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我覺得，如果我不是太進入之前自己意淫的那個正氣凜然的英雄角色，我這一刻一定可以淚眼婆娑。然後死死抱住閻王大腿，哭爹喊娘。可現在的我，隻是怔愣住，大腦出現了間歇性的分析障礙。我剛剛聽到什麽了？畜牲？難不成是重蹈西遊記裏麵二師兄的覆轍？不！下一世再窩囊，也好歹要是個人啊。我不求吃飽穿暖，隻求有個人樣。這樣的要求過分嗎？過分嗎！壓住頓時澎湃起來的情緒，我閉了閉眼，繼而又睜開。轉瞬就換了一副欠虐的笑臉。為了我人樣的未來，姑娘我什麽都忍了。


  “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我這般沒教養的小角色計較了，好嘛？”這話說得，連我自己都想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再加上之前吃得那頓糧食還在胃裏翻江倒海，人生再糟心也不過如此了。


  “喲～我決定了的事，現在反悔可來不及啦。”那混蛋在我心裏已經被來回抽了幾十個耳光，順帶加上一個我不知道招式的奪命連環踢。一腳踹進地裏，摳都摳不出來。可現實和想象總是存在著天差地別的，那人現在正洋溢著騷包似的笑容，得意地看著陷入腦海中悲傷假象的我。“怎麽？不願意啊。那你求我啊，求我啊。”我心底莫名地再次被激出了一身的正氣，凝神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開口道，卻故意壓低了聲音。


  “我……”


  “什麽？大聲點呀？”


  “我……我……”


  “恩？”


  “我……”


  “快說！”


  “我和你拚了！”我趁其不斷彎下脊梁的機會，三下五除二地就攀上了對方後背。雙腳從他背後伸出，緊緊纏住了閻王的腰。任由那人怎麽掙紮，我愣是不鬆手，一屁股坐穩了山頭。他法力施不到背上，一時也奈何不了我。我雙手揪住了閻王頭發，毫不留情地扯弄。摳眼抓臉，三教九流的招數，我一時間試了個遍。


  你這混蛋，終於落到老娘手上了。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我都情不自禁地佩服著自己的膽識，和智慧。在往生殿裏纏鬥閻王這一光輝事跡，是完完全全夠資格載入地府史冊裏，供天上地下的眾仙眾鬼瞻仰一番的。老娘活著的時候，沒怎麽給爹娘爭光，死了倒是幹了件大事啊。這樣想著還是忍不住淚眼朦朧起來，爹，娘，女兒給你們長臉了。


  所謂驕兵必敗，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現在被鞭子纏住腰，一不留神被他打橫攔腰扛在了肩頭的我，就是很好的一個例子。


  “臭丫頭，你不是很會打嗎？再打啊，打啊。”他正惱火著，又不敢把我再放下，深怕我又有了新花招。隻能這樣扛著，一邊說一邊還狠狠地打著姑娘我的屁股。這不僅是痛，還牽涉到顏麵的問題。


  “你個流氓！臭流氓！”我羞憤的扭動著身體，想要掙紮。可手腳，都被那混蛋施了法術，動彈不得。


  “爺現在就把你丟進畜牲輪回道裏，看你還怎麽強。”他扛著我，快步走到輪回道口。經過孟婆那裏時，還順手拿了碗湯。引得排隊的新鬼無不側目，大概都在想，究竟死了哪個大人物，還讓這混蛋冥王親自動手。我此刻吃撐了的胃，被他瘦削肩膀咯著，一顛一顛地，就快要全部吐出來了。本還打算吃飽上路，結果現在全被攪亂了。這混蛋……


  我驀地感覺到他肩膀一卸力，心裏開始緊張起來，身上的法力，也逐漸失去了功效，我就索性手腳並用的各種掙紮。如此一下，他手裏拿著的孟婆湯碗，也被我胡亂揮手打落在地上。那混蛋估計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也不再強迫我喝下孟婆湯。


  便狠狠一推手，我整個身體都向那個輪回大洞倒下去。開始混沌的雙眼，在劃過對方臉上時，再次瞧見那欠揍的得意笑容。千萬個“我不甘心”的呼喊，在腦海裏層層疊疊地交相閃過。下一刻，那句“舍得一身剮，敢把閻王拉下馬”的豪言壯語，在我身上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詮釋。


  雖然手腳還不方便，但我一個矯健的鯉魚打挺後，一口就死死咬住對方肩膀。我發誓，我咬雞腿的時候，都沒有那麽用力過。於是……地府受鬼愛戴的閻王爺，被我華麗麗的拉下馬，就此領了便當，一瞬間就消失在了眾鬼眼皮底下。


  我做畜牲，還有個閻王爺陪著。你們地府服務真是到位，哈哈。


  “啊……臭丫頭……丫頭……頭……”這段在輪回道裏空曠悠長又動聽的呼喚，請自動忽略。


  下一世，希望我是個胃口大不會撐死的畜牲。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