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喻秋喊退了那些麵容慘淡的寫手,獨自一人站在那棵頹敗的梨樹下。
他背對著屍體,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望著院子上空。
不多時,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隻見李溫領著一個白衣少年,快速的往這邊走來。
白衣少年身形不高,略顯稚嫩,看起來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他膚色雪白,長相清秀,但眉目間夾著些微難以察覺的陰鬱。
少年乃溫聞星,是京兆尹的首席仵作。
誠然,為首席,那自然便是能力最顯著的。
傳聞,他五歲便麵不改色的接觸屍體,六歲便供職京兆尹。
年紀雖小,但卻是京兆尹中的一個奇人。
其次,他查驗的技法獨特利落,經他查驗的屍體絕不會出現任何差漏。
他性格孤僻淡薄,不喜與人交際,人稱冷麵仵作。
溫聞星跟著李溫走進院子,眼睛首先便看向那梨樹下蓋著的白布。
“沈大人。”
他收回視線,走上前,拱了拱手。
如傳聞一般,他對活人沒多大興趣。
沈喻秋點點頭,也回禮道。
“辛苦溫仵作了。”
溫聞星再次轉過頭,望向那灘黑綠色的烏液。
一股濃烈的腥臭味自那張白布彌漫開來,在風的助興下,毫不客氣將他的感官盡數覆蓋了。
屍體發出的腥臭味大抵是相同的,但,本質上又是不同的。
而對於這些味道,像一種天生的本能,溫聞星一向敏感的很。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那雙原本漠然的瞳孔瞬間放大。
再顧不上其他的,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白布旁,蹲跪在地上。
接著,他快速的將背上的白色包裹放在地上。
他從裏麵取出一張白色的麵罩將臉遮了起來,帶上手套,接著又取出一把小尖刀。
接著,他全神貫注,象對待寶物一般,小心翼翼掀開那張染滿汙穢的白布。
白布被掀開,下麵的東西便毫無遮掩的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那是一團黑綠,隻依稀辨的出人形。
白衣少年麵色如常,並未被屍體的慘狀幹擾到半分。
反而,他那原本天生眉頭便帶著的陰鬱,在看到那堆汙穢的肉泥時,消散了不少。
這麽漂亮的屍體,溫聞星已許久未見到了。
仵作好比醫師,都講究“望”、“聞”、“問”、“切”。
隻不過一個醫治活人,而另一個則與死人打交道。
一個受人追捧,一個讓人敬而遠之。
尋常仵作都喜歡那些漂亮的屍體,漂亮自然是是指屍體外皮幹淨,四肢完整的。
這樣的屍體,處理起來既簡單又輕鬆。
但溫聞星是個怪人,尋常的屍體,他是看不上眼的。
他轉了轉手裏的小刀,鋒利光潔的刀片上,映照出他那雙淡然的眸子。
他低聲說了一句,“得罪了。”
那句話,自然是說給死人聽的。
接著,他清瘦的手腕伸向了那灘肉泥,那把小刀便伸到肉泥的中間,也就是屍體腹部的位置。
隨著他的動作,一大股黑綠色的液體噴濺了出來。
他稍稍側了側身子,輕鬆躲過那場他意料之中的災難。
他在那團黑綠黏稠的肉泥上比劃了一會,心中便有了答案。
不過,不知想到什麽,他眉頭一皺。
但隻是過了片刻,又舒展開來。
“此人身高七寸,身形消瘦。”
“死於半月前。”
他的手掏了掏,頓了頓,又接著開口。
“肚子裏很幹淨,沒有其他細小的傷口,想來是被人取了髒器。”
“是個啞巴,看舌根的狀態,應該啞了有八年了。”
他收回手,站起身,溫聲說道。
身高、身形還是啞巴,這些……都符合韓笛的特征。
沈喻秋站在他身後,那雙平靜的眸子終於動了動。
“李溫師爺所言非虛,此人中的是一種秘藥。”
“在下曾在一本醫書典籍上看見過.……”
溫聞星過去並未與沈喻秋有過多來往,有過一麵之緣罷了。
他看清了灰袍男子眼底隱忍的情緒,慢慢開口。
“世間死法,千千萬萬,而叫人肝腸寸斷,是這種秘藥的狠辣之處。”
它會讓人在死前,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這一生最無能為力的事情。
難受到,生生剖開自己的肚子,然後一段段的,扯斷自己的腸子。
他並不清楚,地上那個死去的少年最無能為力的事情是什麽。
但他知道,那絕對是他日夜翻轉,肝腸寸斷的過往。
溫聞星神色不變,緩緩陳訴著他的答案。
他雖不過十五歲,但成長於京兆尹中,早就讓他看淡了大多生死和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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