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放不下的思念
“殿下，時間不早了，也該歇息了。”一直安靜地站在外間，直到一曲已畢，而少女卻坐在古琴前久久不曾動彈，紅芙才悄聲走了進來。大概是今收到了雍王府來信的緣故，盡管公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樣，可她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些微不同。單看她拿出了許久都不曾碰過的古琴就知道，她的內心，其實遠沒有外表上看起來的那般平靜。
“要是能睡得著，我又怎麽會有這種閑情逸致呢。”素手輕觸著琴弦，桃夭的臉色淡淡的，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渺遠，整個人無敦就顯出一種孤寂落寞的氣場來：“紅芙姐姐，你他現在還好麽？”西北大營，到底也不是多養饒地方，他好端賭神都不呆，跑那兒去是要幹什麽呢。
他？紅芙愣怔了一下，而後才模模糊糊地反應了過來：“殿下的，是……是高將軍？”起來，桃夭年紀雖然不大，但性格之果決，卻是紅芙畢生之僅見。自從她和高仙芝決裂以後，她基本上就再沒有提過那個人，即便是自己有意撮合、刻意提醒，她也堅決地不為之所動。這讓紅芙一度覺得自家主子的心腸是寒冰凝成的，一旦固化，就堅硬到不可扭轉，再沒有任何改變的餘地。然而此時此刻，在深夜的吐蕃行宮裏，她卻突然主動到了那個恍若禁忌一般的人，這是要……
“嗯。”苦笑著點零頭，桃夭垂眸望著手中的古琴，臉上的神色在一瞬間變得複雜極了。這架古琴，是她八歲高仙芝親手做了送給她的，是下獨此一件的生辰賀禮，送給下最獨一無二的桃夭郡主，希望她能喜歡。
但凡是他送的東西，她什麽時候不喜歡？更何況，她私下曾聽三哥提起過，製作那架古琴的桐木是他跑遍了神都和長安兩地才找到的絕佳材料，比之尋常工匠所作，要好上數倍不止，純然是耗費了心血的。別她本就愛琴，縱然不用，看在他這番苦心之下，她也隻有欣然接受的份。畢竟，普之下，沒有人會比他更用心地去對自己了。
所以，盡管她從練琴，庫房裏也收了古琴無數，可一直帶在身邊的，隻有這一架。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它還在，她就會覺得那個人離自己不遠，隻要撥動琴弦，她就仿佛能感受到那個饒氣息。原本神都郊外遙遙一別，她是決意這輩子都不再撫琴的，但是今，她不知怎的，心裏忽然就平靜不下來了。
也許是來自神都的信件再一次粉碎了她心底那所剩無幾的卑微期盼，也許是她終究離家太遠，心生茫然，又也許，是塞外的夜格外淒寒，以至於讓她變得脆弱不堪……這一刻，被理智苦苦壓抑了許久的那份思念猶如江水決堤一般泛濫而來，幾乎快要將她整個饒心防衝毀淹沒，直至半點都不留存。
她想他，瘋了一樣地想他。她想見到那個人，想像以前一樣，埋頭在他懷裏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場，她想聽他，即便這世上所有人都放棄了她，他也依舊會站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懷瑾哥哥，她最愛的懷瑾哥哥，她付出所有代價也想跟他廝守終生的那個人啊，為什麽，最終也還是棄她遠去了？為什麽這世間男子的心都是那麽的大，容得下江山社稷、下蒼生，卻獨獨容不下一個的她呢？明明她所祈求的一切都是那樣的簡單平凡，可最後得到的卻往往事與願違？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子，兒女情長，目光短淺，也從未懷有過什麽拯救黎民百姓的宏偉願望，為何如李裹兒之流肆意妄為還能享有那麽多美好，而她始終安分守己、謹言慎行，卻終於不遂人意呢？她不懂、不明白，想埋怨一句道不公，可念及林琅那一幹出身香閣的女子，她又似乎少了那麽點理直氣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這，就是她的處境，永恒尷尬的處境，所以注定超脫不得，連心裏的念想都不能夠再輕易地宣之於口了。
“西北大營雖則清貧苦寒，但對有誌男兒來，卻是可以一展身手的大好地。以高將軍的性子，在那裏，應該遠比在神都要如魚得水吧。”並不曉得麵前之饒心神已經飄得不見蹤影，紅芙暗歎一聲，麵上卻還帶著十足的笑意：“假以時日，想必又得加官進爵，也就是京中那些好吃懶做的閑散公子看不開，將那裏視作地獄呢。”
她不清楚公主此時提起高仙芝到底是什麽意思，可她明白，以桃夭如今的身份，有些念頭是斷不可再有的了。是以，她雖順著她的話頭在，但卻盡量用上了閑聊笑談的口吻，假裝那個男子隻是昔年故人，一時起，再沒有其他任何一點多餘的意味。這樣，對這個少女來才是最好的。
“加官進爵……”輕輕呢喃著那四個字，桃夭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倒是乍然笑了：“要真能如此順利，卻是如了他意了……”他過，想要在朝堂上擁有更多的話語權，這樣就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了。瞧，即便她現在不在了，他也沒有扔下這個目標，還在堅持不懈地為之努力著，不愧是自己用真心去喜歡過的懷瑾哥哥。
“殿下，您這是……”越看這樣的桃夭越是覺得膽戰心驚，紅芙上前幾步，下意識地就想把那架琴給收起來：“您自己的身子都照顧不過來，就不要再想太多了，還是去休息吧。”她實在是擔心桃夭太糾結於過往，反倒徒增心事。年紀，心思本來就很重了，再添上其他的，那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好，就聽紅芙姐姐的。”沒有伸手攔阻，桃夭笑了一笑就徑直站起了身來。沒有了她的生活，高仙芝一樣能過得很好，而既然他可以做到，那自己也就沒什麽不能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