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出好戲
深夜,特務科審訊室。
吱呀一聲,鐵門打開,睡意朦朧的沈蘭清睜開耷拉的眼皮看向了來人。
一個身著軍中常服的美艷女子將雙手插在褲兜一步步朝他走來。
不過就算再美艷他此刻也提不起興趣,他經歷了半天的嚴刑拷打早已身心俱疲。
那女子來到他身前,抹去他臉上的血污,低低的說了幾句話。
沈蘭清瞪大了雙眼,「你你你,你是。」
「我是軍統二處的人,」庄曉曼低語道,「此次你被抓,軍統一處心急如焚。」
「雖然我們和一處不太對付,可都是黨國軍人,我便來此處看看你的境況。」
沈蘭清本來還將信將疑,可是看到庄曉曼不經意間抬手露出的袖口中的別針,心中頓時信了八成。
這個位置,這個款式的別針他在他的上級那裡見過,他知曉這是聯絡別的線上的暗號,眼前這人是軍統二處便說得通了。
這個別針是當日狼蛛告訴肖途的,這是狼蛛和銀狐的聯絡暗號。
雖然狼蛛覺得銀狐肯定不會再啟用,但是肖途認為銀狐棄用,不代表他手下知情,反正試一試又沒什麼損失。
要是看到這個沒什麼反應,庄曉曼就得按照肖途之前所述,給沈蘭清描述一下銀狐的外貌來騙取信任了。
這銀狐的外貌自然是肖途從陸望舒那旁敲側擊來的農夫的外貌。
見到沈蘭清漸漸放下疑心,庄曉曼也暗舒一口氣,她迅速擺正面容,快速低聲道,
「你不用怕,不過我得先確認一點,你有透露出什麼東西嗎?」
沈蘭清急忙搖頭,「沒有沒有,那肖途不知道哪裡得到的風聲,不過我咬緊了牙關什麼都沒說。」
庄曉曼欣慰的點點頭,「那便好,我們已經上下打點運作好了,明日下午你就會被釋放。」
「為了防止肖途心懷不滿暗地裡下手,我的人會一直會護送你到家。」
沈蘭清大喜,「謝謝謝謝,我日後一定會好好回報你的。」
庄曉曼擺擺手道,「回報就不必了,實話跟你說了吧。」
「其實軍統二處也無權命令我做事。」
「主要是重慶方面知道你做出的卓越貢獻,特地嘉獎了你。」
庄曉曼吐氣成蘭,說的沈蘭清心裡直痒痒,「不然我也不會大費力氣來找你。」
「明日有一個重慶高官在你家中等你,對你進行嘉獎。」
庄曉曼輕笑一聲,「想來你上峰銀狐應該會告訴你的,倒是我多嘴了。」
「明日可是你飛黃騰達的好機會,自己好好把握。」
庄曉曼替他整了整皺亂的衣衫,輕聲道,「日後還得靠你提攜我也說不定。」
沈蘭清被接二連三的好消息砸昏了頭,不僅能脫離這個牢籠,自己的事迹還上達天聽,沈蘭清似已看到了自己的青雲大道。
聽見庄曉曼對自己示好,沈蘭清連道一定一定。
「行了,放心休息吧,我會囑託人好好照看你的。」
庄曉曼離去了,留下了滿臉喜色的沈蘭清。
他本來已經有些扛不住了,可今夜庄曉曼的到來無疑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
明日高官的到來更是讓他心潮澎湃,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肖途來到特務科的時候,看到原本有些消沉的沈蘭清此刻的精氣神好了許多,心知昨夜庄曉曼的任務完成的很出色。
肖途繼續威逼沈蘭清說出他的上線,沈蘭清此刻有恃無恐,更是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說。
肖途假裝怒極摔門而去,留下得意大笑的沈蘭清。
下午,黑著一張臉的肖途不情不願的將沈蘭清送出了審訊室,庄曉曼老早在外頭等著。
「沈先生,這兩日多有得罪了,還請沈先生在汪主席面前多多美言幾句。」庄曉曼巧笑倩兮。
沈蘭清認出了這是昨夜的那個女子,心中一動,不過臉上還是怒氣勃發,冷哼一聲不再多言。
很快,庄曉曼便安排了一隊特務送他回家。
沈蘭清回到自己雖只闊別一日卻如同三秋的自家宅院,心中湧起難以自制的欣喜。
待得特務們都離去之後,他方才踏步進去。
家中的大門不知道被誰修好了,他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看見裡面早已坐著數人。
他的上級銀狐正臉色僵硬的坐在沙發上,另外一邊是一個富態中年。
「你就是沈蘭清吧,辛苦你了。」富態中年呵呵笑道,迎了上來。
沈蘭清聯想到昨日庄曉曼的話語,瞬間意識到了這是重慶方面來的高官,頓時連連擺手,
「沒有沒有,為黨國做貢獻是本分事。」
富態中年笑意不減,眼眸中卻冷了下來。
「此次我來便是為你敘功的,你有多少功勞且一樁樁講來,我絕對如實彙報給戴老闆。」
戴老闆,沈蘭清呼吸有點加重了,他自是知道此人是誰,自己終於要一飛衝天了嗎。
此刻坐在沙發上的高源臉色極黑,假意咳嗽了一聲。
沈蘭清看去,看到高源隱晦的做了幾個危險禁言的手勢。
沈蘭清假裝未曾見到,昨日庄曉曼的話先入為主,他此刻已經確信了眼前人就是來褒獎他的重慶高官,而那銀狐的做法無疑是不想讓自己邀功露臉。
沈蘭清心中冷笑一聲,這銀狐用自己的功勞騙取錢財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高官來了,我豈能讓你如願。
沈蘭清便主動的敘述起了自己的功勞,偶爾還帶上自己的上級銀狐。
心中還暗自嘆道,銀狐我可夠仗義的吧,這種時候也不忘拉你一把。
而高源已經心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昨晚接到夜鶯的消息,言沈蘭清今日便會被釋放,他便放下了心,結果半夜又接到了第二號的緊急聯絡信號。
原來第二號也聽聞了沈蘭清此事,準備明日和他在沈蘭清家中一同見見沈蘭清,要是合適的話便吸納進組織。
他下意識的搪塞,可第二號此次甚為堅決,他也推脫不得只好順勢應承下來。
高源思索了一番覺得雖然有風險,但是還可以控制,而且操作得好,將沈蘭清塞入地下黨,自己就會更加穩固。
於是他便同意了此事。
他的打算是準備中途藉機上廁所,提前和沈蘭清說清利害關係,實在走不開,也可以動用緊急聯絡信號讓沈蘭清閉嘴。
可是剛到沈蘭清家中,和第二號假意寒暄之後,他身上的槍便被第二號身邊的護衛卸下了。
高源自然大驚,不過第二號沒有發話,他也不好動作,只是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感覺。
沈蘭清一進來,他就瘋狂打眼色,做手勢給信號。
可那沈蘭清平日里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此刻卻蠢笨如豬,竹筒倒豆子似的將這些年和他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的說了出來。
第二號董旺城靜靜的聽完了,然後讓其中一個手下扶沈蘭清前去休憩,自己和他的上級討論一下如何獎賞他。
沈蘭清走後,董旺城的臉瞬間黑了下來,「農夫,銀狐,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高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第二號,我雖然有個身份是軍統的,可我老早就想棄暗投明了。」
「我從未出賣過國家民族啊。」
「我也是愛國人士啊。」
董旺城蹲下身子看著高源的眼睛,
「那次火車上我的行蹤是你泄露的吧。」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啊。」高源連連否認。
可是親眼見到,親耳聽到沈蘭清敘述的董旺城此刻對高源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
他自詡善識人,可結果卻在眼皮底下被人糊弄了這麼多年。
要不是胡蜂示警和再三擔保,他還真不相信自己的親密下線居然是軍統中人,而且還多次泄露地下黨的情報給日本人。
董旺城揉著眉心,他不想再看見這個人了,揮了揮手,一直站在高源身後的行動隊員立馬上前一個槍托砸暈了高源,將他拖了出去。
此刻在房中休息的沈蘭清卻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稀里糊塗間他的上線就從軍統變成了地下黨。
肖途一開始就沒打算殺沈蘭清,沈蘭清確實用處頗大,輕易殺了太可惜。
而且前腳他剛出特務處,後腳就被人暗殺,這無疑是在打汪偽的臉,庄曉曼,肖途搞不好也被遷怒惹上一身騷。
反倒還不如留著他有用之身為抗戰做出貢獻。
沈蘭清自此便成為了地下黨在上海的又一個暗子。
當然他自己還是以為自己是軍統中人,只不過上線從銀狐變成了其他人而已。
他靠著自己身份獲得的情報為地下黨在上海的活動提供了諸多便利。
高源被抓之後,他的多個秘密安全屋都被接二連三的找了出來。
裡面找到了大量他通敵日本人的證據,還有大量財物,其中還有一些寫好準備給陸望舒的信件。
沒過幾日,高源便被秘密處死,而除了肖途庄曉曼和第二號外,無人再知曉農夫其實便是銀狐這個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