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院長請辭
鐵木爾轉身,快步走到案桌前,指著一本冊子說:“來,紮那。”
鐵木爾大人讓紮那近身看的冊子是秦州知縣楚能的工作日誌。他是位工作勤勉的知縣,每天功過得失,都會簡明扼要地記錄在冊。
紮那翻看了幾頁便對楚能敬佩起來,“多好的父母官啊,修橋補路,開倉賑災……這些萬惡的賊人,他們連好官都殺。我,我逮住了一定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激動處,紮那也學鐵木爾大人模樣,狠狠地在案桌上來了一拳。
紮那一拳擊在桌上,力道更甚,隻聞“嘭”一聲響,那案桌上的冊子都被震得跳離了桌麵,又啪一聲落下。鐵木爾沒有吱聲,他明白紮那的心情,隻是,還有更複雜的情感,紮那體會不出來的,那就是遇害的阿古拉和楚能都是鐵木爾大人有心栽培的得力幹將,對於鐵大人來說,有種痛失良將,丟了左膀右臂的感覺。
紮那:“大人,你發話吧!我們下一步怎麽做?”
鐵木爾大人沒有立刻回答,他負手身後,背對著紮那,繼續望著窗外的景致。綠樹紅花春來早,突然,他心裏生出一種感慨出來: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戎馬一生的軍人,即便卸了盔甲戎裝,心裏那股子不服輸的勁還是有的。鐵木爾曾答應了太子掌管秦鳳之地,就一定要幹出成績來,不負太子厚望。此刻的困難又怎能把他嚇住,就算那夥人躲避在暗處,武藝高強,目標或許就是他,也無妨,大不了老命一條嘛!
鐵木爾捏緊了拳頭,讓身後的紮那見了,也能從他寬闊的後背和握緊的拳頭裏感受到即將迸發的力量。
“紮那,追查凶手一事,咱們明的要來,暗的也要來。”
“請大人明示!”
紮那俯身側耳傾聽,很是規矩的樣子。隻不過,什麽明的暗的,他聽著很是頭暈。他是個護衛,一生靠武藝生存,動腦袋的事,當真比習武還累。
紮那懵懂的表情讓鐵木爾大人一點兒也不意外,他太了解紮那了。他曾做過先鋒將軍,指揮打仗除了勇猛外,最重要的就是識人用人了。什麽人有勇無謀,什麽人能擔當攻城先鋒,什麽人能組織糧草?這些,鐵大人雖然讀書不多,但閱人無數,也算有心得很老道了。
紮那是個辦實事的人,對於動腦子的事,還是少讓他動。這不,鐵木爾大人返回椅子上,也招手讓紮那坐下。
“明的是熙州和秦州兩衙門繼續追查此案,重賞提供線索的;另一方麵,江湖事,江湖了。若是江湖人士所為,我們得尋找個江湖人,以矛製矛,以盾製盾。”
“明白!”
“還有,派人盯緊雙刀幫,我需要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
提到雙刀幫,紮那眼神明顯的一亮。雙刀幫是長安城最大的幫會,勢力遍布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和城外多處郡縣。
“大人,這事和雙刀幫有牽連?”紮那不解地問。
鐵木爾大人點點頭,解釋說:“我也隻是懷疑。現在我在明,敵人在暗,所以我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哪怕僅僅是懷疑。”
“雙刀幫是有些可疑的,早些年金國統治時期,雙刀幫就曾暗殺了多名金國的官員。”紮那附和了一句,不過,他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直說道:“可是,據長安本地人傳那些被暗殺的多是金國昏庸無能、魚肉百姓之徒,實屬死有餘辜。”
鐵木爾:“這些我也考慮過。不過,現在雙刀幫嫌疑是最大的,先前不管他們殺的是好官還是壞官,總之,暗殺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嗯!”紮那點點頭,很同意鐵大人的分析,“大人,說來奇怪,這幾年來,雙刀幫在長安城行事越來越低調,少有鬧事傳聞,難不成.……”
“嗯!越隱蔽越有問題。所以,派人調查調查。”
“好的!”
“最好能找到非官府的人,比如江湖人士最好。畢竟他們是地頭蛇,我們行事也要盡可能低調。”
“行!我會物色好人選的。”
紮那起身行禮告退。屋內隻剩下鐵木爾大人一人,他拾起桌上那對黑皮雞爪,端詳了一陣,又湊近鼻子嗅了嗅,那對雞爪已經有了股腐爛的味道。鐵木爾大人隨手把雞爪往垃圾桶裏一扔,自語:“兩雞爪,雙刀幫.……我會查個水露石出的。”
……
過了二日,突然有衙役上報書信,鐵木爾打開一看,大呼不好,叫上紮拉,直往陳府大院而去。
“大人,好久沒見你如此著急了?”紮那問。
“嗯,陳院長請辭。”
“啊?”
陳院長,名近書,是長安城大儒,曾擔任知府衙門參事,後來,鐵木爾大人受太子之命重建長安書院,就把他請出來擔任長安書院院長一職。
到了陳府,年近古稀之年的陳老臥病在床,咳嗽不斷,一旁雖有他的學生李福雲和丫鬟萬紫春二人照顧,也服了藥,數日下來,隻稍好些。
“老哥,都怪我前些日為雞爪血案事情忙東忙西的,忘了來探望你啊!”
鐵大人進門後一頓自責。
“勞鐵大人親來一趟。老朽不好意思啊。”
陳近書抖抖胡須,勉強從病榻上坐了起了,攲斜在床柱上。
“那群玩世不恭,踢天弄井的紈絝學生,對不起老哥你啊。”
鐵大人對書院的事也清楚得很。長安書院是太子作為漢學教育的試驗學府,招收了經過選拔的蒙古貴胄子弟,培養他們成為蒙古帝國治理一方的能人。說大些,長安書院關係到蒙古帝國的長治久安。所以,陳老請辭院長一職,怎能不讓鐵大人頭疼。
除了任用院長一職頭疼,更頭疼的是誰能管教好一群野蠻又放蕩不羈的蒙古學子?
眼前有同在長安書院任教的李福雲教授,不過,陳老和李教授都拒絕了,李福雲為人過於謹慎,且膽小怕事,安安穩穩當個教書匠,是沒有問題,讓他管理紈絝學生,他想不出自己會被如何累死?
“燕京朝廷能委派嗎?”
李福雲問起。
鐵木爾大人連連擺手。在書院成立之初,鐵木爾大人和真金太子就探討過這個問題。太子說得很明白,讓鐵大人自行解決院長和師資隊伍。當然,李福雲把朝廷之事想得太過簡單,殊不知,推行漢化雖是大汗和太子極力主張的,然而對於蒙古貴胄來說,反對的聲音還是有很多,力量也很強大。若把問題鬧到朝堂之上,大汗的長治國策怕是困難重重了。
“燕京朝廷治國人才本就缺乏得很,如何顧及長安府?”
眾人點點頭。
“那怎麽辦?”李福雲反問。
“你問我,我問誰去?”鐵大人心裏鬱悶,心想著我這個知府當得匆忙,經驗也不夠,全指望你們出主意呢!他瞪大了眼睛,細細地看了看李福雲,這個三十出頭的柔弱男子,眼神中憂鬱多於勇敢,迂腐多於精明,如此唯諾之輩的確難堪大任。
理政不行,但認人,鐵大人戎馬一生,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
一時想不出辦法,鐵大人悶悶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端起茶杯,
一喝到底。
“大人,我舉薦個人,不知可否?”攲斜在床柱上的陳老,病懨懨的聲音,打破了一屋的沉寂。
“那還不快說!誰?”鐵大人把茶碗往桌上一丟,頓時發出哐當之聲,險些把那精細茶杯給摔破了。鐵大人心裏著急,更是暗暗叫苦。這些文人,說個事,繞著圈,真是費勁得很。要是在戰場上,他早跨馬橫刀了。
其實,這人在陳近書心裏已經好久了,確實見著鐵大人沒有更好的人選推薦,才向鐵大人舉薦起來。當然,陳近書也算拿捏準了時機,過早過晚都不適宜。
“三月前,長安沐月城發生匠人罷工事件…..”
鐵大人點點頭,“那事鬧得很大,整個長安城都家喻戶曉。後來,還有匠人向衙門遞交了狀詞。怎麽了?陳老要舉薦的人和這件事有關。”
“嗯!”陳近書這時來了些精神,挺了挺脊背,似乎要坐起來說話,不過,還是差了些力。沒法,隻好繼續攲斜著,慢悠悠地說:“這事兒鬧得很凶,後來有個人站了出來,很快就平息了事件。”
“聽說那人姓辛,是工地的主管。”李福雲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