的眼神又盯上了路小滿,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說:

  “想讓我放過你們也可以,隻要這臭小子立刻離穀,發誓再也不回來,而路姑娘答應下嫁於我,我便不再計較。”


  “呸,你做夢!”


  楊過立刻反嗆一聲,還不等公孫止再發作,門外突然傳來一道沙啞的冷笑:


  “公孫老賊你算盤打得可真好啊,哼,自古隻聞新人笑,又哪見舊人哭?”


  廳內眾人都是一驚,一齊看向門口,隻見門外一男一女推著個輪椅慢慢走了進來,那男子玉樹臨風,女子嬌俏可人,輪椅上的女人卻樣貌可怖,宛若惡鬼。


  公孫止一看見她登時神色大變,不可置信道:

  “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哼,我沒死成,想必你心裏後悔得很吧。”


  那女人滿頭稀疏的白發,手腳萎縮,臉上遍布皺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十八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也多虧了有這個念頭支撐著,我裘千尺今日才能夠從見天日!”


  聽到這裏,公孫綠萼也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她驚叫一聲,捂著嘴痛哭出聲:

  “媽……你是我媽!”


  裘千尺眼神一驚,這才細細地打量了那女孩幾眼,麵上也露出了慈愛的笑:


  “乖女兒,媽回來了,今後咱們母女永遠不分開。”


  “萼兒!她不是你媽!”公孫止氣急敗壞地吼道,指揮旁邊的弟子上前,“你們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他們抓起來!”


  弟子們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聽話地擺出漁網陣朝那三人包圍過去。


  於是現在的情況就是公孫止與公孫綠萼拉拉扯扯地爭吵,其他綠衣弟子扯著漁網陣圍在裘千尺三人周邊。而沈慕風和竺紅萱為了自保也與他們打鬥起來,反倒是被情花叢包圍著的路小滿與楊過二人最清閑了。


  楊過抱著劍圍觀了一陣,又拿手臂碰碰路小滿:

  “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麽?”


  他見路小滿一直盯著那沈慕風看,這才有些忍不住了,其實路小滿看的是他手上的兵器。他那兵器是從扇柄上抽出的,本來隻是一小截鐵棒,不知他按到了什麽機關,那鐵棒便“喀喀”兩聲變成了一杆細槍。


  沈慕風將它耍得凜凜生風,上挑斜刺橫掃豎劈一氣嗬成,不愧是名冠江湖的益陽沈家槍。


  路小滿收回放在他身上的視線,又看了看圍在他們周圍的情花,頗有些無語:


  “不過一丈長,能困住誰?直接跳出去不就完了。”


  可能是因為大廳裏麵積有限,再加上公孫止以為路小滿不會武功,他見楊過年紀尚小名聲也不顯,便存了輕視之心,認為他就算會點功夫定也登不上大雅之堂,這才隨隨便便地隻拿出一丈多長的情花圍住他們。若是像原著裏裘千尺圍困李莫愁等人那般,割個三四丈來,那他們兩人才無可奈何。


  路小滿說完,直接提氣一個起落便躍了出去,楊過跟在她身後隨之躍出,公孫止與公孫綠萼都是一愣,後者露出了放心的微笑,而前者則氣得臉色鐵青:


  “好,好啊,這是你們逼我的!”


  他大吼一聲,一把掃開公孫綠萼,一手持金刀一手持黑劍,使出家傳武功“陰陽倒亂刃法”朝他們二人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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