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夜無話,五更時,夜淩月睜開雙眼。
花影魅隨著起身,她如今是他的妻,自然要為他寬衣洗漱,夜淩月張開雙臂,看著花影魅站在自己麵前認真的為自己寬衣,陽光透過窗戶映入屋中,倒影在她的臉上,金亮亮的光碎灑滿她深邃而皎潔的眼眸。他低著頭,看不清花影魅的樣貌,隻能看到她光潔的額頭與纖長如蝶翼般的睫毛。
眼前的一切突然隻剩下她,若歲月都這般靜好,那該有多好。
整理好夜淩月的衣衫,花影魅衝著他笑了笑,那笑容璀璨的讓夜淩月無法睜開眼眸。
“臣妾恭送皇上。”
站在屋門口,花影魅望著夜淩月遠去,餘光注意到鬼祟的龜縮在轉角處的小太監,花影魅嘴角的笑僵在了臉上,對著夜淩月離開的方向冷哼了一聲。
玉璽殿,宮女撩開菱花,伺候肖鈺起身。
梳妝的時候,春菊笑著對肖鈺道:“娘娘,皇上昨日在梨園殿就了寢,不過該發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春菊說的含糊,但肖鈺卻明白她這話裏的意思,眸光微轉,透著一絲笑意,“那皇後呢。”
春菊跟著笑道:“倒是個會裝的。”
今兒個小太監可是回了話,那花影魅在皇上麵前倒是乖巧的很,但背後對於皇上怕是厭惡的緊,也難怪,這麽個大美人嫁給了一個容貌醜陋形同廢人的鬼王,擱在誰的身上誰都不會而已,何況對方在衡南國的時候可是備受寵愛的公主。
“算是個聰明的。”肖鈺似是而非的讚歎道。
春菊心頭冷笑,太後這句聰明可不是誇獎,若她真的聰明,太後怕就不會這麽說了,非得將她扒皮抽筋了不可。
她的小聰明甚好,起碼能夠保住自己的命不給皇上惹麻煩,當今衡南國的帝王多麽寵愛花影魅眾人是有目共睹的,而花影魅還有一個將軍父親,若是太後動了她,衡南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為難的還不是皇上。
“春菊,在想什麽呢?”肖鈺透過銅鏡望著有些失神的春菊,剛剛用炭筆描繪的柳眉輕挑而起,漫不經心的詢問讓春菊的心停掉了一拍。
春菊收攬起心神,笑道:“太後娘娘,奴婢隻是在想,昨天漪玄殿走水的事情,今天怕是會被傳的沸沸揚揚吧。”
肖鈺垂下頭用圓潤的指肚輕撫著手腕上的玉鐲,眼底看不出是什麽情緒,“皇上也真是可憐。”
春菊心頭巨寒,她呆在肖鈺身邊足足五年了,到如今她都看不透對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春菊隻是知道,在她笑道最明媚的時候,便是她最冷酷的時候。
在紅蓮與淩霄閣散發的輿論影響下,鬼王的不詳被傳的越演越烈,而有關龍氣過剩導致漪玄殿走水的論點,所信之人少之又少,大多數人都隻是聽樂般一笑而過。
早朝的時候,夜淩月坐在龍椅之上,朝堂之下以右丞景榮與左丞肖林爵為首,分為三大陣營。
以景榮為首支持皇帝的陣營,以肖林爵為首支持禹王的陣營,還有保持中立的陣營。
肖鈺育有一子,名為夜丞乾,五年前被皇帝夜淩月封為禹王,禹王被肖氏一脈扶持,若非景榮等大臣極力支持皇上,這江山怕是早就易主了。隻是即便有景榮等人,夜淩月這皇帝之位也是岌岌可危的。
“皇上,明州運河坍塌,都禦使魏中傑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罔顧百姓性命,罪大惡極,請皇上下旨重罰魏中傑。”
尚書林宇中跪在大殿正中,手持明州加急送來的文件與魏中傑的犯罪證據,請求夜淩月發落。
肖林爵側頭望向跪在正中的林宇中,眼底閃過一寸鋒芒,這魏中傑可是他的門生,也是肖氏一族的心腹,對方竟然不動聲色的找到了魏中傑的犯罪證據並奏明皇上,這雷利的手段可不是林宇中能夠有的。
他收回放在林宇中身上的目光,掃了一眼平靜的站立在自己身邊的景榮,景榮若有所感的轉過頭,二人的視線正好在空中交匯,景榮衝著肖林爵微微一笑,那眼底隱藏的寸芒看得肖林爵心頭一跳。
肖林爵眼底的忌憚與憤恨隱藏的很好,但敏感的景榮還是窺探到了一二,心裏不僅腹誹不已,這一切明明都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安排的,到最後自己卻是吸引了所有的仇恨,真不知道等這幫人知道了真正的鬼王是何等王者,會是怎樣的一番神色,別說,他還真是有些期待。
夜淩月將台下眾人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隱藏在麵具下的唇瓣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呈上來。”
太監將林宇中手裏的奏折接過呈給夜淩月,夜淩月細細看來,突然冷哼了一聲,將奏折扔到了肖林爵腳下,“景榮,你且看看。”
景榮見肖林爵太陽穴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低頭抿嘴掩蓋住臉上的笑意,彎腰將地上的奏折撿了起來,細細翻閱。
嘭的一聲合上奏折,景榮義氣填膺的冷聲道:“若這一切證據屬實,那麽那魏中傑便真的是罪大惡極了。”
“臣所言句句屬實。”林宇中挺直背脊,不懼四周投來的目光。
“朕相信林大人不會說謊。”這就是信了魏中傑的那些罪名。明州都禦使可是一個肥差,明州不僅僅富饒,而且就在前幾日,魏中傑還曾來信說他在明州發現一處未被開采的礦山,肖林爵本來有意讓魏中傑將礦山的事情隱瞞下來,這樣那礦山便不屬於皇家而是屬於肖家的了,但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魏中傑卻被人參了一本,若皇上派別人前往明州,肖家不僅僅失去了對那裏運河的控製,更失去了那座礦山。
思前想後,肖林爵都不能讓魏中傑有事。
“皇上,您不能聽從一麵之詞就認定魏中傑有罪。”肖林爵從隊伍中走了出來跪在地上,不是為魏中傑求情,而是坦言這件事不能如今草率的下定論。
夜淩月點了點頭,道:“愛卿說的極是,那麽依照愛卿所言,要如何是好?”
肖林爵低著頭,措辭道:“依臣之見,應該先派大臣前往明州治理災情,然後在調查魏中傑是否真如奏章中所言中飽私囊,罔顧人命。”
“那麽,愛卿覺得朕應該派誰去呢?”夜淩月問道。
肖林爵道:“魏中傑是微臣的門生,派遣何人去調查的事情臣還是不要參與了,但憑皇上做主。”
肖林爵踢皮球般的將問題踢了回去,關於人選的事情,他不能提。
“皇兄,將這件事交給臣弟如何。”
夜丞乾站了出來,跪在林宇中身側毛遂自檢。
夜淩月冷冷一笑,思索了片刻後,這才說道:“明州路途遙遠,風餐露宿,朕怕臣弟無法忍受,若是出了事情母後怕是要心疼了,這樣吧,若臣弟執意要去,朕就派遣薑將軍與你同去。”
“多謝皇兄。”夜丞乾叩首謝恩。
“眾愛卿平身吧。”敲定了前往明州的人選,夜淩月讓眾人起了身,大太監一揮手上的拂塵,尖著嗓子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見沒有大臣在啟奏,大太監說了聲退朝。
夜淩月從龍椅上站了起來,百官叩拜,“恭送皇上。”
直到夜淩月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上,百官這才慢慢悠悠的退出大殿, 走下高台。
玉璽殿,夜丞乾拘謹的站在肖鈺麵前,縱然肖鈺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但夜丞乾在單獨麵對她的時候依舊心有餘悸,不知道是不是小時候她在他心中的樣子太過深刻,讓夜丞乾無法忘記。
“聽說你自己毛遂自薦要去明州。”肖鈺沒有讓夜丞乾坐下,她抿了一口茶盞中的茶,掃了一眼春菊,春菊遣退了宮女,自己則是站在門前,低眉垂首的裝作聽不見二人的談話,但肖鈺的聲音依舊清晰的傳入春菊耳中。
夜丞乾垂在身側握著拳頭的手有些發緊,不敢怠慢的回答道:“是的母後。”
肖鈺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茶盞磕在桌子上的聲音似是一句重錘般擊打在夜丞乾的心中,讓他渾身一顫。
“知道明州是什麽地方嗎?知道明州距離都城有多遠嗎?你知道你這一路上會遇到什麽嗎?”
景榮等人一定會借此機會除掉他這個蠢兒子,聽聽皇上派了誰去,薑宇薑將軍,那是誰的人,那是景氏一族的人,忠誠的是當今的皇帝夜淩月,誰知道他是要保護丞乾還是要借此機會除了他。
“兒臣知道。”
夜丞乾當然知道,而且他之所以站出來都是因為舅舅,若非是舅舅那一眼,他又怎麽會站出來接下這件事。
“知道,你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太小看了景榮。”肖鈺怒不可遏,皇上是個可有可無的廢物,但景榮卻不是,隻要景家還在一天,夜淩月就不能死,而她的兒子夜丞乾就坐不上皇帝之位,好在夜淩月那個廢物不可能會有子嗣,夜淩月死後,這江山就是她兒子的了,不過是在等等罷了,他怎麽就忍不住呢。
“母後,是舅父的意思。”
夜丞乾知道他說什麽都沒用,即便他覺得自己已經有能力能夠解決一切了,但他的母後依舊不相信他。
“你說什麽?”肖鈺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切會是她的兄長肖林爵的主意, 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對著夜丞乾道:“你先回去吧,通知你舅父,哀家要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