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宮中疑案
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居然來的這麽快、那麽急。
豐元四年三月十三。
這天夜裏,宇文辰突然闖進了蝶戀齋,把阮清依從睡夢中叫醒。
阮清依被叫醒的那一瞬間,似夢似醒,恰似在雲裏霧裏,整個人都是懵圈的。
然而,阮清依還沒弄明白狀況,就被宇文辰從被子裏拽起來了。
“王爺,您這是在幹什麽?”阮清依一臉懵逼的看著,神色凝重、麵色焦急的宇文辰,說道。
宇文辰神色有些焦急,順手拿了件大氅就搭在了阮清依身上,還一邊說道:“來不及跟你解釋了,快跟我走……”話音未落,就拉著阮清依匆匆出了蝶戀齋。
就在阮清依踏出蝶戀齋的那一瞬間,就看到了宮中燈火通明,到處都是處於一級警備狀態的禦林軍。
阮清依頓時意識到了:宮中出大事了!
就在這時,一位年輕的將軍,麵容整肅的走到宇文辰跟前,行禮言道:“主子,都已經安排好了”。
宇文辰心裏有了數,側過身,目含擔憂的看著阮清依,叮嚀道:“你先跟邵成將軍走,待我處理好宮中的事,再回去看你”。
阮清依一瞧這陣勢,知道事態緊急,也不再多問,便頷首言道:“那王爺您多保重”。
宇文辰頷首微微點了一下頭,就轉過身示意邵成將軍帶著阮清依離開。
之後就急匆匆的趕往乾陽宮去了。
阮清依跟著邵成將軍潛行出了宮,坐上了宮外那輛早已安排好了的馬車,向南而駛。
不過,這一路行來,路上都格外的安靜。但卻也寂靜的可怕。
阮清依心神不寧的坐在馬車上,有些坐立不安。焦慮了許久後,這才打破沉默,看著車簾外正在駕車的邵成將軍,問道:“將軍大人,王爺他…會有事嗎?”
“小主子您放心,王爺並無危險。” 邵成將軍思慮了片刻,回道。
阮清依思著:那就好!
不過,轉念一思,這宮裏究竟是出了什麽大事,居然能讓整個宮中都這般緊張?
但不過,阮清依也清楚,從這位邵成將軍的嘴巴裏肯定是問不出什麽話來的。於是,便不打算再繼續問下去了。隻是禮貌性的回了一句:“多謝將軍!”
“小主子不必言謝,此來末將分內之事。不過,等會兒您到了瑞王府之後,您最好還是別在任何人麵前提起您是從宮裏出來的,以免浪費了王爺一番苦心。”邵成將軍目有遠慮,就多提醒了幾句。
阮清依聽得出來邵成將軍話裏有話,但不過也明白他是好心。隻不過這好心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完全變了個味道,因為他的語氣實在是太冷漠、太沒溫度了!
一到瑞王府側門口,邵成將軍就立馬下了馬車,與早已恭候多時的瑞王府大管家低語了幾句後,就請阮清依下了馬車,然後警惕的駕著馬車迅速離開了。
之後,阮清依便跟著瑞王府的一個管事婆,走進了這座規模頗大、栽種了許多海棠花的王府內院。
次日,宮中就傳出了消息:豐元皇帝駕崩,諡號“孝昭皇帝”。
與此同時,時年剛滿九歲的太子宇文恭登基,並改年號“新啟”。
並尊了慈顯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栗氏為“德儀太後”。
但不過,母弱子幼,怎麽看都像是風雨飄搖日子的開端。
所以,阮清依隻能期望太皇太後能夠活的更久一些。
隻是,事事又會盡如人意嗎?
一個月後,這天夜裏,良辰寂靜無風。 阮清依蜷縮著腿,倚坐在床頭看書。
這時,宇文辰進到屋內,看見阮清依還沒睡,語帶輕責的說道:“怎麽還沒歇著?”
阮清依看著,宇文辰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心裏有些心疼,便輕輕的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然後才輕聲說道:“睡不著,所以就索性拿了本書來看了。王爺,您還好嗎?”
宇文辰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之感,有些心累的坐在了床沿上,抱著頭,十分沮喪的言道:“你說我們這都是怎麽了?非得你死我活嗎?”
阮清依知道,宇文辰所說的“我們”指的就是他的這一眾兄弟。但是卻也無法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因為阮清依知道宇文辰對皇位毫無興趣,所以他是無法理解他的那些位哥哥們對皇位的渴望的。
想了想後,阮清依有些超然的說道:“或許正是因為他們太聰明了,所以他們才不甘心”。
“不過隻是一個皇位而已!”宇文辰眼中生了幾許嘲諷,神情悲苦,自嘲式的言道。
“是啊,不過隻是一個皇位而已。可是偏偏,卻有許多人為了這個所謂的皇位,手足相殘……”阮清依心中有歎,感慨萬千的說道。
宇文辰聽到這話,嘴角勾起一絲苦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阮清依見狀,也不好再往下說下去。隻好轉而言道:“王爺可否有查出來是誰主使的?”
宇文辰搖了搖頭,神情痛楚的言道:“這麽大的事,誰都有可能,我也不敢胡亂懷疑”。
“所以,王爺是怕太皇太後娘娘遷怒於我,才這麽著急把我帶出宮的?”阮清依問道。
“不是,因為不管太皇太後是否會遷怒於你、是否會懷疑你,你都得殉葬!”宇文辰心有千思,側過身,認真的看著阮清依,言道。
阮清依的心頭頓時一震,心道:我怎麽忘了這事,殉葬!
殉葬啊…… 這個封建製度!
想了想後,阮清依苦笑了一下,繼續問道:“那,陛下…不,是先帝爺,他究竟是怎麽崩的?”
“是中毒!但不過,到現在我們都還未查出皇兄他究竟是怎麽中的毒。”宇文辰目中含著遠思,幽幽地說道。
阮清依思量著:這時間都過去一個月了,你們連宇文乾是怎麽中的毒都還未查出來,那看來這下毒之人的手法確實高超。不過也是,如果真那麽容易查出來,那宇文乾他也就根本不會中毒了。
想到這裏,阮清依不免有些自嘲,說道:“王爺您就沒有懷疑過我嗎?”反正我知道,這端王不是第一嫌疑人,就是第二嫌疑人。而我,則和端王府脫不清關係。
宇文辰整個人顯得有些疲累,看著阮清依,淡淡地搖了一下頭,平靜的說道:“你從未在皇兄的起居上上過心,也從未特意留意過皇兄,所以不可能會是你。再說了,你是端王明著送給皇兄的,他不太可能會安排你去幹這種事”。
阮清依一下子想到了許多,說道:“那也就是說,王爺您並不是因為不信任我,才不想我關心朝政上的事,而是因為您擔心我會被端王爺掌控”。
“是,畢竟你的家人都在端王身邊。”宇文辰目中有思,坦然說道。
這一刻,阮清依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也想通了許多事。轉而問道:“那,王爺您這麽著急著削藩,也是因為我嗎?”
“或許這就是造化吧!我本來還想著,隻要我幫著皇兄削弱了端王的實力,端王就無法再對皇兄的皇位構成威脅了,這樣皇兄就不會因為顧忌端王,一直把你留在宮裏了。”宇文辰苦笑了一下,說道。
這一瞬間,阮清依不由得覺得可笑,心中起了幾分自嘲,感慨道:當真是造化弄人!宇文乾本來是擔心我會影響到你的決策,才一直把我留在宮裏,遲遲不肯給你。可是卻沒有想到,你的心急也會影響到他的判斷。當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宇文乾也算是個合格的皇帝。
對阮清依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不過,確實是太急了些。兔子急了,當真是會咬人的……”宇文辰沉歎了一口氣後,又接著說道。
“王爺您,接下來打算怎麽辦?”阮清依想了想後,接著問道。
宇文辰目起長思,看向著窗外,那有些黯淡的月色,心中起了無限思慮,言道:“眼下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可是,老這麽下去,這也不是辦法呀!” 阮清依看著宇文辰,說道。
宇文辰的神色頓時又黯淡了幾分,坦誠的說道:“清依,我也不瞞你,論聰明我自認不必端王、康王差。可是論謀算,我是真的比不過他們倆”。
阮清依心裏清楚,宇文辰所講的是事實。但是卻也不想看著宇文辰那一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的樣子。於是,說道:“但是,王爺,您不是還有吳王爺和梁王爺助您嗎?”
宇文辰的嘴角頓時勾起了一絲苦笑,說道:“我三哥為人確實不錯,可是他行事太過墨守陳規,也太不知變通了;而我十哥這個人,你大概也是知道些的,他人不壞,也沒啥心眼,可是就是…不太懂人心,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了。所以,我壓根就沒辦法去找他們倆拿主意”。
阮清依看著宇文辰,麵對著這現實的無奈,也不知該如何解他煩憂。
沉默了許久之後,阮清依嚐試著轉而言道:“王爺,您有沒有想過,或許下毒的主謀是您和太皇太後都從未懷疑過的人”。
宇文辰自嘲式的一笑,言道:“太皇太後對我都曾有過懷疑,這世上還會有她從未懷疑過的人嗎?”
阮清依思量了一下,心懷忐忑的打量著宇文辰的神色,說道:“其實,太皇太後娘娘懷疑您,也的確在情理之中。因為除了小殿下,您就是最靠近皇位的人”。而且,不僅如此,在你們這一眾兄弟之中,宇文乾最信任的人、最親近的人,就是你。所以,你也是最有機會可以下毒的。隻是這句話不能說出來。
“那你信我嗎?”宇文辰神色有些感傷,眼裏還有一絲期待的光芒,問道。
阮清依誠懇的回道:“當然,我當然信你!其實,你的皇兄也同樣相信你,所以他才把你留在了京師,不然他早把你趕去封地了”。
“可是,還是我,害到他了……” 宇文辰苦笑了一下,心有悲痛、內疚、無奈的說道。
然而,對於這一點,阮清依完全無法苟同,言道:“這事與你無關,若是你皇兄不想削藩,那麽即便你再怎麽勸,也都沒有用。更何況若是他們起了心想謀害他,他削不削藩,其結果也都是一樣的”。
宇文辰聽到這裏,沉歎了一口氣。
阮清依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不過,王爺,您有沒有想過,這下毒的主謀或許並不是為了皇位”。
宇文辰心頭一震,有些詫異的看著阮清依,說道:“清依,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阮清依目有遠思,沉沉的長籲了一口氣,心中有歎,說道:“因為,通常會選擇用‘下毒’這個手法的來暗害別人的,多半都是女人,或者是自身力量太過薄弱、不敢與他人正麵交鋒的人。然而,據我觀察,端王爺和康王爺他二人,是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八成不太會使用這種方式……”
“你懷疑是誰?”宇文辰覺得阮清依的話有幾分道理,心有疑慮,帶著疑問問道。
“這我怎麽知道是誰……”而且就算我有懷疑,我也不能隨便亂說啊!
阮清依立馬把問題推的遠遠的,回答道。
宇文辰仔細思量了一下,忽然神色驟變,用審視的目光看著阮清依,說道:“清依,你怎麽那麽了解我們這一眾兄弟?”
果然,這是在引火燒身!阮清依立馬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於是,趕緊尬笑著解釋道:“哪有,我不過是在宮裏閑得無聊的時候,多聽了一些八卦而已。這您也知道,這宮裏的這些女人嘴巴有多碎,什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她們都能拿出來曬一曬”。
宇文辰解了疑慮。然而,轉念一思,額頭上頓時直冒“汗”,心虛的問道:“她們都說過我什麽?”
阮清依心裏正暗自得意了,但是,在這種時刻又不好表露出來。於是便打著哈哈,說道:“沒有,她們就隻是說了您小的時候,特別可愛,特別討人喜歡”。她們是絕對沒有說過,您小的時候非要鬧著要騎馬,結果把胳膊摔斷了的事。
宇文辰聽瞧著,阮清依那副暗爽的表情,一臉懷疑的道:“真的嗎?”這明顯完全不值得相信。
就這樣,兩人一直聊到了半夜,直到阮清依的兩個眼皮在打架,實在困的不行了,才就這樣和衣睡下了。
此時,微風在窗外撩撥著。
燭台裏的燭火輕輕地搖曳著。
黃花梨木書案上的香爐,靜靜悄悄地升起了一縷縷嫋嫋香魂。
宇文辰側躺著,用手撐著頭,含情脈脈的看著阮清依。
想沉睡卻不敢沉睡!
靜靜地享受這片刻的溫寧。
但是,心裏卻明白,這樣的日子,越是夜裏越是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