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一箭雙雕
楚哥迅速恢複了常態，對大家笑著說：“那我們就不等明哲了，大家吃飯吧。”
草草吃過飯，楚哥臨時改變了住下的計劃，借口還有事，帶著我們一行告辭離去，自然，楚哥明天要去我老家看我故裏的事也就泡湯了。
回江城的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語，楚哥神色很嚴峻，藍月坐在前麵身體微微顫抖。
我理解藍月此刻的心情，她憑著這麽多年在圈子裏的經驗，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畢竟方明哲是姍姍的親爸爸。
我感覺，選擇在興南即將召開大會的時候帶走方明哲，一定是有關木青的批準，一定是有用意。方明哲或許在上麵打通了關節，關木青也很給他麵子，在興南召開現場會，那就是說關木青也給足了上麵方明哲關係的麵子。但涉及違法是不能包庇的，公事公辦合理合法冠冕堂皇，誰也說不出什麽。
楚哥突然摸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是我……”楚哥沉聲說，接著就聽楚哥，“嗯……哦……”
接著楚哥放下手機說了一聲：“老方出事了，他們要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和老方談話。”
說完楚哥深深歎了口氣。
藍月身體這時又是猛地一抖。
我突地冒出一句：“為什麽？”
楚哥默默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又說：“一定是經濟問題，一定有人揭發。”
楚哥突然厲聲打斷我的話：“閉嘴，沒有根據的事不要胡說八道，不要妄加評論，這事不準在任何人麵前議論。”
我閉了嘴。
然後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我此時認定，一定是馮世良指使胡靜或刁強揭發了方明哲，方明哲被帶走，一定是因為興南那酒店的裝飾業務，方明哲一定收了刁強的錢。馮世良摸透了關木青的心思，一舉將方明哲扳倒，替關木青分憂解難，自然會討得關木青的歡心，這樣方明哲空出來的位置就極有可能被馮世良接替。
既得到關木青的賞識，又能得到夢寐以求的位置，馮世良可謂是一箭雙雕。
楚哥突然厲聲製止我對此事發表看法，並不代表他對此事毫無感覺，他可能是擔心我嘴巴刹不住說出去給我帶來不利，想保護我。
我想此刻藍月也一定會有自己的分析，隻是她未必就能想到方明哲是因為什麽事進去的。
我突然為自己在今晚和方明哲說的最後一句話慶幸，如果方明哲記住理解了這句話，一口就咬死這事，隻交代這事，說不定正和辦案的掌握的相同，說不定能避過更大的災。
我知道辦案的是不會主動說你為什麽進來的，而會讓你摸不到頭緒交代，直到交待出他們掌握的那情況為止。這是很可怕的一招，很多落馬的人就是因為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了哪個事進來的，亂七八糟交代一氣，結果把很多原來沒掌握的事都交代出來了，這樣的例子舉不勝數。
但願方明哲能理會我的意思，但願辦案的隻掌握了方明哲這一個問題。
當然我知道，我的想法不高尚不純潔，有潛在意識裏包庇的傾向。
可在這個環境裏，誰敢說自己是徹底清白的呢？方明哲說誰落馬誰是倒黴鬼又何嚐沒有道理？其實大家都是這樣的想法，都知道是抓倒黴鬼的，都帶有僥幸心理。
既如此，那方明哲的落馬也就算是倒黴了，因為不會來事得罪了人。
我似乎為自己的想法找到了一個合理解釋。
快到江城的時候，楚哥接到一個電話，接完電話楚哥說了一句：“果不出所料……”
“怎麽了？”藍月問了一句。
“我接到通知今晚召開緊急會。”楚哥說，“我估計是內部通報方明哲的事，同時確定誰主持興南的工作。”
剛帶走了方明哲，關木青接著就開會，符合圈子的程序，沒有異常。
我問了句：“決定誰主持？”
楚哥搖搖頭：“這個不會那麽快，一般會是由二把暫時先主持，真正決定誰幹要等人員調整的時候決定。”
我又問：“那具體哪天調整？”
楚哥看著我沒說話。
我知道自己又問多了，又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閉了嘴。
第二天果然傳來了方明哲被帶走原興南二把主持的消息，同時現場交流會按原計劃在興南隆重召開，關木青等一班大員都出席了，隻是會上少了方明哲，我親愛的方大哥。
誰做我親哥誰倒黴，難道特麽是真的？
方明哲的落馬不啻又是江城圈子裏一枚重磅炸彈，轟擊力巨大，超過沙主任，稍遜於常流春。
兩個月內江城圈子裏連續有重量級人物落馬，強震一波接波，讓人目瞪口呆。
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大強震，我的心被重重震撼了，雖然有些朦朧，但又真切感受到了圈子廝殺搏弈暗鬥的殘酷殘忍和可怕。
圈子裏到處是沒有硝煙的戰鬥，雖然激烈但不起風浪，雖然你死我活但依舊談笑風生。
隻是高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我放倒你整治你整死你，讓你的前途徹底毀滅，讓你明明白白稀裏糊塗進去，但你說不出任何委屈，找不到任何公報私仇的把柄，讓你心服口服，讓你有口難言有苦難言。這也許就是鬥爭的奧秘和心機，真正的高超伎倆，真正的高度和境界。
或許真正的高手都能熟練駕馭並使用這一手。
懵懵懂懂中我似乎明白了很多成熟了很多。
還是藍月的那句老話，經曆決定閱曆，閱曆成就思想。
我似乎覺得自己某方麵的思想一夜間成熟了許多。
方明哲的落馬應該遂了關木青的心願，他終於出了口惡氣，報了一箭之仇，當年方明哲差點就把他拉下馬，這會他終於可以舒口氣心裏通暢了。
馮世良摸準了關木青的心思，順著他的脈搏成就了他的欲望，如願以償放倒了老方，那馮世良是否就能如願以償坐上方明哲的寶座呢？
方明哲的落馬讓我內心感到內疚不安，因為我認定方明哲就是因為報社實業公司裝飾那事進去的，如果沒有當初我牽頭或許就不會出這事。
想到這裏我不由感到深深自責，覺得對不住方明哲，自己成了方明哲墮入深淵的推手，雖然我沒有主觀意識是被動的。
我又想到自己不知不自覺被馮世良利用了，又一次成了他的工具，成了他往上爬的工具，在馮世良的廣泛撒網中，他或許用了很多工具，我是其中之一。
我不由十分憤怒，對馮世良愈發仇視憤恨。
同時我又感到巨大的悲哀，或許這就是小人物的命運，小人物永遠是被大人物作為實現自己目的的工具的，不管你願不願意，主動還是被動，無形中就成了大人物利用的工具。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
圈子裏或許有無數我這樣注定是悲劇的小人物，在無知而盲目為自己所謂理想而奮鬥的過程中，被那些相對的大人物利用。
我雖然成了副總編，進步很快，但我還是太嫩，還是太不成熟，在圈子裏混，我比楚哥、藍月差遠了。
這一點我深有體會。
反過來說，那些所謂的大人物，不也是更大的大人物利用的工具？圈子中人不都在互相的利用和被利用中交織嗎？馮世良利用了我，我又何嚐沒利用過馮世良呢？沒有我甘心被他利用為他出力賣命，能有我的今天嗎？起碼我在報社的進步不會這麽快。而馮世良又何嚐不是在被上麵更大的人物利用，甘心效勞奔波，為自己的前途奠定更堅實的基礎，讓自己爬得更快更高呢？
圈子就是個渾濁蕪雜的利欲場。想到這我不由有些迷惘茫然。
下午我坐在辦公室值班，心緒難平，無法集中精力。
這時我聽到樓下院子裏有車進來的聲音，隨意探頭往下一看，原來是馮世良的車進來停在樓前，接著就看見馮世良和胡靜從車裏出來，馮世良似乎剛理的發，油光發亮，很是精神，容光煥發。下車後馮世良先站在那裏，從容地用手把頭發往後理了一下，然後才邁開四方步往裏走。胡靜的神情更顯得風采，緊跟在馮世良後麵，走路的時候大屁股格外動人，腰扭得更激烈了。
值此方明哲淪陷時刻，他們自然應該擊掌相慶，這是具有戰略意義的階段性勝利，驗證了他們前段時間的戰術是正確的，驗證了馮世良的高瞻遠矚和高超指揮藝術，說不定今晚他倆會做那事祝賀一番。
我冷眼看著他們進了樓，接著就聽到辦公樓裏的腳步聲，接著就聽見了馮世良辦公室開門的聲音。
接著我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了，我拿起電話：“喂”
“你過來下。”電話裏響起馮世良低沉的聲音。
我放下電話去了馮世良辦公室，胡靜也在那裏。
此刻馮總和胡靜的神色都顯得很莊重，特別是馮世良，神情還很嚴肅。
見我進來，馮世良對我說：“江楓，昨晚方明哲出事了，你知道不？”
我默默點點頭，摸不透馮世良找我的意圖。
馮世良長長歎了口氣，聲音裏充滿了無限惋惜和同情，然後說：“唉，真想不到老方竟然出了這樣的事，太可惜了。”
胡靜也符合著：“是啊，誰也沒想到，我今天聽說這事一下驚呆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還是沒做聲，看著馮世良和胡靜裝逼演戲。
馮世良說：“不管怎麽說老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更是我們報社的好朋友，對報社的發展也是給予很大幫助的，現在他出事了，我們都很難過，按說不能旁觀，隻是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什麽忙也幫不上。不過從私人朋友角度出發，我們不能沒人情味，所以我想安排你和胡總代表我，也代表你們，去老方家裏看看，安慰下老方家屬，也算盡了我們做朋友的禮數和情分。”
我明白了馮世良的意圖，原來他是要貓哭耗子假慈悲，幹完壞事裝好人，一邊把人送進去，一邊做好朋友慰勞家屬。
馮世良這招夠陰夠損夠高明。
我愣愣地看著馮世良沒說話。