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為愛低頭
“放肆!這是做什麽?”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傳來,陳嬤嬤立馬止住身子。
“城主!請您為老奴做主!夫人要驅逐老奴出府!城主……”
尉遲楚柘驀的怒斥:“竟然對夫人動手,嫌活膩味了是吧?好!那我成全你!來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城主饒命!老奴知錯了!老奴一時糊塗,老奴知錯了!”陳嬤嬤像從噩夢中猛醒來一般,撲上前抓住尉遲楚柘的衣袍下擺,以頭觸地,叩得聲聲驚心。她嚇黃了臉,磕著頭,一行血水一行淚地低垂著頭哭著求饒。
“放開的爪子!”陳嬤嬤的下巴被他狠狠捏住,再說不出話來。他聲音低微,不辨喜怒,“知錯了就受罰!府裏的規矩不需要我重申一遍吧?拉下去!”此時的他,黑衣蕭索,麵無表情。
內侍們正要上前,陳嬤嬤猛抬頭,盯著楚柘,眼裏似要滴出血來:“城主請寬恕老奴!老奴真的知錯了,下次不敢了!”她身子微顫,重重叩下頭去。
尉遲楚柘的目光如炬,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嘴角微含著笑,眼中卻殊無笑意:“下次?!你覺得還有下次嗎?”
尉遲楚柘一揮手,陳嬤嬤被內侍架起來往外拖去。
眼前的他,清雅的臉孔,輪廓深邃,長眉斜飛,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卻銳利逼人,隱含熠熠鋒芒,好似一如初識時的憂鬱而深沉,冷傲而不屑。
“櫻兒先行告退!”汪雪櫻見事情已了,便淡淡開口道。她此時霜雪般孤清的麵容,單薄得叫人憐惜,但那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卻又讓人心寒。有時候,一個人故意裝著很冷漠,隻是不想讓對方知道她還依戀他。
“櫻兒!”尉遲楚柘上前大跨一步,伸過手來,但忽然語塞,癡癡看著汪雪櫻,滿目恍惚,似有一瞬的軟弱。
眼前的她,一泓秋水般的黑眼睛,精致的臉龐上豐潤的烈火紅唇,不見那淺淺的笑渦,卻還是那般美得那人心顫。
汪雪櫻一驚,抽身退後:“夫君還有什麽事?”
尉遲楚柘手仍僵停原處,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灼熱雪亮目光漸漸冷卻成灰,隱有慍怒,冷笑道:“你就打算這樣和我耗一輩子?我都已經放下了,你做什麽還心心計較?”他依然在笑,笑容卻漸漸陰冷。原來,孤單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由自己愛上一個人的那一刻開始。
汪雪櫻歎了口氣,抬眸對他一笑:“你總是這樣,明明是你自己先甩手離去,對我置之不理,事後卻每每歸咎於我的不理不睬。現在我隻是順了你的意,你卻責問起我來。一度,我以為,有你在,不管將來迎接我的是什麽,我都可以永不懼怕,不要說是別人的惡言相向,我甚至可以威風凜凜的將別人的白眼和拳頭,原封不動地還回去。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這個自信了。”
尉遲楚柘僵住,心底發涼,一股怒火卻衝上來,冷冷看著汪雪櫻,唇角緊抿如薄刃:“你這是不滿我嗎?既然你過得如此不如意,那做什麽還戀戀不舍,何不和那人一同離去?!我可以成全你們。”他沒有說出的是,自己已然明白,有一種愛叫做成全。
汪雪櫻霍然抬頭,如被驚電擊中:“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做的還不夠好嗎?縱使在最開始,你不曾給我一次回眸,我卻始終在對你微笑。”她真的不解了,難道深情真的是擔不起的重擔,而昔日的情話隻是偶然兌現的謊言嗎?
尉遲楚柘久久凝望著汪雪櫻,目中怒色稍斂,竟有些許黯然。他背轉身,不再看她一眼,漠然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誰折磨了你,誰給了你痛苦,誰就應該是你感謝你的人,因為他往往給了你某些決斷的時候,而這些是你通常情況下下不了決心的。不是嗎?”
汪雪櫻的臉色驟然轉為死灰,雙目瞪大,空洞地望著他,身子繃得僵直:“你…….”
尉遲楚柘轉過身,目光如冰,看了汪雪櫻半晌,忽而飄忽一笑,如春風掠過池塘碧波:“怎麽?驚喜得說不出話了?不用謝我,我隻是不喜歡勉強你心不甘情不願地留在我身邊。我應當遠遠地離開你,我深深感到我應當這麽做,因為我當初本來就不該抱那麽大的希望,或者更確切一點,我根本就不該和你敞開心門。如今怎麽辦呢?我如何做才好呢?你曾答應給我愛,現在看我進退維穀,你能告訴我,我該何去何從嗎?也許,放你離開,這是最好的吧?”
汪雪櫻咬唇凝站不動,不願在他麵前流露半分失色,心中漸漸冰涼,熱血卻從耳後直衝上臉頰:“你可是真心的?還是一時氣話?原來我是可是這麽輕易就被舍棄的嗎?一直以來,都是我在一廂情願嗎?你的愛原來這般涼薄。”汪雪櫻倒抽一口氣,怒意上湧,連日壓抑的憤怒委屈一起逼上心頭。
尉遲楚柘陰霾頓時化作瀲灩春水:“我要說我舍不得,你可還願意留在我身邊?我要說我在乎,你可願放下芥蒂?為你深情的目光,我願沉醉一生。”看著她,那眼光緊緊地鎖著她,即惶恐又仿佛充滿了企求。
汪雪櫻的身子驀然一暖,尉遲楚柘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肩上,他的目光癡癡流連在汪雪櫻的臉上。他握住汪雪櫻的肩頭,慢慢,慢慢的,將她擁入懷抱。
他的懷抱很溫暖,如同他的聲音,滿是憐惜:“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情,我因為一些瑣事忙得暈頭轉向幾乎連喘息的功夫都沒有,我心情本就有些糟糕,看武介莫名的出現,更是氣惱。當終於有時間可以靜靜坐下來梳理心情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其實是在害怕,害怕你會離開我,關心則亂。我和你的婚嫁,也許是一個偶然,無論你我是否是一見傾心,隻要彼此現在有愛,就不會寂寞。對不起!我們言和好不好?”
這些話真的是勝過所有的靈丹妙藥,汪雪櫻的苦澀和無奈,似乎在一瞬間就沒了蹤影。一些話,不必感天動地,隻要一點一滴就足夠了。
汪雪櫻就這麽依偎在他胸前,聽他胸口傳來的忽急忽緩的心跳,仿佛也是一種難以言語的幸福:“恩!好!”
“出來這麽久,累了吧?我抱你回去!”
汪雪櫻抬頭,自心底迸發的倔強,令她陡然生出力,從他懷中掙脫:“我自己可以!”汪雪櫻輕輕推開他,抬眸,悵然一笑。
“給我一個表示歉意的機會也不行嗎?我想抱抱你,也想抱抱我們的寶寶。”尉遲楚柘深深迫視著雪櫻,最後一句,在她耳邊輕輕說出,隻有彼此聽得見。
一句話,掀起千重浪,汪雪櫻靜靜聽著,心底卻已風急雲卷,如暴雨將至前的窒迫。
“你這次低頭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它?”汪雪櫻抬眸直視他,一句話出口,已是哽咽,淚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櫻兒能告訴我這有什麽區別嗎?如果說我是因為你和它呢?你們都是我愛的人,你幹什麽非要分得那麽清呢?”
汪雪櫻咬唇側過臉去,懊惱這止不住的眼淚,泄露了她的脆弱:“姑媽曾告訴我,如果愛我的人沒有按我所希望的方式來愛我,那並不代表他沒有全心全意地愛你。可是,我真的不確定,你是否愛著我。”
尉遲楚柘扳過她的身子,一雙眼亮得灼人,映著日光,清晰照出汪雪櫻的影子。而汪雪櫻的眼裏,也全是他的影子。
“我愛它,更愛你!愛它,因為它是你的孩子。”尉遲楚柘貼在她耳邊輕輕說,“我不想你近在身旁,卻猶如遠在天邊。”
這一刻,他們眼裏隻有彼此,再無其他,天地俱歸澄澈。誰也沒有開口,汪雪櫻卻一直顫抖,眼淚滑落鬢角,滑下臉頰,滑到他掌心。汪雪櫻不知道自己能有這麽多淚水,似乎隱忍了數日的悲酸都在這一刻流盡。在這樣溫暖的時刻,她將隱藏了數日的淚水,恣意地流出。
良久沉默,隻聽尉遲楚柘沉沉歎道:“怎麽又難過得哭了?!你還真是水做的呢!”
汪雪櫻一時氣苦,脫口道:“誰難過了?!我是被你說得感動了才……”話一脫口,方才驚覺失言,卻已收不回來了。汪雪櫻窘住,怔怔咬了嘴唇,與他四目相對,他眼裏陡然有了暖意。
尉遲楚柘凝視汪雪櫻,神色溫柔,眉心猶帶一道皺痕,宛如刀刻一般:“櫻兒?!”
他就這麽站著,十指成梳,輕輕地梳理著她如絲如緞的長發,動作溫柔到了極點,慢慢的,緩緩的。
他不再說話,她也不作聲,但空氣卻極為甜膩。風兒拂過,拂在兩人臉上,竟覺得十分舒爽。多日來的隔閡和煩鬱仿佛也一掃而空了。汪雪櫻就這麽依靠在他身邊,像是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天際泛著奇異的金色,照亮了冰釋前嫌的情感。時間原諒了一切,那些愛恨情愁,那些花開花落。她聽見陽光車輪,溫情地緩慢劃過,栽上她,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