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夜談
俞蓮舟發怒在唐文亮意料之外,崆峒並無與武當作對的打算,但又不好低聲下氣賠禮道歉,只得憤而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遠處傳來西華子的聲音,「唐三爺,你這是要去哪?」
唐文亮道,「武當既然要罷手不鬥了,那我便自去回山。」
西華子道,「那咱幾個搭唐三爺的船回去,成不成?」
唐文亮奇道,「你們也要回山?」
西華子悶悶道,「他武當家大業大,先前一個黃口小兒都對我口出狂言,我何必在這受他鳥氣。」
唐文亮哈哈一笑,「那一同上船便是,我帶你們走。」
聲音傳入艙內,俞蓮舟臉色陰沉,這番話顯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靜虛師太倒是不為所動,當下只道,「既然崑崙崆峒二派已走,那此次之事應當便到此為止了,既如此,那貧尼也該回山了。」
俞蓮舟點點頭,「師太一路順風。」
靜虛師太轉身帶著一眾弟子上了峨眉派的船隻,很快亦消失不見。
這艘船上便只餘下武當一派,船艙之中只有陳浩,俞蓮舟以及張翠山夫婦一家三口共計五人。
陳浩輕聲說道,「五哥,不必遮掩了。」
俞蓮舟看向張翠山,張翠山此刻抬起了頭,用雙手拔開了蓋住臉龐的長發,使自己露出面容,張翠山看向過去了十年容貌依舊未變的俞蓮舟,哽咽道,「二哥,五弟回來了。」
俞蓮舟眼眶瞬間紅了,張翠山的模樣他怎會忘記,一時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不知從何說起,只道,「好好好,回來就好。」
先前的魚湯早已遣人撤去,換上了些許小菜和幾壺溫酒,俞蓮舟見張翠山歸來本打算立即靠岸,去尋酒家大肆暢飲一番方才痛快,在陳浩的勸說之下放棄了。
陳浩道,「二哥,我覺得五哥身份不宜暴露,最好先悄然回到門中尋大師兄和師父商議后再做考慮。」
陳浩所說甚是有理,現在世上除了武當外還無人知曉張翠山殷素素歸來,確實不能草率的泄露了風聲,俞蓮舟便打消了之前的想法,吩咐弟子不必靠岸,直接駛入長江水道,儘快趕回門中,之至於陳浩駛來的那艘漁船則由當地武當駐守弟子開回岸邊。
待得上酒上菜弟子退下后,張翠山開口介紹了一下殷素素和張無忌,說到張無忌時俞蓮舟滿臉欣喜,當場給了一把短劍當做禮物,講到殷素素時俞蓮舟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還是道了聲弟媳,俞蓮舟此人面冷心熱,知道張翠山和殷素素一事已是木已成舟便心中有了計較,雖然心中不待見殷素素,可也願意出手護持她安全到達武當。
殷素素知曉自己身份,見到俞蓮舟不自然的臉色也未多說什麼,準確的說是,自從見到武當中人後她一直沉默寡言,她知道自己一旦和武當眾人起了衝突,最難受的還是夾在中間的張翠山。
幾杯溫酒下肚,話匣打開,俞蓮舟問了當年王盤山到底發生了何事,那時俞蓮舟有事前往了他處並未及時趕到王盤山,待到達時張翠山已經消失不見,只遺留下了二十四個大字。
張翠山便從夜闖龍門鏢局說起,之後如何識得殷素素,如何偕赴王盤山參與天鷹教揚刀立威,直說至金毛獅王謝遜大施屠戮,奪得屠龍寶刀,逼迫二人同舟出海為止。
俞蓮舟眉頭皺了起來,「這般說來,王盤山處傷人者是那謝遜,而非天鷹教所為?」
張翠山點點頭道,「金毛獅王謝遜一吼將參與王盤山之會的眾人皆震得神智失常,不少人當場身死,即便活著的也當成為白痴了罷。」
張翠山緊接著問道,「是否便是因為此事,天鷹教被武林諸派圍攻?」殷素素眼神也看了過來,她也很想知道此事。
俞蓮舟點了點頭,先是道起別事,「其實有一人倖存下來了,是天鷹教的白龜壽,」然後嘆了一聲,「白眉鷹王果是不凡,即便以一派之力抗衡諸派也不吐露真相。」
殷素素忍不住說道,「即便我爹說出真相,怕是也沒人信吧。」眾人點頭,其實天鷹教最大可能是打著獨吞屠龍寶刀下落的打算,像李天恆此次出海多半便是為了尋找謝遜下落,不過都是無稽猜測之事,也沒有必要說出來。
再喝了數杯酒,俞蓮舟對張翠山言道,「五弟,今夜沒有外人,你對二哥說實話,龍門鏢局血案你究竟有沒有參與。」
張翠山果斷道,「那與我無關,」說完後下意識地看向了殷素素,苦笑道,「現在確實有關了。」
俞蓮舟問的是張翠山,但看的是殷素素,殷素素知曉俞蓮舟早已掌握了不少信息,當下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不錯,那是我犯下的。」
「可我那是有言在先,讓他們護送俞三哥安全回武當,若是出了差錯便取他們滿門性命,是他們先失言的。」
俞蓮舟忍不住皺眉,張翠山低聲喝道,「素素。」
俞蓮舟接著沉聲問道,「殷姑娘,我那三弟是否為你所傷。」
見俞蓮舟稱自己為殷姑娘而不是弟媳了,殷素素也是一口氣涌了上來,加上酒勁有些上來腦子不太清醒,心中想著反正此事遲早都瞞不住,反倒不如此時一併說了,當下承認道,「確實是我先用暗器偷襲傷了俞三哥,之後方才雇龍門鏢局護送俞三哥回武當。」
「什麼?素素你。」張翠山震驚的看著殷素素,他是今日方才知曉俞三哥的傷勢竟和殷素素有關,他每每想到俞三哥全身殘廢痛不欲生的場景心中就忍不住一顫,眼下聽聞竟和自己妻子有關,神情激動之下酒杯都沒握住摔在了地上裂成碎片。
殷素素梗著頭道,「五郎我也不想再騙你了,確實是我先傷的俞三哥,我之前確實做了許多錯事,我也知道自己不該被原諒,你還有二伯想殺便殺吧。」
張無忌原先牢牢記著娘親的教誨緊閉嘴巴不出聲,現在聽到娘親這般話語,連忙跑到殷素素身前護住,「不準殺我娘親。」
殷素素抱著張無忌,眼角隱有淚痕,「我的好無忌啊,是娘親有錯在先。」
俞蓮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化為一聲長嘆,張翠山則是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是好。
陳浩打斷道,「其實我前些日子查出了傷殘俞三哥的真兇是誰。」
「什麼?」眾人皆看向陳浩。
陳浩將自己之前對宋遠橋的說辭對張翠山和俞蓮舟等人再次重複了一遍,「傷殘俞三哥的便是那西域金剛門的弟子,他們受元都朝廷指使妄圖分裂我江湖武林。」
「而前些日子我回山已是用從金剛門得到的黑玉斷續膏對俞三哥進行了治療,現在應當好轉許多了。」
俞蓮舟呆愣了一下隨後拍掌叫道,「好好好,這是雙喜臨門啊,今夜必須得不醉不歸。」言談間已是不再追究殷素素之責了。
他們其實知道殷素素並不是造成俞岱岩這般傷勢的罪魁禍首,但一來殷素素確實對俞岱岩出過手,二來真兇遲遲未能尋得,三便是俞岱岩殘廢躺在床上十年生不如死,所以才會對殷素素有這般大的怨懟,現在陳浩言已找到真兇,且俞岱岩傷勢有了轉機,殷素素所為也並沒有那麼令人憤慨了。
殷素素亦是喜極,這對她而言也是天大的好消息,和張翠山結成夫妻之後這件事便如鯁在喉卡在她心中,她一直害怕這件事會影響到她和張翠山的感情,現在俞岱岩事情有了轉機,她心中如釋重負,看向陳浩的目光亦帶了許多感激。
她悄悄拉過張無忌到一旁,指著陳浩對他輕聲說道,「記住這位小師叔,他對你娘有大恩,你以後得好好報答他。」
張無忌堅定地點點頭,「娘親,我記住了。」
這娘倆悄悄話陳浩是聽得一清二楚,他能說什麼,只得對張無忌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醇酒幾壺又幾壺,張翠山很久都未這般開心了,他醉了之後跑到甲板上沖著漆黑的海面放聲高歌,俞蓮舟在旁邊打著拍子,陳浩抱劍在一旁看著海面靜靜聽著,殷素素靠在船艙邊,她懷中是已睡著的張無忌,星輝照耀江面,海船乘風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