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比武
比武選擇家族繼承人，對於碧雲和連波講，實在是大人們強加給他們的，毫無趣味。
碧雲一直成長在家人的百般嗬護之下，師傅又是整天嘻嘻哈哈不分長幼的姑姑，這樣也造就了她天真爛漫甚至有些幼稚的品行，她還是常常跟暉婆婆撒嬌的小姑娘，乍一讓她去競爭做繼承人，挑起這麽副重擔，她內心膽怯無主。
連波自小離開父母跟隨狐仙老怪胡宗學藝，對於家族的概念本來就很淡薄，更談不上什麽責任感。老胡是個怪癖散淡的人，對於身外之事也漠不關心，受人之托也就教些修仙法術的專業課，無暇也毫無興趣教些倫理道德之類的東西。連波在孤獨中長大，他對自己的認知遠遠過於對周圍任何事情的關心，更何況還是要跟他喜歡的碧雲姐競爭呢。
智海夫婦本不想讓碧雲去接家族的班，他們從內心也覺得碧雲的能力還差得遠，要不是祖先擲出的那支簽，他們似乎也沒有感到整天在自己身邊玩玩鬧鬧的女兒會有什麽驚人天賦。但智海是孝順厚道的，他不會去違背母親的意誌，何況從剛才抽簽的時候，暉婆婆似乎感到結果跟她期望的一致，他們倒也覺得是不是自己錯看了女兒，自己硬生生的阻止倒不如順其自然，再說，照理經過嚴格訓練的連波比武必定會勝過碧雲，還不如就比武選定結果，這樣也順了母親的意誌。
淩峰夫婦則是長舒一口氣，經過他們艱苦的努力，終於為兒子爭取了至關重要的機會。對於比武，他們是有信心的，這麽多年苦熬苦練，兒子定會不負父母的期望。更何況，這幾天來，夫妻兩人對兒子的觀察，也覺得兒子早已非比尋常，比武隻是一個過程而已。
嫣霞則是興高采烈的，她教的學生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一試鋒芒。她自覺這些年她傾其所有教給碧雲，雖然還未練得純熟，但七八成是有的，那個老胡有什麽大本事，整天神神叨叨在書裏鑽來鑽去，能教出什麽好學生？！她滿心期待比武開始，可讓碧雲宏圖大展摘得頭籌。
暉婆婆是冷靜的，雖然她從小偏愛碧雲，但在家族大事上，內心是公正的。雖然祖先們和自己都判斷碧雲天賦異稟，但也覺得碧雲還稚嫩的很，不如連波沉穩冷靜。借著淩峰他們的反對，她也想實際看看他們兩人的真實本領，畢竟天賦和後天努力都是至關重要的。她對後輩們的心思了然於胸，讓她犯難的是兩個小孩現在的心態，怎樣才能讓他們為了家族去全力競爭呢？
比武定在三天之後。碧雲連波各自回家，少不得各自的父母都對他們進行勸解。淩峰自不用說，用盡全力進行賽前輔導，恨不能把自己畢生所學，一時間盡數傳給兒子。連波雖然表麵服從，但內心始終對比武的事不以為然。智海隻是勸解女兒聽從婆婆的話，盡全力完成任務，至於結果嗎，也不必太過上心之類。嫣霞卻連夜給碧雲開小灶，把自己的自以為得意的招數短時間傾囊而出，也不管碧雲的接受程度，看得出她是多麽想讓碧雲取勝。碧雲雖然內心不斷的說服自己，要去完成這個家族的重任，但從內心來講，她是怎麽也無法全力以赴地去做什麽競爭比武的，對於她，無憂無慮的日子更有吸引力。
三天轉眼就到。比武地點設在紫霞峰頂回頭崖前的空地上。暉婆婆坐在一棵老鬆下一塊平展的山石上，碧雲連波拱手站立聽候命令。其他各色人等都被圈在方圓十丈之外，為了不讓他們偷施援手，暉婆婆使了“渾天幕”將賽場隔絕，這樣，碧雲連波就猶如置於真空中，任何法術無法穿透進來。
比賽的第一項是攻心術的測試。暉婆婆讓碧雲連波在內心想一個事情，然後施展法術隱藏起來，暉婆婆來施展讀心術去破解。碧雲起了“嫣霞”的念頭，然後用所學的二十四級密鑰分層並行鎖住，最後使了個“七星拜月”連環咒罩住。最後的連環咒是嫣霞臨時現教的，她並不精通，她隻是應付公事一樣的交了卷。連波是擅長攻心術的，他的念頭是“碧雲”，但他也例行公事般的把胡宗教的七七四十九級鎖龍鏈纏在念頭上，用的是“十麵埋伏”潛心咒做的掩護。
暉婆婆看各人完成任務，凝神祭出“飛鴻尋蹤”，碧雲的念頭躍然而出，連波的也不過少費周折便也赫然在目。暉婆婆暗自歎息，知道這兩個孩子心不在焉毫不在意，不免內心傷感。圈外的人都不知道發生的事情，隻是看著暉婆婆低頭凝想，雖內心焦急也無能為力。
就在這沉寂的當口，忽然一隻蒼鷹破空襲來，直撲低頭垂淚的暉婆婆。大家一驚，慌亂的撲向賽場，無奈“渾天幕”堅不可摧無法進入，隻能在外麵眼睜睜看著凶惡的蒼鷹箭一般射向暉婆婆，那尖利的鋼鉤一般的利爪閃電般掠過空中。
碧雲連波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呆，瞬間，碧雲騰空而起，一記“五雷轟頂”攻擊雄鷹，那鷹翻身閃過，打了一個旋，折身再一次撲向暉婆婆。暉婆婆像是睡著了，兀自低頭默想。連波也似醒悟了，凝神使出“盤根錯節”神咒，蒼鷹像是被繩索套住，撲棱棱抖索幾下翅膀，竄向上空，又猛地緊縮身體直衝暉婆婆。碧雲腳剛沾地，忙不迭念動咒語，雙手隔空掠起一塊磨盤大的山石砸向山鷹。山鷹折轉方向躲過石頭，忽然感到體內鼓脹難忍。原來連波情急之下，使出了“附身術”，將自己射進山鷹身體，不管不顧亂打亂抓。山鷹疼痛難忍，極速在空中迅速的旋轉起來，連波竟被甩出體外。那鷹並不罷休，一個俯衝，雙爪摳向暉婆婆。碧雲大叫一聲“暉婆婆——”，自己“鷂子翻身”意在抓住鷹的翅膀。可惜太遲了，那鷹的鋼爪已經深深的嵌入暉婆婆的胸膛。暉婆婆這才夢醒一般，雙手揮出，一記“秋風掌”將山鷹打得無影無蹤。
碧雲扶起暉婆婆，胸口被鷹深深的撕裂。暉婆婆忍住傷痛，手一揮撤去“渾天幕”，眾人一起撲倒暉婆婆身邊。碧雲心痛的喊著婆婆，淚水撲簌簌落在婆婆臉上。暉婆婆淡然一笑：
“孩子，不要緊，我們回家吧。”
暉婆婆傷勢很重，智海趕忙去檀溪山請來名醫歐陽先生。歐陽先生也是位千年道行的狐仙，出身醫學世家，自幼學醫，終生醫病。歐陽先生跟暉婆婆也是積年老友，見智海親自來請，自知事情重大，忙帶了貼身藥箱急急趕赴黌山。
暉婆婆見老友來臨，微睜雙目，慘然一笑：
“勞頓哥哥了。”
歐陽先生揮手止住暉婆婆：
“不妨事，讓我看看。”
暉婆婆抬起頭對大家說：
“你們先出去吧，讓歐陽先生靜下心來。”
眾人忙退出門外。碧雲止不住地在哭，慧月忙安慰女兒，說歐陽先生是得道仙醫，暉婆婆功力深厚，料這點傷不會有什麽大礙的。過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歐陽先生招呼大家進屋，看見大家焦慮的樣子，一如既往靜如秋水：
“抓傷慈暉的乃是五陽山修煉的鷹魔，300年前，在山上抓取童男心血補氣，被路過的慈暉婆婆用 ‘震天雷’擊中，打回原形廢了積年修行。也是慈暉該當此劫才能功德圓滿。剛才我已經用‘無極散’複原了她的傷口，但是鷹魔功力深厚，動了慈暉的元氣，卻非機緣巧合不能輕易醫治的了的。”
眾人躁動起來。智海趕忙問道：
“請問仙師該怎樣的機緣巧合呢，我們該怎麽去救我母親？”
歐陽慢慢的說道：
“慈暉傷在身，卻心有糾結，她自有萬千心事不能了卻，妨礙了她位列仙班。需找尋一位萬念俱灰而又大徹大悟的人，用他打開的心結開啟慈暉的心結。”
眾人都似懂非懂。碧雲忍不住問道：
“歐陽爺爺，這個打開了心結的人在哪，長什麽樣，是男是女？”
歐陽慈祥的一笑：
“孩子，不是爺爺不告訴你，實在是爺爺也不知道啊，茫茫人海，他在，但要找到他，那不僅要曆盡艱險，更要憑得緣分。”
碧雲一把抹去淚水，向前跪倒，堅定地說：
“爺爺，我要去找，就是踏遍萬水千山也要把他找來，給暉婆婆打開心結！”
連波一邊也一起跪倒：
“爺爺奶奶，我也要去！”
紫煙一聽忙擠過來，一把拉起連波：
“你別添亂了，你的學業還沒修成呢，聽爺爺奶奶怎麽吩咐。”
智海也跪倒在地，懇求地說：
“母親，就讓碧雲去吧！”
歐陽先生忽然哈哈一笑，撫摸著碧雲烏黑的流瀑一般的頭發，望著她稚氣尚存的光潔的鵝蛋臉，往日那雙燦若星辰的大眼睛增添了從未有過的堅毅和果敢，薄薄的嘴唇緊緊瑉著，淚痕殘留在挺拔的鼻梁的兩邊凝脂一般的臉頰上，因為激動，珍珠般的汗珠密密的從圓潤的額頭滲出。
歐陽先生端詳半天，仍然不緊不慢的說道：
“碧雲合該當此重任，據我推算，那個人是個年輕的男子，你命中也有一段夙緣要了。”
碧雲並不理解歐陽的寓意，爬到暉婆婆身邊，哀求道：
“婆婆，我什麽也不怕，就讓我去吧，我不想婆婆難過。”
暉婆婆側身一把摟住碧雲，一老一小相擁而泣。
歐陽先生忽然站起身來，雙手一拍：
“我的事情已了，這就要回檀溪山了。對了，慈暉需要靜養，我要她跟我一起去我的檀溪山梓潼山莊靜修一段時間，你們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不必過多掛念。”
暉婆婆抬起身，叫碧雲坐在身邊，對著大家說道：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跟碧雲說幾句話。”眾人不便違背暉婆婆意願，靜靜地退出門外。
暉婆婆又一把摟住孫女，老淚縱橫。她輕輕的拭去碧雲臉上縱橫的淚痕，萬般疼愛似又欣慰的喃喃說道：
“碧雲終於長大了，你是我們狐仙家族的希望啊！”
碧雲睜大眼睛看著淚水漣漣的婆婆，她不懂為什麽她會不顧嚴重的傷病，還在說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暉婆婆從貼身的胸口摘下一枚五彩晶瑩的鑽石一般的項鏈墜，把碧雲從小戴的玉墜換下來。碧雲不認識那是什麽，隻覺得應該是個珍貴的東西，忙問：
“婆婆，這是什麽？還是你自己戴著吧。”
暉婆婆把項鏈係好，把它放進碧雲的內衣貼身放好，又替碧雲整理好衣服，長舒了一口氣，安詳地說：
“這是咱們家的傳家寶，婆婆交給你，你要把它當成生命一樣珍惜它。而它也會在關鍵的時候保護你，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碧雲鄭重的點點頭。
暉婆婆做完這些事，如釋重負般起身下床，坐在正麵的八仙椅上，忽然語氣嚴厲的對碧雲說：
“碧雲，你跪下！”
碧雲一驚，撲通一聲跪倒在婆婆眼前。
暉婆婆一字一句的說道：
“碧雲，得道升仙需要曆經劫難，你此番下山，要謹守仙規，不得損人利己，有損天道。走正路，做善事，成正果。婆婆的傷病還在次要，緊要的是修身修心，早入仙途，那時婆婆的病自然也就好了！”
碧雲叩頭，心中沉甸甸的。她強烈的感到了婆婆對自己的期望，一種從未有過的泰山壓頂般的責任感讓她既激動又懼怕。但很快，這一切就被更強烈的醫治婆婆傷病的念頭壓了下去，她不能想得太多，她必須盡快下山，找到那個打開心結的人，醫好婆婆。
碧雲向上叩了三個頭，堅定地說道：
“婆婆，您放心吧，孫女一定不負重托，早日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