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原來是沈公子。”
路小滿微微詫異,隨後又朝他露出個笑,沈慕風有些尷尬地以手掩唇,咳了兩聲。
“我是跟在你後麵進來的,當時在客棧……”
他正說著,自覺失言,又立即收口,換了個話題:
“那公孫止並非善類,我怕他對你不利。”
路小滿點點頭,“我知道他居心叵測,你放心吧,我會見機行事的。”
沈慕風頗有些不解,“既然如此,姑娘為何……?”
“我聽人說情花奇異,便想要來此一觀,”路小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道,“讓公子見笑了。”
沈慕風沒想到原因竟是這樣,不由得啞然失笑:
“姑娘果然心思獨特,別具一格,初次見麵時,在下便有這種感覺了。”
路小滿給他說得有點難為情,正在這時,又一陣清風襲來,花叢中傳來簌簌之音,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收了聲,一同側身望向石屋上方。
“敢問是哪位朋友造訪,何不出來一見?”
沈慕風朗聲說道,氣氛沉寂了片刻,那石屋後的房頂上突然探出一個小腦袋。
“奇怪,我躲得這麽隱蔽,你們是怎麽發現的?”
那人見暴露了,也不氣惱,直接旋身而下,大大咧咧地坐在石桌上。一雙靈活的眼睛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一臉的古靈精怪。
“這位……姑娘,”路小滿壓下眼中的奇異之色,和顏悅色地對突然出現的竺紅萱說道,“你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跟著他進來的呀,”竺紅萱笑嘻嘻地指了指沈慕風,拿起一片薄薄的東西放進嘴裏,嚼了幾下後又“呸呸呸”地吐了出來,“什麽嘛,明明沒有味道,難吃死了!”
路小滿這才知道她吃的是情花花瓣,她心裏有些摸不著頭腦,又聽那竺紅萱興致勃勃地說:
“嘿,我發現一件好玩的事兒,你們要不要聽聽?”
路小滿與沈慕風對視一眼,由後者點了點頭:“願聞其詳。”
竺紅萱從石桌上跳下來,背著手走了幾步,又突然轉過身,伸出一根手指點著下顎:
“這絕情穀的女主人名叫裘千尺,是那公孫止的原配夫人,他向外宣稱自己的夫人十八年前就已經死了,但其實她還活著。”
她轉了轉眼睛,湊近二人神秘兮兮地說:
“那老太婆被公孫止挑斷了手筋腳筋,扔下鱷魚潭,嘻嘻,我知道她在哪兒。”
“此事如此隱秘,你從何得知?”
路小滿挑了挑眉,眼中頗有吃驚之色。
竺紅萱背著雙手,嘴角上翹,一副揚揚得意的樣子:
“山人自有妙計。”
沈慕風沉吟片刻,也點了點頭,“這手段的確有些符合公孫穀主的性格。”
他怕路小滿不解,又補充道:
“家父年輕時與公孫穀主有些交情,他曾說過此人麵善心惡,城府頗深。”
竺紅萱圍著兩人走了幾步,忽然提議:
“喂,我看你們倆還算有幾分本事,不如咱們三個一起去探探?那鱷魚潭就在前麵不遠的煉丹房下麵。”
她話音剛落,從路小滿來時的方向突然傳來嘈雜呼喝之聲,她隱隱地看見那邊火光衝天,心想必有大事發生了,不知怎麽地,心中竟有些不安。
路小滿定了定神,朝竺紅萱與沈慕風兩人道:
“那邊不知出了什麽事,我想過去看看,沈大哥,不如你陪這位姑娘去吧?”
竺紅萱瞅了沈慕風一眼,後者神情莫測地頓了頓,又笑著點頭:
“那好罷,你自己當心。”
三人就此兵分兩路,路小滿往前廳的方向走去,而另外兩人去探煉丹房。等她到達大廳時,先是看見裏麵燈火通明,隨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我呸!你真是臭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她?做夢吧你!”
路小滿進去時就看見楊過站在廳上,氣勢洶洶地指著公孫止大罵,而坐在主位上的公孫止則氣得臉色鐵青,胸口起伏不定。她旁邊站著的公孫綠萼也是一臉為難,因為正對著門口,所以是她第一個發現路小滿來了。她眼神一亮,又擔憂地喚了聲“路姐姐”。
路小滿安撫地朝她笑了笑,看向楊過,疑聲詢問:
“過兒,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在這?”
楊過一愣,頓時驚喜交加地轉過身,兩三步奔到她身前:
“你沒事吧?那老頭有沒有為難你?”
楊過抓著她的手上下打量,目光關切。而正值中年,相貌堂堂,卻被說成糟老頭的公孫止則氣了個倒仰。他深吸幾口氣,壓下胸中怒意,臉色陰沉地朝路小滿問道:
“路姑娘,此人可與你相識?”
路小滿點了點頭,“過兒年輕氣盛,口無遮攔,望公孫先生不要與他計較。”
“你跟他說那麽多做甚麽?”
楊過在一旁不滿地嘟囔,他看向公孫止,直接不客氣地開口:
“公孫穀主,既然我們已經重逢,就不在這給你添堵啦,我倆現在就離開,你也不必相送,告辭。”
“慢著。”
他陰陰地看了楊過一眼,又將視線轉向路小滿,努力作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
“路姑娘才剛來我這絕情穀,這麽急著走幹什麽?不如多留幾日,也好讓本穀主一盡地主之宜。”
楊過正欲反駁,路小滿輕輕拉住了他的袖子,朝他搖了搖頭,又對公孫止說:
“承蒙公孫先生美意,隻是今日有些晚了,我這便帶過兒下去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公孫止臉色稍霽,點了點頭,“那我讓人給他安排客房。”
“不必了,我倆住一間就行。”
楊過大膽地開口,耳尖卻微微紅了,他想要低頭去看路小滿臉上的表情,又拚命忍住,樣子很是糾結。
“不行!孤男寡女,怎可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公孫止怒氣衝衝地吼道,路小滿一愣,倒是神情坦蕩地點頭承認了。
“公孫先生多慮了,我與過兒情同姐弟,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未有過逾越。”
她拉著楊過的手朝外走去,身後的公孫止則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砸了好幾個花瓶才發泄出心中鬱氣。
楊過與路小滿一同走在絕情穀的小道上,夜風簌簌,滿天星辰,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隻靜靜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
“對了,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絕情穀?我交代的事都辦好了嗎?”
走了一會兒,路小滿這才有些好奇地問道,楊過笑了笑,將雙手枕在腦後,姿態頗為悠閑。
“當然辦好啦,我一出穀就快馬加鞭地趕往終南山,按照你的吩咐在山下置辦了些禮品,然後就上山去找那古墓派,結果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他看一眼路小滿,繼續說道:
“那李莫愁竟然在跟古墓派的現任掌門打鬥,原來她也是從古墓派出來的,好像是要搶什麽武功秘籍吧。咱們與那魔頭素有仇怨,這次叫我給遇上了,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我便助龍姑娘將她打跑了。”
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龍姑娘就是古墓派的現任掌門。”
路小滿特意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語含深意地問:
“你見到那龍姑娘後,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能有什麽感覺?”
楊過一頭霧水,“那龍姑娘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我跟她寒暄幾句,把東西放下就走了。”
他撓了撓腦袋,突然想起什麽,又接著道:
“噢,對了,下山的時候我還遇見陸無雙了呢,你還記得嗎?就是幾年前咱們在嘉興救的那兩個小女孩之一,沒想到後來她還是被李莫愁抓走了。”
“哦?”路小滿挑了挑眉,“李莫愁竟沒殺她?”
“誰知道,她當時正跟丐幫的人起了衝突,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就把她給救了。”
楊過突然轉了個身,在她麵前倒著走著,雙手插在腦後,邊說邊笑:
“原來那丫頭偷拿了李莫愁的《五毒秘傳》,正在被她千裏追殺呢,不過有我在旁邊,她當然得逞不了啦。那丫頭想要我把她護送到江南,本來咱們約的也是江南見嘛,我就答應了,但路上出了點意外,我倆走散了,後來我就獨自上了華山……”
他絮絮叨叨地講著這段時間自己的境遇,比如在華山之巔偶遇洪七公和歐陽鋒兩位老前輩,武功也受到了他們二人的指點,還學會了打狗棒法的招數。
後來那兩位前輩一同力竭而死了,他將他們安葬好後就準備去丐幫報信,結果路過樹林時看見一個男人神色慌張地跑出來,一問之下,才知道這人的馬車被山匪給劫了。
他本來不準備管閑事的,正要走時,突然眼尖地看見一個東西從他身上掉出來……
“喏,就是這個。”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休息的石屋,楊過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然後從懷裏拿出一支粉玉桃花簪遞給她。
“這可是咱們兩年前一起在廟會上買的,我絕不會認錯。”
路小滿微微睜大眼睛,“他竟然偷拿我的東西?”
楊過抿著嘴含笑望著她,又傾過身小心翼翼地將花簪插在她的發上:
“放心吧,我已經幫你教訓他了,保證他再也不敢了。”
路小滿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也露出了一點笑容:
“所以你憑借這簪子確認馬車上的人是我,又順著那車夫指的方向尋去,看見一群人倒在地上?讓我猜猜,那群人中肯定還有人沒死透,於是你便從那倒黴蛋的口中問出我被絕情穀的人帶走了,這才一路找過來,是麽?”
楊過隻是默默地笑,嘴角微揚,眉梢輕挑,一雙遺傳自父親的多情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柔聲說:
“我的滿兒真是冰雪聰明。”
路小滿一呆,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心裏頭有種淡淡的不好預感。她微垂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又突然站起身,掩飾般地咳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罷。”
她走到櫃子旁邊抱出一床棉被幫楊過鋪在地上,對剛剛拒絕了公孫止給他另外安排客房的提議感到有些後悔,不由得數落道:
“你呀,明明有床給你睡,幹嘛非要擠到這來打地鋪?以前在山穀裏那是沒法子,現在可不同了,你就這麽喜歡睡地上啊?”
楊過也好似沒事人一般,又恢複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那是,誰叫我楊過命賤,要真讓我去睡那金絲玉枕,我心裏還不樂意呢!”
他翹著腿坐在凳子上,一手斜拄著側臉,笑嘻嘻地說:
“這又冷又硬的石頭地配我正好,要是再加上幾把曬得又幹又糙的幹草嘛,那可就再完美不過了。”
路小滿微微皺眉,直起身子,不讚同地看著他,“不要胡說八道。”
她轉身走到自己的床邊,衣袖一揮就將燃著的蠟燭弄熄了,然後緩緩躺下身,輕聲道:
“別想太多,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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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感情戲麽?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