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晉國繼承人之爭( 魯文公六年,公元前621年,春秋第一百零二年)
秦謬公死了。
魯文公六年,八月十四日,晉國的晉襄公也死了。
晉襄公死了,他的兒子夷皋,也就是以後的晉靈公,此時年幼尚未成年,大概也就七、八歲的樣子,這可是個大問題,當時晉國麵臨一個問題,這就是晉國在去年年底,一下子,整個晉國領導集體班子的重要成員,都差不多死光了,這是一個大的災難,如果班子在,國君的年齡即便是小點,也可以順利的渡過,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如果再擁立一個弱小的孩子當國王,恐怕連場子都鎮不住,這是不符合當時晉國的證據狀況的。
所以,晉國的大臣們開始討論繼承人。
大家都認為根據現在的狀態,應該擁立年長的國君,才是最佳的方案。
但是,這樣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既然晉襄公的後代,尚在年幼中,尋找年長的直係血親,大臣隻能向晉襄公的兄弟這一枝子上尋找,也就是說從晉文公重耳的孩子中尋找,從晉襄公的兄弟之中尋找。
那麽,我們就排排當年重耳的孩子吧。
當年,晉文公連流浪再加上登基後,前後有九個老婆,大致生孩子的情況,我們給介紹一下:
晉文公的老婆大致情況是這樣的:
排名第一的是:文贏(也叫:辰贏、懷贏),這就是原來嫁給晉惠公太子圉的那個懷贏,後改嫁重耳,雖然是二婚,又是叔侄之間的婚娶關係,多少有點亂,但是這個懷贏的地位太厲害了,重耳為了感謝秦穆公對自己的幫助,將文贏作為第一夫人。於是,她就成了晉文公的大老婆了。
懷贏夫人生了公子樂,目前在陳國當官,
排在第二地位的是:偪(bi)姞,這是周王室的公主,按順序她應該是排在第三娶的老婆,按照道理他應該是第一夫人的。但是,按照實力她卻成了第二位。因為,當時的周王室的地位已經沒落,雖然身份高貴,卻總不如秦國給晉國的直接幫助來的實惠,於是為了文贏,她隻能屈居第二,重耳為了補償她,就將他生的兒子公子驩(歡),立為後來的晉襄公。
排名第三的是:狄國的公主季隗,這是在重耳流亡期間所娶的女人。狄國的女人,地位比起前兩位,確實不行,本就應該靠後排列,但是,在重耳還沒有娶前麵兩位大佬老婆的時候,這個季隗就因跟著重耳了,完全屬於糟糠之妻,一起共患難過,隻是因為後來革命成功,論資排輩的時候,被迫讓位,排到了第三,總算是殿軍,沒有被擠出前三甲,已經很萬幸了。
她生了兩個兒子伯鯈、叔劉。
這是重耳年輕時候生的兒子,到了此時,就是活著,估計也是垂暮之年了。
排在第四的是:杜祁,生了公子雍,這個兒子目前在秦國擔任亞卿的官員,在秦國從政;原本他的母親杜祁的順序,應該排在第二,但是由於後來的偪姞的高貴身份,她就主動的讓位給了偪姞為第二,她就成了老三。
但是,再後來,重耳迎接回來了季隗後,她說這是和重耳一起共患難的糟糠之妻,不能忘記,於是又主動讓位,從而退到了第四,所以人們都讚揚她賢惠。
排在後麵的還有:當年重耳流亡到秦國時,秦穆公一下子嫁給重耳的五個陪嫁媵妾,名字沒有記載,但地位低下,不能算入這次的競選隊伍中。
這樣算下來,重耳大致就有九個老婆了,其實這都是能夠通過資料查詢出來的線索,至於重耳到底有多少女人,這很難說清楚,不過,既然《左傳》中提到了重耳的老婆是“班在九人”,那就是九個吧。
現在我們看清楚了。
文贏的兒子公子樂,偪姞的兒子公子驩,杜祁的兒子公子雍,年歲相當,地位相當,又是兄弟,所以在偪姞的兒子公子驩(晉襄公)死後,若是跳過晉襄公的兒子公子夷皋,不去入選的話,就剩下了二個人選,即:
文贏的兒子公子樂(目前就職於陳國)和杜祁的兒子公子雍(目前就職於秦國)二人競選了。
這樣就簡單多了,於是辯論,就在這兩人之間展開了,當然辯論的主角就是:手握重權的實力派趙盾和心存不滿的狐射姑。
雙方在朝堂上的辯論開始——
首先,趙盾威嚴的提出:
“我認為應該擁立公子雍為君,因為公子雍,生性善良,而且年長,他是我們先君重耳很喜歡的孩子,母親非常的賢良賢惠,目前她的兒子公子雍還在秦國當官,這就是與秦國有很深的關係。
而秦國,是我們鄰居和老朋友,雖然說這兩年,兩國之間有點摩擦,但是如果擁立了善良的人,國家就會更加鞏固,侍奉年長的國君,就是名正言順,擁立先君所喜歡的人,就是符合孝道,通過擁立新君而結交了老朋友,就能是雙方安定,因此上麵說的四德:固、順、孝、定,具有了,國難就可以緩解了,所以,我認為應該擁立公子雍。”
狐射姑聽罷,微微的冷笑,看著這個奪取了自己帥位的趙盾,慢悠悠的說:
“我認為不妥,還是擁立辰贏的兒子公子樂為君比較好,因為,辰贏先後嫁給了晉懷公(太子圉)和晉文公,受到了兩個國君的喜愛,別的不說,龍種肯定不會出差錯,所以立她的兒子,百姓必能安定。”
趙盾一聽,怎麽,這不是在抬杠嗎,和你們商量一下意見,其實就是通告你們而已,走一個程序,你還真的當成了事,這個狐射姑,還真以為是要搞法庭辯論,太天真了吧。於是,趙盾就馬上反駁,而且說話就很難聽了:
“不行,辰贏賤,先君有九個老婆,憑什麽她的兒子就一定會有威望?”
狐射姑生氣的問:“夫人何賤之有,先君的嫡夫人也!”
趙盾哈哈大笑:
“辰贏,受到二個君王的寵愛,這就是淫蕩。作為先君的兒子,不能求得在大國當官,而到了小國去庇護,這就是鄙陋。”
然後,趙盾故意的看著狐射姑說:
“母親淫蕩,兒子鄙陋,這就是沒有威望。
況且庇護公子樂的陳國,國小而道遠,一旦晉國有事,無法進行救援,將如何安定呢?另外,公子雍的母親杜祁為了國君的緣故,主動的讓位給偪姞,讓偪姞居於自己之上,而且當先君迎接回了狄國公主季隗後,杜祁再次讓位,所以才導致現在排位成了第四名。
先君,正是因為這些,才非常的喜歡她的孩子,讓他在秦國做官,而且官職位居亞卿,秦國是大國,而且靠近我們晉國,一旦晉國有事,就可以救援。
請問副帥,母親有義,孩子有愛,是否足以君臨百姓?難道,立他,不可以嗎?”
狐射姑滿臉通紅,咬著牙不說話了,因為他不能再說什麽了,自己不能與趙盾對抗,就是因為自己屈居他的官職之下,官大一級壓死人啊,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難道是我狐射姑自己造成的嗎?不對,不是我,是陽處父這個老東西造成的,總有一天我要報仇,等著瞧。
看著狐射姑忿忿的樣子,趙盾當然不傻,知道自己壓製住了他,但是在事情沒有坐實之前,誰都不敢保證會怎樣,今天在朝堂上,看來是自己勝了一籌,但是如果真的讓狐射姑提前行動,擁立了他所推薦的公子樂,估計很快,自己的腦袋就要出問題了。
因此,趙盾沒有時間考慮自己的想法是否成熟,沒有再去考慮如何安頓現在晉襄公的太子,就馬上風風火火的派先蔑和士會,連夜前往秦國迎接公子雍去了。
其實,狐射姑也不傻,之所以沒有再和趙盾辯論,就是因為,辯論已經失去了意義,重要是如何盡快的把自己要擁立的公子樂,從陳國接回來,一旦生米做成熟飯,那自己就成為有功之臣了,然後再奪取失去的帥位,那才是硬道理,因此聽完趙盾的言語後,就一聲不吭的下朝回去了,並且派人前往陳國去迎接公子樂。
這真的有點類似當年齊國公子爭位賽跑的翻版。
趙盾,早已經看出了狐射姑的鬼點子,采取雙手齊下的方針,一麵派人迎接公子雍,另一麵派了特戰小分隊前往陳國回晉國的交通要道上埋伏,終於等到了匆匆回國的公子樂,一頓亂殺,在蒙麵殺手們的刀光中,公子樂慘叫著死去了,狐射姑的計劃破滅了。
消息傳來,狐射姑頓首痛哭:“是我的不縝密,而害了公子樂啊!”
然後,狐射姑憤恨的說:“這都是陽處父無故強奪君命,剝奪了我的官職所造成的後果,要不趙盾怎敢這樣的放肆。”
於是,九月,狐射姑就安排自己家族的續鞠居(續簡伯)暗殺了陽處父,這個續簡伯就是晉襄公的車右保鏢,估計晉襄公死了,趙盾執掌軍權,他自己的職位也會受到影響,也就擔任了暗殺的殺手。
可憐陽處父,真的被寧贏說中,因為自己的剛正強直而喪命。
《春秋》記載的是:“晉殺其大夫”。
這是非常隱晦的記載方式,其實就因為這個大夫奪了狐射姑的官職,而遭到了殺害的意思。如果讀《春秋》,不研究《左傳》,肯定要費一定的腦子了,搞不明白為何“晉殺其大夫”。
事情發生了,經過偵查破案,暗殺大夫陽處父的案件終於告破,凶手續簡伯被依法剝奪了繼續生存的權利,哢嚓——,斬首了。背後主使狐射姑翻牆逃逸,不再撐著麵子去做仁臣了,流亡到了狄國。
其實這個事件,直接和趙盾也有一定的關係,一則自己確實奪了人家狐射姑的主帥位置;二則先動手暗殺了狐射姑擁立的公子樂;三則由此而逼迫狐射姑暗殺陽處父,造成了今天的這樣局麵。
趙盾和狐射姑的先輩們,都是跟著重耳流亡的大臣,生死弟兄,這種友誼原本應該延續下來,但是誰知道卻出現了這種局麵,再說趙盾和狐射姑也沒有血海深仇,隻不過是政治上的爭鬥罷了,既然跑了,趙盾就不能窮追猛打了,是人,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都要給自己和別人留一條後路的。
十一月,趙盾安排臾駢(pian)把狐射姑的家小妻兒送到狄國去團聚,這個臾駢當年在晉襄公夷地閱兵的時候,狐射姑還沒有被撤職,所以剛當上三軍主帥的狐射姑,需要立威,正好這個臾駢就觸了這個黴頭。因為軍中的臾駢犯了小錯誤,狐射姑就嚴格按照軍法懲罰了臾駢。
這就是恩怨情仇。
所以,風水輪流轉,今天臾駢負責送逃亡的狐射姑的家小,這正是報仇的機會,現在狐射姑成為了罪人,沒有了地位,臾駢的手下親將們,就想借此機會,在路上將狐射姑的家小全部殺死,以報當年之仇,在那個時代,殺幾個罪人的家屬,簡直是易如反掌,武人有時候也是很狠的。
誰知道臾駢卻說:
“不能這樣做,我聽說《前誌》這本軍人操典中說過:“敵人之間的恩怨,都是敵人之間的仇恨,男子漢之間的決鬥,和他們的家小老少沒有關係,這才是忠恕之道”。
趙宣子(趙盾)對待賈季(狐射姑)這樣做,就是按照禮的方式,如果我因為受到了趙元帥的寵信,而分派了這次的任務後,公報私仇,恐怕是不可以吧。這就是依賴別人的寵信來報仇,不能算是勇夫。
這樣做,雖然說我能夠消除了自己的怒氣,但是卻增加了別人的仇恨,這是不明智的,以公報私仇的方式,就是不忠誠。
不算好漢,不忠誠,不明智,拋棄了這三樣,我們拿什麽去侍奉趙元帥趙宣子呢?”
眾人都挑起了大拇指,連聲說好。
臾駢與眾人一直將狐射姑的家眷和財產的馬車,送到了晉國的邊境上,與狐射姑派來的人交接後,才返回複命。
臾駢是令人值得尊敬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