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玉麵狐狸(下)
連陰過後,天氣初暖,春風相伴,鳥兒喜啾。
阮清依此時正歪坐在美人榻上翹著腿看書,後背則墊著軟墊靠在椅背上,嘴裏還哼著不成曲調的小調:“我是大爺,我是大爺,肥又矮……”
這時,芸兒拿了一個巴掌大的錦盒進到房裏,向阮清依稟報道:“小主子,這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禮,夾在一堆壽禮當中,連個名帖都沒有”。而邊說著,就邊把錦盒呈到了阮清依麵前。
阮清依心生疑惑,便從芸兒手裏接過了錦盒,打開一看,隻見:是一塊白玉雕成的玉麵狐狸玉佩,此玉佩成色普通,工藝也一般。
心中頓時起了個疙瘩,怎麽看這塊玉佩,心裏就怎麽不舒服。
芸兒見到裏麵是一塊玉麵狐狸玉佩,火氣“蹭蹭蹭……”的就上來了,不由得怒火攻心,破口大罵道:“這是誰送的這種東西,成色還不如莊棲宮鋪的地磚,還怪不吉利的”。
阮清依的麵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但不過強忍著怒火,並沒有吭聲,隻是抓起了玉佩就往淑芳亭而去。
然而在淑芳亭,踱來踱去很久之後,這才見到晉王的身影,但不過此時,韓王也亦在晉王的身側。
阮清依見狀,隻好強忍著怒火,直勾勾的盯著晉王。
但不過,眼中的“小火苗”是壓也壓不住。
韓王瞧到了阮清依這神情,知道這裏麵肯定有故事,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難掩的笑意,一副“有好戲看”的樣子瞟了阮清依和晉王一眼,笑著對晉王言道:“敢找四哥興師問罪的小姑娘,開天辟地頭一遭啊”。話了,便故意給這二人留下獨處的機會,躲到另一邊去了。
阮清依見韓王避開了,立馬走到晉王麵前,將手中的那塊玉麵狐狸玉佩舉到他眼前,讓他好好的看著。
晉王狐疑的掃視了阮清依和那玉佩一眼,剛開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細思了一下後,便琢磨出了□□分,板著一張寒鐵般的臉,冷冷的、帶著一絲不耐煩,言道:“本王沒那麽無聊”。
阮清依一瞧著晉王這反應,立刻意識到了:不是他!
麵色即有些尷尬,然後便想著該怎麽圓場,想了一想後,靈光一閃,覥著臉,笑著言道:“妾身想送給王爺的”。
晉王看著阮清依,眼底有些無奈,一臉的不相信,繼而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就拿這麽個破玩意糊弄我”。
阮清依心裏有些心虛,隻好厚著臉皮朝晉王“(*^__^*) 嘻嘻”一笑。賠著笑臉言道:“那妾身再換個別的送給王爺,現在…就先告退了”。我還是趕緊拜了個拜,離開這位活閻王先。
晉王沒好氣的看著阮清依的神態,真心懶得跟阮清依一般見識,便頷首默許阮清依離開。
阮清依當然是趕緊閃人了,然而剛走進逸風齋,就見默兒正抱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小罐子往房裏走。
立馬就起了好奇心,問道:“你拿著什麽東西?”
默兒淡淡一笑,回道:“回小主子的話,是蜜棗”。
阮清依一聽是吃的,而且還是自己喜歡吃的,立馬滿臉燦笑,然後才問道:“從哪裏弄來的?”
默兒含笑回道:“回小主子的話,是奴婢見小主子愛吃甜的,就托了司珍局的露兒特意給小主子做的”。
阮清依若有所明的“哦……”了一聲,緊接著問了一句:“那你跟她很熟嗎?”
“回小主子的話,我們是一起入的宮。”默兒未想隱瞞,據實回道。
這麽回答,同時也是為了讓阮清依安心!
阮清依瞬間明白了幾分,於是,笑著說道:“這樣呀,那以後要是沒事,你就叫她過來逸風齋來玩吧”。
默兒心中欣喜,一臉喜色的笑回道:“是,奴婢多謝小主子”。
阮清依淡淡一笑,一下想起了自個手裏的那塊玉麵狐狸玉佩,於是順手就把玉佩丟進了默兒手裏,並吩咐道:“你去把它給扔了吧”。
默兒看到這枚玉佩,頓時神色大變,說道:“主子,您這是在哪裏弄來的?”
阮清依並沒有把這太當回事,順口就言道:“哦,是早上芸兒拿過來給我的,她也不知道是誰夾在壽禮裏麵送過來的”。
默兒聽到這話,臉色越發沉了,忍無可忍的抱怨了一句:“這丫頭還真是什麽東西都敢收”。
阮清依倒沒覺得事情有多嚴重,滿不在乎的言說道:“罷了,她們不過就是想罵我,是狐狸精而已。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默兒無法苟同,言道:“主子,您想的太簡單了”。
“難不成這事還有別的什麽說法嗎?”阮清依心中泛起了狐疑,問道。
默兒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那玉麵狐狸玉佩一眼,心有沉重,回道:“其實,這玉佩不過就隻是個物件而已,確實做不了什麽。可是可怕就可怕在人心上。主子可否想過,倘若有太多的人稱您為‘狐狸精’那您……不是也是了”。話了,臉色一沉,鉚足了勁就將那塊玉麵狐狸玉佩重重的摔在了石階上,將它摔得四分五裂。
阮清依猶如被醍醐灌頂,瞬間醒悟過來。正所謂,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假的也就變成了“真的”。頓時不由驚心,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覺背脊發涼。片刻後才緩過神來,說道:“弄走,趕緊都弄走,以後逸風齋再也不許收這些來曆不明的東西了”。說完,便頂著煞白的臉,進了屋內。
幾日後的後山,碧水藍天,白雲靄靄。
那一片小山坡上開滿了潔白的杜鵑花,像是為這蒼茫大地披上了聖潔的頭紗。
阮清依看著,正坐在草地上看著自己呆呆發愣的宇文辰,心中思緒繁多。
久久之後,阮清依調整了一下心情,挑了一下眉,看著宇文辰,故意打趣言道:“待山花爛漫之時,你嫁我可好?”
宇文辰聽言一愣,看著阮清依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樣子,呆了半響。許久後,才察覺出這話有些不對,有著幾分較真的言道:“這怎麽嫁,要嫁也得是你嫁我才對”。
阮清依不由的一笑,心道:你個傻子!
然而笑著笑著,想到了自身的處境,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了,神色黯淡的言道:“不要忘了,我可是你太子哥哥的充容”。
宇文辰看著阮清依的臉,對這話,有些不以為然,不當一回事的說道:“那又如何,端王可以把你送給我太子哥哥,難道我太子哥哥就不能把你送給我了嗎?”
阮清依的內心頓時嗬嗬噠,繼而,自嘲的一笑。在心裏說道:我怎麽忘了這個,在他們眼裏,我不過就是一個可以隨手送人的禮物而已……
宇文辰察覺到,阮清依的神色越來越不好、越來越暗沉。心立馬懸了起來,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問道:“清依,你怎麽了,是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我隻是有些累了。” 阮清依黯然神傷,淡淡的回道。
宇文辰心懷忐忑的思量了一下,擔心的看了阮清依的神色一眼,片刻後,才陪小心的言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阮清依悻色怏怏的默然頷首。
宇文辰這才從草地上起身,欲送阮清依回去。
就在這時,隻見那東方幻白的天際,隱隱約約的現出了一抹反射紅霞。
沒想到,次日一大早,逸風齋便迎來了一位少見的貴客,栗貴妃!
其實要說起來,這位栗貴妃雖然位份很高,但實際上她本人架子並不大,而且比起她姐姐栗皇後,她的麵容要和善許多,並且平時也比較平易近人。
但不過,今日栗貴妃麵露盛怒,而且就連看著阮清依的眼神也是厲中帶劍。
阮清依身卑位低,隻好老老實實的端呈著茶,低著頭,恭順的跪在栗貴妃身側,侍候著坐在太師椅上的栗貴妃喝茶。
這時,栗貴妃低眼橫掃了阮清依一眼,意有所指的言道:“這古人雲,女人無才便是德。這不該看的書看多了,反而更容易誤入歧途。你說,對嗎?阮充容”。
阮清依一時有些語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是好。隻能,恭聽訓誡的回道:“是,貴妃娘娘所言極是,妾身受教了”。
栗貴妃聽言,嘴角勾起淺淺一笑,說道:“本宮看得出你是聰慧之人,相信你不會令本宮失望的”。
就在,兩人正對話之時,隻見,太子忽然來到了逸風齋,掃視了眾人一眼後,這才朝栗貴妃恭敬的揖禮道:“本宮見過姨母”。
栗貴妃見到太子,眼中即起了一絲狐疑、深思,琢磨了片刻後,這才淡然一笑 ,意有所指的言道:“看來是本宮老了,有些東西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太子淺淺一思,明白所指,淡淡的一笑,恭敬的回道:“非也,姨母還年輕,還正是風華正茂之時”。
然轉念一思,又意有所指的言道:“而且既便是,有一天姨母當真老了。本宮相信,十二弟也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栗貴妃聽到這話,心中有了些底,慈和一笑,眼中帶有一抹厲光,拐著彎的說道:“可是,就是你這十二弟,他最不讓本宮省心”。
太子何其之聰,一聽就明白這話裏有話,於是,恭敬的揖禮回道:“那本宮就請姨母您放上一萬個心,十二弟他不是亂來之人,本宮也更不是”。
栗貴妃得到了答案,有了八成把握,便含笑著言道:“既是這樣,那本宮就安心了。這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該去誦經了。靈芝,扶本宮起身”。話了,便搭上靈芝的手,起身離去。
太子一見栗貴妃離去了,像完成了一件事情一樣,看都沒多看阮清依一眼,也沒多做片刻停留,就轉身離開了。
正所謂,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然而,芸兒見太子這麽快就走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嘟囔著嘴,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就來這麽一回,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不過,默兒卻是一副見怪不怪、早習以為常、不以為意的樣子。
而且,令阮清依沒有想到的是,在經過這件事之後,栗太子妃突然就對她阮清依和氣了不少。
但是事實上是因為栗太子妃私下從太子那裏得到了確切的回答,阮清依日後是要給宇文辰的。所以栗太子妃自然就沒有對付阮清依的理由,因此自然會阮清依客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