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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雪魁樓薛蟠中計 綺霰齋寶玉發奮(5)

  “姨媽可曾歇下了?用的什麽藥?有沒有好些?”賈寶玉獨自來到薛家客居小院內,行至薛姨媽屋前,問起了正端水進屋伺候薛姨媽的丫鬟同喜。


  同喜瞧見是賈寶玉來了,趕忙頓住身形,微微蹲下身子行了一禮,令得賈寶玉忙勸阻說道:“姐姐不必多禮,我今兒過來是瞧姨媽的。”


  屋內許是聽得動靜,又見同貴出來掀起簾子出來查看,發現是賈寶玉前來,便縮回身子向裏通傳,得了薛姨媽的準許後,同貴讓同喜領著賈寶玉進了外間。


  賈寶玉雖不是頭一次來這,但他還是新奇的發覺到這兒每次都在發生著變化。賈寶玉瞧得東側屋內桌上擺著的字畫和文房四寶,不由的來了興趣,便是上前一看。


  賈寶玉瞧得台案正中間擺著的鎮紙下壓著一遝稿紙,好奇之下,當即從中抽取了幾張,隻見上麵記著一些奇特的符號,但卻是相當工整,全不似胡亂所寫。


  正值賈寶玉覺得這字跡似乎像是在哪見過時,薛姨媽的聲音傳入賈寶玉的耳內,寶玉忙放下手中稿紙,對著薛姨媽作揖行禮。


  “你母親可好些了?”薛姨媽問了第一個問題。


  “回姨媽的話,我母親挺好。隻是姨媽問的好生奇怪,方才早些時候寶姐姐帶著琴妹妹去太太那問安,太太也問了寶姐姐同樣一句話,太太聽聞姨媽身子不舒服,便命我在瞧了老太太後往您這來探望一番。”賈寶玉一臉疑惑。


  薛姨媽笑道:“你這孩子什麽時候也變得這般饒舌了?”


  賈寶玉臉上一紅,複又神思一轉,指著桌上的那幾張稿紙,向薛姨媽請教道:“姨媽,這些上麵寫的是什麽?怎麽我一個字也認不得?”


  “咯咯.……”同喜,同貴以及還有兩個隨身伺候的小丫鬟當即咯咯的笑出聲來,薛姨媽倒也沒當場叱責丫鬟的無禮,釋疑道:“那是寶釵寫的,上麵記著的是我們家各地承辦產業的事物數目,她閑來無事,便幫著我處理了一些。”


  “原道是寶姐姐的字跡,我說怎麽看來這般眼熟。”說著,賈寶玉也是兀自摸著腦袋笑了起來,大呼稀奇二字,而後又問道:“寶姐姐和琴妹妹人呢?”


  “她們都回園子去了,你寶姐姐應該是去瞧你林妹妹去了。”薛姨媽佯作不知情的說道。


  聽到“林妹妹”三個字,賈寶玉的神色一暗,精氣神瞬間去了一半,片刻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忙回神向薛姨媽請辭。薛姨媽見狀,雖得知昨日寶黛一事,但也未曾詢問其中細節,便是命丫鬟將寶玉帶了出去。


  賈寶玉出了屏門,瞧得西北方向有一小徑,通往宅院後側的角門,心裏愈發的不是滋味。他渾渾噩噩的從薛家客居處離開,一路往南,經賈政書房夢坡齋折道往西,又穿過兩個穿堂,來到了自己的書房綺霰齋。


  此刻的綺霰齋內,李貴,王榮,張若錦等人帶著茗煙,伴鶴等一眾小廝正熱火朝天的清理著書房內的一切事物,李貴等人忽然瞧得門口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當即上前請安。


  賈寶玉抬了抬手,便讓他們都起了身。


  茗煙瞧出了自家二爺麵有神傷,心感不爽,上前試探問道:“二爺這是打哪受了氣?”


  賈寶玉看了茗煙一眼,搖了搖頭,並未作答,一股腦的朝著正屋中走去,一踏進大門,隻覺得一股暖意伴著一股奇異的花香撲麵而來,頓時令賈寶玉心神為之一振。賈寶玉看向茗煙,問道:“這是什麽花?怎麽聞起來像是夏天池子裏的蓮花?”


  一旁的李貴笑著回道:“小的從茗煙那知道二爺喜歡這蓮花,便托人去要了些幹碎的花瓣,並研磨進那香灰裏,又著人點了。”


  “好好的一朵花倒是被你給燒了,真正是糟蹋!”賈寶玉聽得李貴的解釋,當即罵道,複又看向茗煙,茗煙慌忙解釋道:“小的該死,隻是覺得二爺近來心情不大舒暢,便和李貴變著法兒討二爺的歡心,二爺高興了我們這些做下人也高興,您要是不高興,我等心裏自然也不好受。今兒六月間的時候,二爺在小的跟前說這蓮花落了怪可惜的,與其讓他落在水裏不知流向何處,還不如趁他將謝之際,找了個東西將那荷花存下來,真若是做不得別的,埋進土裏也比落入水中要好。”


  賈寶玉聞言,隻覺得一道炸雷在腦海中迸散開來,其後就連嘴裏都覺得又苦又鹹又澀,整個人一時間變得呆傻起來,口裏絮絮叨叨的說著“埋進土裏要比落入水中好”等話,半晌後突然抓著李貴的手,討要起茶水來。


  李貴快步來到桌前,晃動了桌上的茶壺,不料裏麵卻是沒水,王榮,張若錦,茗煙一眼就瞧出了李貴的難處,便趁著寶玉還未回過神來,各處尋找茶水,然而卻都是空的。


  “今兒早上才得到上頭的命令,讓我等帶人來這打掃,哪裏有空準備茶水,而且也沒想到二爺來了這,這可如何是好?”李貴雙手一攤,麵露焦急之色,當即看向茗煙,說道:“要不你去別處借些來?”


  “不妥,旁人若是問起來緣故,我等豈不是落了把柄?說主子的地方連杯茶水都沒有,還要去往別處借,這像什麽話。”張若錦一口拒絕道。


  “極是,現在重新燒上一壺肯定是來不及了,二爺急等著用,萬一二爺來了脾氣,我等指不定還得挨板子!”王榮插了一句。


  正說著,隻見一小廝擰著兩水壺朝著自己一行人走來,李貴,茗煙皆瞧得那人有些眼熟,隻是一時間叫不上名字,身邊的張若錦卻像是知道其姓名,當即上前攔住了那小廝,嘰裏咕嚕的說了好些個話,那小廝應命擰著茶壺跟著幾人一並來到賈寶玉跟前。


  小廝倒上了茶後,便乖乖的侍立在旁,看著有些癡呆的賈寶玉,欲言又止的想要詢問些什麽,茗煙念其解了眾人之急,向其解釋道:“你也不必驚訝,我們二爺自小就有癡病,時不時的就出了神。”


  “茗煙!你向他解釋做什麽,趕快來幫忙,二爺若是有個閃失,隻怕我等今兒都跑不了,若不是聽了你剛才那番話,二爺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李貴不滿的訓斥道。


  茗煙不再搭理倒水的小廝,回身和伴鶴,鋤藥,掃紅一並揉捏起賈寶玉的四肢來。漸漸的,賈寶玉恢複了來時的模樣,賈寶玉看向捏著自己右手的茗煙,笑道:“好一句埋進土裏要比落入水中好,深得我心!”


  忽瞧見了屋內突然間多出一個生人,賈寶玉忙止住笑,看向那人,細細打量起來。


  “你是不是三十那日,我早上出府的時候,在牆根處瞧見的那領著人打掃的小廝?我記得你當時還給我打了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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