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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雪魁樓薛蟠中計 綺霰齋寶玉發奮(6)

  賈寶玉此話一出,李貴和茗煙二人也是恍然過來,他們都想起了三十那日清晨出府時路上遇到的那二十來名正拿著簸箕掃帚掃地的小廝,其中為首的可不正是眼前這小子嘛。


  “原來是你!還不快告知二爺你的名字,也好待會好去領賞錢!”茗煙笑著提醒道。


  一邊的張若錦會意,指著小廝對著賈寶玉說道:“這小子生性靦腆,素日裏不愛講話,二爺莫要怪罪於他。至於他的名字,有些不大好聽,單名一個富字。”


  “張大哥,這單名一個福字怎麽不是挺好的嗎?怎麽反倒不好聽了?”賈寶玉起了好奇之心,又問道。


  李貴和茗煙等一眾小廝也跟著起哄起來,張若錦又道:“名寓意是好,可關鍵是他姓霍。這霍富亦是‘禍福’,常言道‘福之禍之所倚,禍之福之所伏。’這是福是禍,那是上天之意,豈非我等凡人所能預測。是故這小子便被安排在二道門外做起了掃路的雜活。”


  霍富放下手中的茶壺,對著賈寶玉跪了下來,磕了個響頭,也說道:“小的名字不好,怕衝撞了二爺,這就馬上離開。”說罷,便是起身轉頭離開了綺霰齋。


  “好端端的一個人,非得給他起什麽外號,真是不知所謂。人家也是有娘老子的,他老子本意是希望他能夠大富大貴的,被你們這麽一說,人家姓霍的就成了人人喊打,唯恐避之不及的禍害,那姓金的豈不是人人都奉承著了的。虧你們也是自小跟著我一道上過學堂,念過書的,這種胡說之言也相信,真是真真好笑!”賈寶玉冷笑道,複又指著李貴說道:“按你們的說法,李貴還諧音‘厲鬼’呢,怎麽他沒人躲避於他呢,他也不是天生就令人可怖的人,李貴和霍富二人不是一樣的道理嗎?你張若錦又是如何?可見你們的說法竟是胡亂臆測,不足為據的。”


  “二爺說的是,這都是他們亂傳的。”李貴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厲鬼”,“李貴”,嗬嗬。


  “二爺的學問又是長進了,今兒這番話著實痛罵那些喜歡給人亂起綽號的雜碎。”王榮奉承的說道。


  “什麽長進不長進的,我也不擔這些虛名,至於痛罵,也算不上。隻不過是本著你們是自家人,說給你們聽得,也好叫你們記在心裏,以後莫要小看別人。”賈寶玉用手中不知從何處抓來的書本敲了一下幾人的腦袋,點化道。


  “是!”幾人都一臉欣喜的稱是道。


  “二爺,請坐!你素日裏喜歡看的那些書小的早就整理出來了。”茗煙快步上前拉著一把椅子,將賈寶玉攙扶著坐了上去,並將那些準備好了的書本推至賈寶玉跟前,賈寶玉看了第一本的封皮,上麵大大的寫了一個《中庸》二字。


  賈寶玉眉頭一皺,他並不認為是茗煙,李貴等人故意戲耍於他,便是翻開那本《中庸》,隻是翻閱了幾頁紙,立馬合了起來,訓斥道:“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茗煙,你也太大膽了,這是從哪弄來的?”


  茗煙訕訕的笑道,而後他的目光看向王榮,王榮也笑眯眯的說道:“二爺,東西是我在外麵花了二兩銀子買的,您手上的這本可是足足價值三錢銀子,而且外麵的市集上這東西都賣俏了。”


  “這.……”賈寶玉耳根微紅,輕輕的咳了一嗓子,偷偷的翻開那本《中庸》,又翻動了幾頁,瞧得上麵花花綠綠的且膽大令人神醉的文字,賈寶玉隻覺得渾身發燙。


  “該死的奴才!拿這些東西來汙蔑我,看我回頭不告訴璉二哥哥!這些東西你們私自藏了也就罷了,還拿到我這來獻寶,確實該打!”賈寶玉把《中庸》往桌上一摔,再也不敢觸碰,當即指著麵前的幾個小廝罵道。


  小廝們齊齊的往地上一跪,隻聽得王榮告饒道:“小的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二爺大發慈悲的饒了小的這一回吧。”李貴和張若錦對視了一眼,都從雙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然後緊跟著一並抓住王榮的雙臂,說道:“茗煙,你們把他的雙腿製住,將他翻過身來,好好的讓二爺懲治一番!”


  賈寶玉聽到這麽一句話,也想起了小時候和這些家夥一道玩耍的情景,那時誰要是犯了錯,也是被幾人一哄而上製住,緊接著就是一頓收拾,想到這,他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傳遍整座綺霰齋,茗煙更是大呼道:“這下好了,二爺總算是心裏好受些了。自打二爺進了園子,我等好久沒瞧見二爺大笑了。當然在二爺看來,我們這些奴才都是一堆臭泥,二爺美玉一般的人物,本就不應該被我們這些臭泥汙損了,二爺進了水做的女兒間,可最終落了個失意寂寥,實在令我等神傷。”


  “就你話多!”賈寶玉哈了哈手,咯吱起茗煙的腋下軟肋處,以示懲戒。


  “帶著你們這些東西快滾吧,回頭要是有人來了我這,發現了這些東西,指不定你們都得脫層皮!”賈寶玉命道。


  “是!二爺,我們這就回去。”李貴,王榮,張若錦等人將那些處理過的書藏在內襟中,告辭退了出去,茗煙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袍,起身正也要離開,隻聽的賈寶玉叫住了他,問道:“除了那些東西外,沒別的了?”


  “我先前勸過他們,他們不聽,非得將那些東西擺在最上麵汙了您的心,小的這邊知道你喜歡《牡丹亭》,《西廂記》這類的,便是托人暗中買了此類書籍,小祖宗,你可得悠著些,要是回頭被人發現了,我的小命立刻就完了。”茗煙從自己的胸口內襟中掏將出兩本薄冊,趁著旁人不注意,塞到了賈寶玉的袖袍內。


  “還是你小子最懂我,他們也太壞了。那些事物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也少跟他們混在一塊兒。”


  “二爺還不知道我,自打那日省親後在東府被您抓了個正著,小的就再也沒做過違法的事了。”茗煙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丫頭叫什麽來著的?”提及這事,寶玉一時間覺得有些恍惚,當即問道。


  “唉!二爺別提了,自打那日後不就,卍兒就被她娘帶回了南麵,好像是珍大爺命令。隻是不知她眼下在南麵過得好不好?”茗煙滿眼懷念的說道,聽得賈寶玉又是一陣唏噓。


  “也罷,隻要她還好好的活著,那我也是替她高興的。”茗煙又笑著說了一句,隨後告辭退了下去。


  “隻要她還好好活著,那我也是替她高興的.……”賈寶玉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不覺又陷入了魔怔當中,直到晌午,襲人領著麝月找了來,說是太太叫他過去,賈寶玉才回過神。


  “襲人,你能進園子嗎?”賈寶玉突然死死的抓住襲人的手,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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