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恒國之行（三）
車外險象環生，魔門的人出動了三十個人，而且他們手中有毒粉，紅魘之毒，橫走江湖，無人不怕。淩霽的手下人更多，但不敢讓他們與毒粉撞上，一旦撞上身，就會變成對方的人，成為無知無覺的傀儡，聽從敵人的號令。這一次，魔門黑豹下的令，是一定要宰殺他們於馬下，奪了百花令，不讓大商家的錢財用來支持青鋒閣的勢力，以達到保護商道的作用。魔門要控製的不僅是皇室的權利，還有經濟紐帶的暢通，黑豹覺得自己的天魔功練到極致，天下無不是他的手中之物，這批人馬用的是上次練製出來的紅魘毒粉，而下一次，他要練出的毒粉，比現在的更厲害。因為，隨著阿啟的功夫提升，趙奎自己的魔功也快接近大成，陰陽之道，陰到極致，陽到極致之時，毒性最強。青鋒閣的劣勢，正是如今還不能製住紅魘的魔性，趙奎還知炎莫行要前往紅池國跟他決鬥，並且，莫矜手中的千年雪蓮也會轉交給藥王渺渺真人，用來對付紅魘之毒，他要搶在前麵破壞青鋒閣的計劃。
淩霽出發前就知道了此行的凶險，因有神獸護著燕純夕，他也不急於抽身回到車裏，後麵追上來的人，其中有五個人身手了得，五人裏有兩人身上揣著毒粉，衝在前麵，一路飄灑紅魘粉末，三尺之內不能近人。青鋒閣的人圍著他倆，避而不前，隻圍不攻，久持不下。淩霽的金針便是向著二人射去，兩人知道他是頭目，一人持劍，一人出刀，朝馬前拚了過去。其餘的人看情勢危急，為截斷魔門人的進攻，全都上前攔成了一條陣線，後來的人被隔斷在二人之外，遭到青鋒閣人馬的反攻，但二人不甘心被隔在另一邊，其中一人躲過淩霽的金針，向他座下的馬匹擊打而去，劍鋒陡轉間，淩霽覺察到不妙，耳旁刀風又起，他側身躲過一招，掌風一吐，近前的人忙退後，回手一灑，毒粉從天而降，淩霽避過，手中金針再次分射向二人。劈了車馬的人，肩頭被刺，手下一軟，馬兒轉向樹林中，那人不敢再回頭。同時，車前的兩匹馬因劍傷，驚跳而起，馬車發出刺耳的破裂聲，車轅與飛奔的馬匹拉開了距離，接著，持刀的人回轉追向進樹林的人，似把他們扔下不管。
淩霽看向馬車時，馬車已翻倒在地，車中的人趴在地上，昏了過去。胤龍怒吼了一聲，淩霽抱起燕純夕，發現她隻有些外傷，頭著地時可能被撞暈了，心才鬆懈下來。後麵的人趕上來，說魔門的人已退入了林子，藏匿起來。他們不敢輕易涉入，又有人上前稟報道：“淩閣主，現在，明天還去下一家嗎？”淩霽抬頭，說道：“暫且中止行動。先找一家客站，等人醒過來再說。”
當燕純夕醒過來時，已是第二天早晨。窗外鳥兒鳴轉，昨天發生的事，青鋒閣的人隻死了幾個兄弟，魔門的人多半藏了起來，若是他們不再往下一家商戶去，或許雙方不會像昨日一樣，橫刀立馬，立時對抗起來。如今紅魘之毒無人能解，青鋒閣雖人多勢眾，卻不能放開手腳，把那些門徒趕出恒國去。
“小夕，你總算醒了。還以為……”淩霽的眼裏有一絲揶揄。燕純夕知道他要說下去的話肯定沒好話，趕緊打斷說道：“好了，好了！我們今天還是按原計劃進行吧！”淩霽一笑，輕鬆地跳到桌前，說道：“原來你真的好了，身上沒事的話，那我們就出發吧！不過，昨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為什麽這麽說？”燕純夕好奇地問道。
“因為，今天早上去樹林那邊查探的人回來說，那些魔門的人進了那片樹林後，不知被什麽東西給纏上了，死相很慘，隻逃出去兩個人，可能是因為那兩個人身上有毒粉，才得以逃脫。”
這時，燕純夕才想起屋子裏沒見到美美，隻有胤龍在一旁，原來是美美把那些人不知不覺地收拾了，這事自然得先瞞著淩霽，免得他胡思亂想。當下，她也沒說什麽，拽了一把胤龍，胤龍明白她的意思，趕緊出去找美美了。兩人跟在後麵，出了客驛。車子在外麵等著，不到一會兒，胤龍找回美美來。等燕純夕和兩隻小獸上了車，車子穩穩地行駛上了大道。
淩霽坐在馬上，一邊揚著鞭子，一邊想著，昨天那批人，不會是最後一批。特別是那兩個逃脫的人，他們手上有毒藥，相當的危險，再跟其他毒門的人會合後，還會有事發生的。
燕純夕並未像淩霽那般思前想後，她坐在車裏怔怔地望著美美。美美有些難為情地眯了一下眼睛。昨天樹林裏的事是它做的，可是，主人被車子翻倒在地，它卻未能救到主人，今早呆在屋外不敢進來，便是因為這份心思。
“主人，昨天都怪我。不怪美美！”胤龍主動地認錯，說話間瞄了一眼美美，美美悻悻然地低下頭，一句話不說。
燕純夕心裏感動，說道：“主人不會怪你們的。事出有因，那些人都是壞人，隻要把他們打跑了就好。”
美美瞅了她一眼，沉悶地說道：“主人，其實我們不要讓人牽製住了，凡事都要走在前頭，不然這麽被動地挨打，遲早會大事的。”
“嗯。言之有理！胤龍，你說呢？”
胤龍點點頭，輕快地說道：“美美的話有道理，昨晚我看見恒陽城外西北方有黑氣，那裏是我們要去的城市，說不定禍事已經在那邊發生了。”
“啊！怎麽不早說！”燕純夕失神地望著胤龍，胤龍趕緊低下頭，嘴裏嘟噥道：“本獸可開天目，通神算，知天命。但是，主人沒有吩咐胤龍測算禍事，胤龍就……”話未落，燕純夕已撩開簾子，喊淩霽進來。
“我們要去的方向是恒水城吧？”
淩霽見她驚疑地樣子，覺得似有什麽不妙的事發生，反問道：“燕姑娘，你可有話說？前方正是去恒水城，名單上有一戶大商家，昨天已得了消息，正等著我們呢！”
“胤龍不安，好像前麵有什麽大事發生，它說……”
“它說什麽？”淩霽急問。
“胤龍，你自己說吧！”燕純夕叫來胤龍，神獸會說話，是眾所周知的事。
“恒水城裏有大事發生，胤龍看見有一戶人家，死傷無數，刀光血影。不知是不是跟我們的事有關。那邊黑氣漫天，有慘叫聲傳來。”
淩霽聽完，臉色一變。那份雷打都不動的氣質，有了急迫感。眼裏閃過一絲焦慮來，說道：“是的，今早淩晨時分，我就布置了人馬往恒水城去，可至今未有消息傳回。按說，一路平安無事的話，他們會有人代信過來……難道恒水城真出事了嗎？”
“一定是魔門的人趁夜去襲擊了蕭家！”
兩人同時住嘴，驚訝地望著對方。那就是說，名單被泄露了，青鋒閣裏出了內奸？被人偷看了名單和他們的行程路線？淩霽回頭一想，這種可能性是有的。
“看來我們得改變計劃了。”淩霽說。
“讓人拿著莫公子的白玉去見商家，然後單獨約人出來見麵。這樣風險要小一些，不會累及他的家人。”燕純夕這麽說。
淩霽想了想，說道：“那就我去吧！你把白玉給我，等在一個地方，人來了再辦事。”
恒水城，是恒國的第二大都市，比恒陽城多了兩個關卡，向東是恒土城，向南是恒中城。繞過恒中城，往北邊走是恒木城，那裏是他們要去的最後一處。五大處商家都辦完後，其他的商家由著五家大戶商家代收保金，以逍遙子作證人，這是先前商議好的。現下，恒水城中的那戶商家真出了事的話，那必須跟逍遙子重新確定辦事的人。
淩霽收起燕純夕的白玉信物，回到馬上，另找人去給逍遙子傳話，兩方趕到恒水城的雲香酒樓見麵。雲香酒樓是恒水城一家大酒樓，酒樓老板跟逍遙子是多年的好友，醉仙居的分部在恒國有三家，其中之一就有雲香酒樓老板的入股。在那裏見逍遙子，還有那戶商家，必定能避過魔門的耳目。
馬車急趕向前，一路上再沒見到那些魔門的人，到了晌午，就到了城門口，一個馬兒忽然飛速而來，馬上的人披頭散發，呼道：“閣主，恒水城中商家已死，全家老小無一生還。遭受魔教的滅門之災！”淩霽從裏到外一陣冷顫，手中的扇子指著那人的肩頭，氣道：“快速去找逍遙子！雲香酒樓見！”隨即，快馬加鞭，催促車子入城。城門口的士兵剛把他們放進城，城門關卡就關閉了。上方來令，因緝拿商家滅門的殺手，不準城內外的人出入。
雲香酒樓。人頭攢動，賓客滿堂。逍遙子在路上獲聞慘案一事，心中哀慟，到了酒樓雅間裏，又見淩霽和燕純夕風塵仆仆的樣子，更是唏噓。
“逍遙公子，淩某就不多說了，那蕭家已毀，青鋒閣的人必定為他們全家討一個公道。留在恒國的魔門中人，一個不會放過！”
“好！那就讓青劍殺出江湖吧！恒國的商人都會全力支持你們的！”逍遙子說完，把手中的名單緊緊地攥著，新的名單上有他提出來改換的戶頭，這些大戶並不比先前那些財薄。淩霽下令，立刻追查名單泄密的原因。這份新名單，是蕭家一百多口人命換來的，隻有三個人事先知道，絕不會再泄漏出去。
“你們保護逍遙公子，我會親自去那些商家處理事情，不用再跟著車子。”淩霽派出昨日在道上拚殺的那幫人馬，讓他們全程護送逍遙子和商家與他的見麵。恒水城霎時間風雲變幻，魔門的人也聞風而動，那兩個逃脫的人跟後來的人會合後，聽說毒粉一時供應不上，又滅了蕭家，城中戒嚴，便提議暫時收手，讓一幫人潛伏下來。
一直忙到酉時，淩霽才帶著燕純夕回到了雲香酒樓用膳，燕純夕仍覺得腦子暈暈的，一時無法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陪著淩霽喝了幾杯。
“淩霽，你說名單上有經營花草的商家，他們就沒有發現一種能解開紅魘的草藥嗎？”燕純夕心裏有話，很苦悶。
淩霽聽出幾分意思，忙問道，“燕姑娘有何見解？莫不是你的園圃裏少了哪一種花，不妨事！隻管找他們要去！”說完，調笑般地看著她。
“呸！本姑娘說正經的呢！”燕純夕大喝了一口酒，一隻手攔住她，不讓她再喝下去，她拔開淩霽的手，又道：“本姑娘很擔心那紅魘毒粉會變得更厲害，紅池國裏的萬幽峽中有一種毒花，一旦製成毒藥，恐怕連藥王也無奈。”
淩霽駭然，從樹林裏逃出去的兩人，就是把手中的毒粉灑出去才得已逃命的，其他人死得連渣都剩，可見那毒粉能對付功夫高強的人，若是再加入燕純夕所說的毒花，豈不是藥王都沒辦法……“你說的是什麽毒花？”
“罌粟。”燕純夕說完，頭更暈了，醉倒在桌上。淩霽歎了口氣，上前帶著人回了房，這人幾杯酒就醉了，沒有內力真不是好事。看燕純夕安靜地躺在床上，嘴裏還小聲念著，毒花，可怕的毒花。暗道，莊主知道了這邊的情形，還不知會有多麽擔心她呢！罌粟到底是什麽樣的花？扇子一張，兩手負於背後，淩霽一邊沉思著，一邊走了出去。
接連幾天，青鋒閣的行動沒有遭到魔門教徒的幹擾，百花令在恒國的任務以蕭家付出慘重的代價才完成，內奸仍未找出來，淩霽派人守好名單上的人，自己匆匆地和燕純夕返回朝升國。魔門的人似乎真的在等什麽，從探子的線報中得知，紅池國邊境的騷亂也暫時停止了，黑豹的深藏不露，卻更加令人不安起來。
炎莫行出了冰峽穀，不久恒水城傳來惡訊，他一顆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暗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要想換下燕純夕，此時也來不及了。況且，那兩隻小獸是很大的助力，強過了青鋒閣的一隊人馬，它們隻肯聽燕純夕的話，燕純夕心思單純，與人為善，絕不會把青鋒閣的事辦砸。如不是閣中有了內奸，那份名單不會這麽地出了差錯。
情勢逼人，千年雪蓮必須盡快地交到渺渺真人的手上，藥王穀位於朝升國西南方向，穿過藥王穀，是到紅池國與朝升國的邊境魏城的捷徑，但藥王穀不是誰都能闖進去的，因此，要走魏城的人，通常是從官道上過去，路上繞了一圈，花費的時間也遠遠多於直接從藥王穀過去。那裏除了藥門弟子，隻有渺渺真人的摯友可進入。炎莫行跟渺渺真人的關係，並非是在冰峰上所說的舊友，真實的情況另有原因。當初，是一個老道士把他送到赤炎山莊隱世的，這個道士就是渺渺真人。渺渺真人留下的信箋，雖然沒有告訴老管家發生了什麽事，但他手上有托付人的信物，炎莫行長大後，從那張信箋上查到了藥王穀的線索，渺渺真人對之不置可否，隻道有緣自然會知道他的身世，也不承認當初送他的人就是藥王自己。炎莫行卻認定了這事跟真人有關。從藥王穀回來後，他便得了渺渺真人的許諾，可以隨時出入穀中。
他要從藥王穀經過，把雪蓮交給渺渺真人，再去紅池國與黑豹正麵交鋒，那邊發放百花令的事，也隻有他親自去找雪末君。朝升國的李飛揚與赤炎山莊合作尋找四花的事，也須他把計劃定下來。恒國的事，好在淩霽是機智過人的人，一旦事變，他一定會及時地改變策略，安全地把燕純夕帶回朝升國來。今夜，他決定了等燕純夕回到朝升國，就留她呆在水月山莊，不再讓她去冒險了。
一抹淺藍色的身影晃過，炎莫行的眼神有些神思恍惚，願天上那彎月亮的光芒，照亮她的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