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殺雞儆猴
風彈撥著清晨的琴弦,雲舞動著陽光的彩裙,陽光深深眷戀著土地,清晨的清新從窗戶的縫隙裏透了進來,泛著絲絲的涼意。
翠兒挑開珠簾,從外麵走了進來,神秘兮兮道:“小姐,你別一天到晚就是窩在房裏啊!我們出去散散心吧!”
詩琪則端坐在繡架前,一針一線地繡著衣服,好似充耳不聞。
汪雪櫻悠閑地坐在圈椅上,右手執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聽此,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翠兒你要是實在找不到事情做來打發時間,就去做些精致點心,給我們嚐嚐。或是找府裏的誰誰談談心?”
“那我還是給小姐捶捶肩吧!”翠兒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立馬搬了把交椅,屁顛顛地跑到汪雪櫻的身後,給她敲起肩膀來。
“小姐!你說姑爺是不是又生你的氣了?現在府裏人議論紛紛,人雲亦雲,都說姑爺和小姐你徹底鬧翻了,還說小姐你早晚得失勢。”翠兒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將心中的疑問給問出來,語氣有些不滿。
汪雪櫻突然扯出一抹笑,笑容像是苦澀又像是欣慰,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抬起頭,將左手中的茶盞緩緩放下,擱在檀木桌上,手中的暖意漸漸消失不見。
“小姐你又沒做錯什麽!姑爺幹什麽又生你的氣?姑爺自己朝三暮四,小姐你都大人大量,沒和他置氣呢!”翠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很不甘心地撅嘴。
汪雪櫻抿了一口茶,口中的幹澀滋味減輕了一些,笑著拿書敲了下翠兒的頭:“就你憤世嫉俗了還!我都不介意了!你咋倒咋呼呼上了!緣起緣滅,因果循環,世間的對錯本就沒有嚴格的分界。隻要別委屈了自己,盡量過得開心就好。”
櫻花閣裏雖然有些沉悶,不過也算清清靜靜,自由自在,更也不用刻意偽裝或曲意逢迎什麽,有時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調調侃侃的,日子過得也算舒心愜意。
翠兒撅嘴,有點委屈:“還不是看小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翠兒看著心急。小姐!你都不知道,那次莫須有的詛咒事件雖然不了了之,但有些下人狗眼看人低,見風使舵,都欺負到咱櫻花閣的人的頭上了。小姐!他們那些人啊,不僅在膳食上克扣我們,而且昨日還責罵了雲思一通。是可忍孰不可忍?”
“昨日雲思挨罵了?因為什麽事?”汪雪櫻放下手中的書,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那你們怎麽今日才說起?!怎麽?難道你家小姐連保護你們不受欺負這點能力都沒有了嗎?”
翠兒弱弱地瞥了自家小姐一眼,嘴角囁嚅,想說又說不出口。
“夫人!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詩琪歎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衣服,“前幾日,我去食庫按例領取燕窩,奶白棗寶、 雙色軟糖,可他們推說沒有了,說是被紫薇閣和璿璣閣那兩位領完了,讓我過兩日再去取。昨日我便遣了雲思去,誰曾想那邊不給不說,還責罵了雲思,說了好些難聽的話。還說,這麽急著吃,難不成是餓死鬼投胎不成?!”詩琪說的輕描淡寫。
翠兒點頭稱是:“雲思說小姐自己現在也在節骨眼上,不宜再節外生枝,所以沒讓我們說。”
“食庫那邊現在誰掌管?”
“小姐!食庫那邊據說是紫薇閣那位的親戚的姨婆。下人們都叫她陳嬤嬤。她仗著有那位撐腰,在下人麵前趾高氣昂,頤氣指使。她總愛挑三揀四吹毛求疵,弄得她手下人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那我們就去會會她吧!”汪雪櫻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說著便站起身來,對著翠兒和詩琪說道,“給我更衣,我們出去轉悠轉悠。”
那些人也不想想她汪雪櫻為何會突然被冷落,就這麽急急忙忙的落井下石。也不怕到時沒了後路嗎?
一路過去,碰到為數不少的丫鬟和奴才,每一個人都表麵上對她戰戰兢兢,一轉身就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說三道四。
汪雪櫻她們三人慢悠悠地在尉遲府閑逛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食庫。
“夫人?!”不知是誰第一個見到汪雪櫻,發出一陣驚呼。這一聲驚呼讓忙碌著的下人全部抬頭,眼睛直直地望過來。
一個婦人率先走到汪雪櫻麵前,臉上堆起了笑,笑著的時候,精明的雙目隱藏在彎成細線的眼睛裏:“老奴見過夫人!不知夫人過來,可是有何吩咐?”
眼前的婦人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歲月無情,留下了滄桑的痕跡。
汪雪櫻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你是這裏的主事陳嬤嬤吧?我隻是興之所至!你忙你自己的便好。”
陳嬤嬤沒想到汪雪櫻一上來就不給她好臉色看,愣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依仗的紫薇閣那位如今的恩寵,便也無懼了。
陳嬤嬤沒有一點驚慌,甚至連表情也不曾變過一瞬:“老奴是沒資格管夫人的去留。隻是這是府中的食庫,要是不下心出了什麽岔子,老奴怕到時不好和城主交代。自然,我們是相信夫人的為人的,但若是恰巧不小心丟了少了什麽,我怕夫人您百口莫辯,倒惹一身騷,那就不值當了。您說是這個理不是?”
真是豈有此理,竟然拿話壓她!空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凝結。
汪雪櫻不怒反笑,眼底閃過一絲幽暗,聲音輕柔,卻近乎咬牙切齒:“言之有理!但不知陳嬤嬤是哪來的勇氣說出這番話,夫人我倒想一聽究竟。”
“老奴不敢!老奴素來心直口快,有什麽就說什麽。還望夫人不要和小的一般見識。”陳嬤嬤看著眼前的汪雪櫻,不知為何,心頭一陣恐懼閃過。
“喔?那我倒想問問,夫人我這個月的食補怎麽到現在還沒見影?”汪雪櫻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是裏麵的寒意誰也聽的出來。她笑著看著陳嬤嬤,眼底幽暗森寒。
“這……”陳嬤嬤麵容一僵,額頭上浸出顆顆晶瑩的汗水,一張布滿溝壑的臉上肌肉有些僵硬。
“陳嬤嬤是食庫的掌事的,這沒錯吧?”汪雪櫻麵容一寒,目光狠狠地攫住她,嘴角扯出一抹殘忍的笑意。
“老奴是!”陳嬤嬤吞咽一口唾沫。
“身為主事,想必是比一般人更清楚尉遲府的規矩咯?”汪雪櫻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陳嬤嬤被震懾住,半餉才囁嚅道:“回夫人!尉遲府食庫每個月除了提供各位夫人正常的吃穿用度外,還要另外發放各位夫人一斤的食補和兩斤甜品。”
“那麽勞煩你再告訴我,夫人我的那份為何遲遲沒有下來?”汪雪櫻忽然提高了聲音,冷冷地看著她,手撥弄著自己的衣袖。
陳嬤嬤抬眼,迅速看了一眼汪雪櫻,又趕忙低下頭去,半晌不說話。
汪雪櫻手上的動作一停,眉頭不自覺地擰了起來:“怎麽?主子問話,做下人的還有權保持沉默不成?!”
“回夫人!老奴如常等額分攤好叫他們送過去的。一定是哪個奴才聽岔了,給送重了。”陳嬤嬤說狠話的時候咬牙切齒,一點也看不出剛才一閃而逝的懦弱。
隻聽見“噗通”一聲,一個嬌小的身軀在汪雪櫻麵前跪倒,哽咽道:“夫人!是小絮將您的食補送錯地,弄錯了。小絮任憑夫人責罰,請夫人不要怪罪陳嬤嬤,這……不關她的事。是小絮的錯。請你開恩!”
汪雪櫻清清楚楚地在小絮的深潭之中,看見了一閃而逝的悲哀。
“小絮!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你的意識裏,這可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夫人我不會對你處罰太重,大不了就是罰幾個月的月俸,或者打一頓板子,是不是?如果你真這麽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汪雪櫻說話的聲音讓人感到心底冰寒,“對於輕慢我的人,你覺得我會手下留情嗎?你不會太天真了吧?”汪雪櫻不動聲色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問的漫不經心,似乎對事情的真相毫不在意。
“是小絮辦錯事了!小絮甘願受罰!”揚起的一張小臉上寫著一抹堅毅。
“你確定?萬事三思而後行!別抱著僥幸心理,否則悔之晚矣!”
“我……”小絮的眼裏險些騰起了水汽。可是,她咬咬牙,將還在醞釀的水汽逼了回去。
陳嬤嬤見小絮猶豫了,臉一橫,惡狠狠地瞪她:“自己做錯了事就要勇於承擔,這樣也許夫人還會網開一麵!要是敢詭辯,到時可就真的沒人能救你了!你最好想清楚再答!”說話的時候,手也沒停,抓著小絮的頭發扯出一抹猙獰的扭曲。
“詩琪!你那次不是還和翠兒說起什麽插竹簽嗎?我聽著也蠻新奇好玩的。可咱光紙上談兵哪成,今天難得春光明媚的,我們讓小絮好好配合我們,玩耍一番,如何?”汪雪櫻見小絮話到喉嚨卻說不出來,便決定下點重藥。汪雪櫻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小絮的麵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
小絮有一種想別開頭的衝動,可是到底還是忍住了。
詩琪機警,一看汪雪櫻的臉色,便知道她的意思:“夫人!插竹簽隻是把竹簽削尖,釘入人指甲內,十指連心,讓受刑者疼得死去活來。可是奴婢覺得還是請君入甕比較好,這個感受會更刻骨銘心一點。”
“喔?如何操作?”汪雪櫻臉上的冰霜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隱隱的滿意微笑。這樣的微笑,卻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劃過小絮的靈魂,險些將她的神智盡毀了去。
“就是找個大甕,把人塞進去。隨後在甕下麵用柴火加熱。溫度越來越高,受刑人也越來越受不了。如果不肯招供的話,那自然隻能活活被燒死在甕裏。”翠兒笑了,彎下腰,將氣息吐在小絮的臉上,胸有成竹地接話說道。
“翠兒姐姐說的是!”
“那我們試試?”汪雪櫻故意拿眼睛看了小絮一眼,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一般。
小絮一聽,頓時臉色發白,全身顫抖:“夫人饒命!小絮錯了!小絮不該欺瞞您!這一切都是陳嬤嬤交代的,是她讓小絮把夫人您的食補也送到紫薇閣去的。她說您福薄,消受不起那些。”額頭上因為忍耐臉頰的焦灼而流出的汗水從眼角滑落,宛如淚水。
“你這賤婢!竟然信口雌黃!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小絮的話還沒說完,隻聽見“啪啪”兩個響亮的巴掌落到了她的臉上,蒼白的臉瞬間泛起了猙獰的紅色,漸漸彌漫的紅色。
小絮的左右兩邊臉頰一時之間紅腫一片,她迷蒙著眼,嘴角溢出紅色的液體,流過蒼白的臉,那模樣,形如鬼魅。
“夫人!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奴婢沒有撒謊!也不敢信口開河!”小絮抽泣了一陣,才緩過氣來說道。頭磕在堅硬的石板上,撞擊出的聲響聽在汪雪櫻的耳中,甚是刺耳。
汪雪櫻的眼睛轉向陳嬤嬤,眼底幽沉而陰狠:“翠兒!詩琪!你們倆把這老刁奴驅趕出府!不準她再踏進尉遲府半步!”
大家似乎被汪雪櫻的眼神震懾住,四周一下子靜下來。
“你憑什麽趕我走?你有什麽資格做主?我要見薇夫人!我要見她!”陳嬤嬤身子一顫,明顯抖了一下,一雙陰毒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汪雪櫻。眼底那不加掩飾的仇恨,簡直就想將她撕裂踩碎,挫骨揚灰。
汪雪櫻心中冷笑,可是麵上卻不露一絲聲色:“本夫人要驅趕一個犯事的奴才,還輪不到別人來說三道四,指手畫腳。夫人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是城主的正室,不管爺怎麽寵別的女人,側室就是側室,她們永遠低我一等。她們隻能對我卑躬屈膝,該低頭的時候你就得給我低頭。這麽粗淺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三聲明了吧?”
這一席話下來,把陳嬤嬤氣得臉色煞白,唇角顫抖,隻是用噴火的眼睛瞪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汪雪櫻冷笑出聲,聲音裏有著一種落寞,笑了幾聲卻猛的收住了笑勢,她開口:“說不出話了?清楚利害關係
了?!那就滾吧!別在這礙眼了!再看著你這副嘴臉,夫人我怕到時吃不下飯。”
小絮嘴唇有些幹澀,幾次想開口,可是聲音梗在吼間,卻怎麽也吐不出半個字。
汪雪櫻的冷笑與一瞬間揚起的高傲讓陳嬤嬤多了幾絲怒氣:“你這賤女人!我舍了這老命和你拚了!”說話間便向汪雪櫻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