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歸山
張翠山的消息沒有傳出,武當一行回山是平安順暢中間沒有波瀾,船隻直到了宜昌方才停下,隨後幾人下船換馬北上趕往武當。
張翠山回到闊別已久的武當,呼吸到許久未曾呼吸過的山中空氣,心中暢快異常,側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牽著孩子的妻子,心中欣喜憂慮交雜。
守山弟子見到俞蓮舟和陳浩連忙迎了上來,「見過二師伯,小師叔。」
俞蓮舟問詢了幾句,得知張三丰仍未出關,宋遠橋在大廳內處理公事,張翠山道,「既如此,也不好去打攪大師哥,我先去探望俞三哥罷。」
從陳浩口中得知俞岱岩傷勢在好轉當中,俞蓮舟也是很想去一探究竟,遣了一弟子通知宋遠橋有貴客進山後便帶著張翠山一家往俞岱岩一處行去。
剛到院門外便聽到裡頭俞岱岩爽朗的笑聲,「好徒兒,你這一招已是青出於藍勝於藍了,為師自嘆不如啊。」
谷虛子笑道,「師父你一日比一日康健,約莫再有數月便可恢復如初,屆時可得請師父好好指點一番。」
眾人進去便看到俞岱岩坐在椅子上在指點他徒弟谷虛子武功,俞岱岩正欲回話便看到俞蓮舟一行,笑道,「二哥今日歸山了?」
俞蓮舟見他已能正坐,非是以往那般只能躺在床上,大笑數聲,「好好好,我聽聞小師弟言及三弟傷勢有所好轉,沒想到好得這般快。」
俞岱岩感嘆道,「這段時間我就感覺重獲新生一般,多虧了小師弟,我都不知如何回報。」
陳浩笑道,「三師哥說的哪裡話,我等親如一家,有什麼回報不回報的,等三師哥痊癒之後后在武功上多指點我一些我便知足了。」
谷虛子笑道,「小師叔這可得講先來後到,師父第一個指點的應該是我。」
俞岱岩拍了谷虛子一掌,笑罵道,「怎麼跟你師叔說話呢,還不快些去泡茶。」
等谷虛子走後,俞岱岩方才開口問道,「這幾位是?」剛進門時他便發現了俞蓮舟陳浩後邊還跟著三人,雖然穿著武當的服飾,但自己從未見過,也未聽聞有師兄弟有誰近些年收了弟子。
見俞蓮舟沒有主動開口介紹知道這幾人身份或許機密,是以特意支開谷虛子,谷虛子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知道他們定要要事相商,說是泡茶,實則出門在外邊駐守去了。
俞蓮舟道,「三師弟可得坐穩了,等會三師弟或許會大吃一驚。」
俞岱岩不通道,「我這癱瘓在床十年的殘廢都能恢復,這世上還有什麼事能讓我吃驚?」
「除非是五弟張翠山回來了。」
話音剛落,俞岱岩便看到那穿著武當弟子服飾的中年抬起了頭,其眼中有淚光閃爍,「三哥。」
俞岱岩噹啷一聲,身體向後倒去,幸好坐的是躺椅,不然還真要摔在地上,他使勁眨了眨眼眼睛發現不是自己幻覺,驚叫一聲,「五弟!」
張翠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扶穩俞岱岩,「三哥,是我,五弟回來了。」
俞岱岩咧著嘴巴,緊緊抓著張翠山的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俞蓮舟在旁邊看的也是心有感觸,張翠山和俞岱岩關係極好,十年前便是因為俞岱岩受傷一事,張翠山方才滿懷怒氣去尋龍門鏢局問責,沒想到這一下山便是十年。
過了好一會俞岱岩才緩過神,大笑道,「好好好,這是十年來我最開心的時刻了,五弟可去見過師父了,師父想你也是想念得緊吶。」
張翠山搖頭笑道,「還未,師父尚未出關。」
俞岱岩一拍腦袋,「誒,對對對,師父還在閉關,你瞧我這腦子都昏頭了,」說著沖俞蓮舟叫道,「二哥,今天把眾位師兄弟都召集起來,我們今晚不醉不歸。」
俞蓮舟點點頭,「理當如此。」
張翠山又把殷素素和自家孩兒張無忌拉到俞岱岩身前,臉上留有愧疚之色,「三哥,這是我妻子殷素素,這是我孩兒張無忌。」
張無忌甜甜地叫了一聲三師伯逗得俞岱岩直笑,殷素素上前低頭,低聲叫了一句,「見過三伯。」
俞岱岩心中一震,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之色,愣愣地盯著殷素素。
殷素素見他神情大變便已知曉他聽出了自己的口音,殷素素苦笑道,「我也不瞞三伯了,當日在臨安府龍門鏢局內請都大錦護送你上武當山的便是小妹。」
俞岱岩臉色一僵,沒想到殷素素這般坦然,問道,「你這般對我又為何故?」
殷素素跪了下來,雙膝著地,「這件事前幾天我已告知了二哥和八弟,五郎亦是那時才得知,但這事壓在我心頭已經十年了,我怕五郎知曉之後不再理我,我才隱瞞至今。」
殷素素低垂著頭,長嘆了口氣,「那日在錢塘江中,躲在船艙中以蚊須針傷你的,便是小妹。」
「後來以掌心七星釘傷你的騙了你手中屠龍寶刀的那人,便是我的親哥哥殷野王。」
殷素素臉色黯淡,「我天鷹教和武當派並無仇怨,這般也只是為了得到屠龍寶刀,是以之後遣龍門鏢局護送你回武當,可沒想到後面發生了這麼多事。」
張翠山走到殷素素身邊,與她跪在一起,他早在前幾日便得知此事,現在心中是又羞又怒又愧,都不敢抬頭去看俞岱岩眼睛。
殷素素接著道,「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請求三哥原諒,只是五郎他實是被我欺瞞方才願與我結為夫妻,這之後龍門鏢局慘案均是小妹一人所為,亦和五郎無關,今日小妹說出心中多年鬱結,已是無有遺憾,等會我便自行下山,終身不再踏入武當一步,所有罪孽苦果我會去一一償還。」
殷素素俯身一拜,在地上磕了數個響頭,隨後便要轉身離開,這是她這幾日能想出來最穩妥的法子,她不想因為自己而連累到張翠山,若是犧牲自己一人張翠山能幹凈清白的存活下去她死而無憾。
「娘親你要去哪,不要丟下無忌啊。」張無忌雖年紀尚小,可也聽得出娘親要拋下他獨自下山,哪裡肯依,連忙上前抱住殷素素哭鬧。
可張翠山為人重情重義,師兄是義,妻子是情,哪邊他都割捨不下,他也咚咚咚的朝俞岱岩磕了數個響頭,「俞三哥,大錯已經鑄成,可素素畢竟是我妻子,我不能棄她不顧。」言罷飛奔攔住了殷素素,「我們曾說好天上地下永不分離,我既成為你丈夫,又豈能讓你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張翠山此時已經萌生死志,他和殷素素想的一樣,想用自己一死來換殷素素存活下去。
俞蓮舟面露不忍,可受到傷害的是俞岱岩,他不便插言,陳浩站在一旁默默看著,他能做的都已做了,事情再如何發展他也無能為力,這非和外敵相爭,而是內部家事,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他又如何評判得了,原不原諒殷素素是俞岱岩的權力,旁人無權置喙。
「停下,」俞岱岩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許多,見到二人轉過身,俞岱岩臉上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你們兩這是做什麼,小師弟不是已經查明了傷我的真兇了么,況且我馬上就要痊癒了,你們這一個個的都要送死是為何般,是要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陳浩和俞蓮舟相視一眼,皆呼出了一口長氣,三師哥到底還是度量極大之人。
「不過,有錯就得罰」俞岱岩臉色一沉,弄得張翠山和殷素素心情惴惴,「弟妹先前對我出手確實不該,這樣吧,晚上弟妹得親自下廚招待我們一眾師兄弟用以賠罪,如何?」
殷素素一愣,原本以為俞岱岩會提出極其苛刻的要求,她已做好了捨棄性命的準備,可沒想到竟是這樣輕飄飄的條件,殷素素還在愣神,張翠山連忙拉著她朝俞岱岩行大禮,「多謝三哥,我定會督促她好好置辦出一桌豐盛的宴席的。」
殷素素欣喜說道,「莫說一頓,便是十頓百頓千頓,我也願意。」
張無忌在旁邊說道,「娘親做飯不好吃,爹做飯才好吃。」殷素素臉色一紅,拍了一下張無忌腦袋,「再多嘴,你晚上沒飯吃。」
張無忌捂著腦袋齜牙咧嘴,眾人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